醉香楼顶层雅间,熏香袅袅,陈设奢华。
二皇子朱慈炯端坐主位,面带温和的笑意,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
二皇妃则坐在他身侧,虽也强撑着笑容,但那眼底的冷意与厌恶,几乎要遮掩不住。
“杨将军快快请坐!”二皇子抬手示意,语气亲切:“早听闻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识与能耐,实乃我大明之幸。”
二皇妃也扯动嘴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是啊,杨将军这般人物,往日倒是本宫看走了眼。”她手中帕子被无意识地绞紧。
杨明凤从容行礼落座,姿态不卑不亢:“殿下、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仗着父亲与将士们奋勇,侥幸立下微末功劳,实不敢当如此盛赞。”
一番看似热络的寒暄后,二皇子话锋一转,进入正题。
他抚掌笑道:“杨将军立下大功,朝廷虽有封赏,但孤亦有心为将军锦上添花。
听闻杨将军镇守边关辛苦,身边少人照料,孤特意挑选了两名温婉可人的女子,皆是知书达理,可送往安顺,伺候杨将军起居,聊表孤之心意。”
他话音落下,两名身姿窈窕、容貌姣好的美人便被引了上来。
不等杨明凤回应,二皇子又故作关切道:“哦,对了,听闻前夜有宵小惊扰了将军?实在是京城治安疏漏。
孤身边恰有两名粗通武艺的婢女,身手尚可,便赠与将军,平日端茶递水,关键时刻或可挡些风雨,也让孤安心。”
随即,两名眼神精亮、步履沉稳的侍女上前,周身透着寻常丫鬟没有的冷冽气息。
杨明凤心中冷笑,这厮给父亲送美人,是想在西北军核心安插眼线?送女死士,则是要将监视直接放在自己身边?
二皇子这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感激,起身敛衽一礼:“殿下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只是……”
她看向那两名美人,语气带着小女儿的无奈与恳切:“家父……咳,向来惧内,家母气性又大,若知晓父亲身边突然多了两位如花美眷,只怕……只怕要气得提剑从安顺杀到京城来寻臣女算账了。
殿下美意,臣女心领,实在是不敢收,还请殿下体谅。”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带点家丑外扬的尴尬,让二皇子一时语塞,总不能强逼人家收下可能引发家庭不睦的“赏赐”吧?
接着,杨明凤目光转向那两名“婢女”,对二皇子笑道:“至于这两位姐姐……殿下关爱,臣女铭感五内。不过,”
她转头看向身后侍立的杜江:“杜护卫,你去试试这两位姐姐的身手,若真能胜过你,留在身边倒是一大助力。”
杜江会意,大步上前,对着其中一名侍女抱拳:“请指教!”
那侍女眼中寒光一闪,看向二皇子,见二皇子微微颔首,便与杜江在这雅间空处动起手来。
杜江是沙场悍卒,招式大开大合,力道刚猛。
那侍女身法虽诡异灵活,但在有限空间内难以完全施展。
啪!
不过十来个回合,便被杜江寻到破绽,一掌拍在肩头,踉跄后退数步,显然落了下风。
杨明凤立刻抚掌笑道:“杜护卫果然勇武!殿下,您也看到了,有杜江他们在,等闲宵小近不得身。
这两位姐姐还是留在殿下身边更能物尽其用,臣女身边实在不敢再添人了。”
接连被拒,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二皇妃更是冷哼一声,攥紧了手里的绣帕。
雅间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
二皇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杨将军,少年意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在这京城,有些路,选错了,可就再难回头了!孤,是真心赏识将军之才,莫要……自误才好。”
图穷匕见,这厮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杨明凤暗自冷笑,自己打算在西北边地“猥琐发育”,哪里肯让人套上镣铐和枷锁。
杨明凤面对二皇子毫不掩饰的威胁,脸上那抹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为难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疏离。
她起身,再次敛衽一礼,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带丝毫波澜:
“殿下金玉良言,臣女谨记!只是臣女出身边陲,自幼只知忠君爱国,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前路如何,自有圣意裁决,臣女不敢妄自揣测,亦不敢擅择。
今日厚赐,臣女愧不敢受,殿下美意,心领了!府中尚有杂事,臣女先行告退。”
这番话,看似谦恭,实则将二皇子隐含的拉拢与威胁一并挡了回去。
明确表示了不站队的立场,且搬出了“圣意”作为挡箭牌,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说完,她不待二皇子再开口,便带着丑丫与杜江等人,转身退出了雅间。
步履从容,背影挺直,仿佛并未将刚才那番暗流涌动的交锋放在心上。
雅间的门刚一合上,二皇子脸上那勉强维持的温和瞬间冰消瓦解,化为一片骇人的阴沉。
他猛地抓起手边的青玉酒杯,五指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精美的酒杯竟被他硬生生捏碎,碎片与酒液四溅开来。
“不识抬举的边地野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胸膛微微起伏。
一旁的二皇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立刻凑上前,用绣帕替他擦拭手上的酒渍,声音带着怨毒和怂恿:“殿下何必与她动气?臣妾早说过,这等不通教化、不识好歹的野丫头,留着便是祸害!
依臣妾看,寻个由头,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算了,也省得碍眼!”
二皇子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眼神阴鸷如毒蛇:“杀了她?那也太便宜她了!况且,她如今刚与吴三桂结拜,风头正劲,若突然暴毙,父皇和太子那边岂会善罢甘休?温体仁那老狐狸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杨明凤登车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她不是自诩忠君爱国,是朝廷的功臣么?孤倒要看看,若这‘功臣’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孽’,她还如何立足!
传话下去,让花子帮那些人动起来,把‘天降邪祟,祸国妖孽’的话散出去。
就说她杨明凤一身诡异本事来得不明不白,乃是乱世妖星,所到之处,必有兵灾祸乱!给孤好好‘宣扬’她的‘事迹’!”
他要的不是杨明凤的命,而是要彻底毁掉她的名声,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让她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难在这大明立足!
“是,殿下!”阴影中,有人低声领命。
一场针对杨明凤的污名化风暴,随着二皇子的一声令下,开始在京城的阴暗角落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