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瞬间有些僵住的脸色,继续道:“温府待你们不薄,留在京城,自有你们的前程,跟着我,只怕遇上鞑子来犯,性命都难保。”
二人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讪讪地僵在原地,再也不敢说恳求的话了。
她们想象中的是跟着去某个高门大户甚至皇宫内院,哪里肯真去边关吃苦?
杨明凤不再理会她们,将最后一个包袱系好,递到丑丫手里,自己则背起了另一个。
“走吧,丑丫。”
她声音清脆,与丑丫一前一后,径直出了藕香院。
杜江等一众西北护卫也已接到命令,在前院等候。
她来到正院,向温老夫人和温夫人辞行。
温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慈爱地叮嘱道:“去了吴府,要谨言慎行,多听吴夫人教导。
虽说结了干亲,终究不比自家,凡事多留个心眼。”老人家阅历丰富,看得通透。
温夫人则更细致些,又添置了些女孩家用的物品让她带上,叹道:“你这孩子,主意正,伯母也留不住你。
在吴府若住不惯,或是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回来,温家永远有你住的地方。”
正说着,门外传来动静,是温体仁宴罢,带着一脸不情愿的温子瑜和宋鹞飞回来了。
温子瑜一进厅,见杨明凤身旁放着行李,杜江等人也在外面候着,顿时急了:“凤儿!你这是真要搬去吴府住?那吴三桂一介武夫,他家能有咱家照顾得周全?你何必去受那份拘束!”
宋鹞飞虽未开口,但紧抿的嘴唇和灼灼的目光也明确表达着不赞同。
他们刚从吴府的宴席上回来,虽然明白结盟的政治意义,但一想到杨明凤要住到别人府上。
尤其是那吴家三个嫡子,就有两个没有成亲,这过去也太不方便了,二人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五味杂陈。
杨明凤看着眼前这两个满脸写着“不乐意”的少年,心中既觉好笑又有些暖意。
她耐心解释道:“子瑜哥,鹞飞哥,你们的心意我明白。
只是我既已认了吴三桂为兄长,他娘亲便是我娘亲。
她盛情相邀,我若执意推拒,岂不伤了和气,也显得我们西北军小家子气?况且,”她语气转为认真:“与辽东军稳固关系,于大局有益。我住在吴府,有些事沟通起来也更方便些。”
温体仁坐在主位上,捋着短须,并未阻止儿子们的抱怨。
直到杨明凤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凤儿所言在理!结拜并非儿戏,既已应承,便当有始有终。
入住吴府,是礼数,亦是姿态。子瑜,鹞飞,切不可任性!”
他一句话定了调子。
温子瑜和宋鹞飞纵然百般不愿,见父亲(姑父)发话,也只得悻悻地闭上嘴,但看向杨明凤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温子瑜忍不住又道:“那……那你可得时常递个消息回来,若是在那边住不惯,或是有人给你气受,一定要告诉我们!”
“子瑜哥放心吧!”杨明凤笑着保证,“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得空我便回来看望祖母和伯母,还有你们。”
事已至此,温子瑜和宋鹞飞也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只得帮忙提着行李,一路将杨明凤一行送出府门,看着她登上吴府来接的马车。
两人站在府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街角,心里空落落的,只觉得这温府因小丫头的离开,瞬间冷清了不少。
马车内,杨明凤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中思索的却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富绶?
至于议和之事,皇太极骗得了巴不得不打仗的崇祯,却骗不了自己这个熟读史书的穿越人。
这会儿不议和,就能让辽东的战场,暂时牵制住皇太极的修生养息之策,也让朝廷的目光聚焦在辽东,无瑕他顾!
自己也好在西北边地猥琐发育,将粮草补给之地扩充到草原,以应对小冰河时期的天灾。
不过这打仗嘛,粮草是基础,得替辽东军弄点粮饷,送吴家一个顺水人情。
东厂几个大太监从花子帮弄了不少银子,这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杀猪填军饷正是时候!
杨明凤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顺手捻起桌上盘子里一块牛乳梅花糕放入口里。
“怎么样,好吃吧?小姐。”丑丫早吃得满嘴糕点渣,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嗯,好吃。”杨明凤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替丑丫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这吴府的糕点就是比温府的甜,个头也比温府的大!”丑丫高兴地说道:“规矩也没有温府的多,吴府的嬷嬷可和善了。
先前在吴府,那个刘嬷嬷还拿糕点给我吃,还叫我丑丫姑娘。
不像是温府的嬷嬷,看见我就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叫我野丫头。”
杨明凤笑道:“既然你喜欢吴府,那咱们就多住些时日!”
“嗯嗯,好!小姐对丑丫真好。”丑丫感动地挽着杨明凤的胳膊蹭了蹭脑袋。
嘚啵嘚啵!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窗前,是郑玉树骑马跟了上来。
“郑大人,您不是要办案吗?怎么又跟过来了?”杨明凤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
“杨姑娘,卑职的任务是护好您的安全,先前的案子自会有人去查,不用属下挂心的。”郑玉树冲她拱了拱手。
“那你吃些糕点填填肚子,午膳你也不曾用,日后你便与我一同用膳吧?”杨明凤拿过糕点的盘子递给他。
在京都行事,少不得要依仗锦衣卫的力量,天子脚下何事不得让皇上过过眼,杨明凤想要与这郑大人拉近一些关系。
郑玉树愣了一下,目光落到小姑娘递过来的糕点上,又看了看她那双闪烁着慧光的精亮眸子,鬼使神差地竟然接了过来。
杨明凤原本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让这块“大冰砖”接住,谁知他这么痛快,便笑着坐回了车里。
杜江有些吃醋地策马上来,瞅了一眼郑玉树手里的盘子,对车里的杨明凤说道:“六姑娘,你也太偏心了吧?到底我们才是你的人啊,怎么对外人这般好?”
“一起吃吧!”郑玉树将盘子递了过去。
“那就多谢郑大人了!”杜江这厮也不客气,拿过盘子与其他护卫们分食去了。
“诺,郑大人,您尝尝这盘凤梨酥如何?”杨明凤顺手又递了一盘糕点在郑玉树手中。
她对杜江这厮着实无语,不过也是因为自个儿对他们从未区别对待,以至于他们对她并无太多尊卑有别的礼数。
“多谢杨姑娘!”郑玉树接过盘子,迟疑了一下,难得问道:“他们……为何称呼你为六姑娘?”
“呵呵!我娘生了我们六姐妹,我排行最小,堡里的人都叫我六姑娘,也有叫凤姑娘的。”杨明凤笑着解释完,说道:“郑大人与我有救命之恩,称呼不用那么外道,叫我一声凤儿即可。”
郑玉树神情一愕,旋即脸微微一红,打马快行了两步。
杨明凤抿嘴一笑,这“冷面大冰块”竟然这般腼腆,倒是有趣。
……
马车抵达吴府,吴三桂与其母吴夫人早已在二门处等候,满面急切的笑容,俨然已是将杨明凤当做自家人。
吴夫人一见小姑娘下车,便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慈爱:“凤儿可算来了!房间早已给你收拾妥帖,就等着你住进来呢,这一路可还顺利?”
杨明凤笑着行礼:“劳娘亲和兄长挂心,一切顺利。”
吴三桂在一旁笑着点头:“妹妹安心住下,缺什么只管吩咐下人,或者直接告诉为兄也可!”
他言语间已自动带入兄长角色,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关照。
这时,两位身着锦缎衣裙的少女走上前来,盈盈见礼。
她们是吴三桂父亲妾室王姨娘所出的女儿,年约十四五岁,名为吴映霞与吴映雪。
吴映霞性情温婉,规规矩矩地唤了声“凤妹妹”。
吴映雪容颜俏丽,只是薄唇略显刻薄,目光在杨明凤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看到她虽不华丽但气质不凡的衣着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计较。
她略一低眉掩下情绪,亲亲热热地挽住杨明凤的胳膊,笑语盈盈:“凤儿妹妹可算来了!我们府里正缺个姐妹作伴呢,日后我们可要常来往。
姐姐在京中若想游玩或是想去各府走动,妹妹都可以作陪。”
杨明凤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出这吴映雪的热情背后别有目的。
尤其在她似无意中提起陪自己去“各府走动”时,眼神飘忽,心中便已了然几分,只怕这是想要跟着自己去温府走动吧?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容得体:“多谢映雪姐姐,那日后少不得要叨扰了。”
正寒暄间,一个身影如旋风般后面冲了出来,正是吴三桂的弟弟吴三辅。
他一身利落劲装,冲到杨明凤面前,眼神灼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服与挑衅:“你就是杨明凤?那个据说在战场上让多尔衮吃了亏的?看着也不像有三头六臂!小爷我不信,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
“三辅!休得胡闹!”吴三桂皱眉呵斥。
吴夫人也嗔道:“你妹妹刚到,你这像什么样子!”
杨明凤却抬手制止了他们,对吴三辅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了然:“久闻吴家三公子身手不凡,今日正好领教。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