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甫脸色同样铁青,他何尝不心如刀绞?但他依旧死死守着最后的理智:“周东,冷静!我们只有两千人,前往泸县救援就是送死。粮仓还要不要守?凤姑娘的命令还要不要听?”
“粮仓粮仓,就知道粮仓!”
周东年轻气盛,他几乎是在咆哮:“泸县要是没了,人都死光了,要那么多粮食有什么用?给鞑子当军粮吗?
我们是要守住粮食,但也不能当缩头乌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泸县被毁掉!”
他猛地抽出腰刀,刀尖指向泸县方向,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郭先生,你带一千人,死守山寨,保护粮仓!
我带另外一千兄弟下去!不求能打退鞑子,只求能多救几个人出来,能多拖住鞑子一刻,给凤儿的援兵多争取一点时间!
就算死,老子也要死在救人的路上,而不是窝囊死在这山头上!”
郭林甫看着周东那决绝的眼神,知道再也无法阻拦。
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他一直教导周东兵法,教他习字,情同师徒。
让这孩子去赴死,他心中不愿啊!可这孩子太犟,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沉重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好,我给你一千人!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歼敌,是救人!事不可为,立刻撤回,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多谢郭先生!”周东重重抱拳,转身大步走出门去,厉声怒吼:“骑兵营的弟兄跟我走,救泸县去!”
步兵营的兄弟们眼含热泪和不甘,看着那一千同袍迅速集结。
骑兵营的兄弟们没有人犹豫,没有人退缩,尽管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后方家园的烽火,早已经点燃了他们胸腔里的血性。
周东带着一千精锐,如同猛虎下山,沿着熟悉的小道直扑泸县。
他们来得突然,如同神兵天降!
此时,富绶的主力,正分散在城中各处烧杀抢掠。
看守校场的部队虽然人数依旧占优,但警惕性已然松懈,完全没料到还会有成建制的明军敢主动来袭!
“杀鞑子!救乡亲!”周东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劈翻了一个正在拉扯妇女的后金兵。
“杀!”一千野猪岭守军如同愤怒的洪流,狠狠撞入了校场外围的后金军中!
惨烈的白刃战瞬间爆发!
骑兵营的兄弟凭借着一股血勇,竟然冲散了外围的敌军,一度接近了被围困的百姓。
“快!往城门跑!”周东一边厮杀,一边对着惊恐的百姓声嘶力竭地大吼。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百姓心中重新点燃!
人群开始骚动,拼命向着明军来的方向涌去。
“拦住他们!”后金的军官反应过来,惊怒交加,连忙吹号调集兵力。
越来越多的后金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周东和他的一千骑兵死死缠住。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
希律律!马儿嘶鸣。
“跟我冲!打开缺口!”
周东浑身是血,甲胄破损,不知受了多少处伤。
他一人一骑如同疯魔般左冲右突,哪里敌人多就往哪里冲,试图为百姓打开一条生路。
骑兵营的将士们也杀红了眼,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往往一个人拖着几个敌人人仰马翻。
刀砍卷了刃,就抢过敌人的武器继续砍,或者跃过去抱住敌人滚下马来用牙咬!用头撞!
校场边缘,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个骑兵营士卒被长枪挑下马来,他却死死抓住枪杆,对着身后的同伴嘶吼:“快走!带人走!”旋即被乱刀分尸。
另一个骑兵探身救起一个被吓傻的孩子,想带他离开,后背却被一箭穿透,翻身滚下马来死了。
杨延书看到了希望,挣扎着想要组织青壮反抗,却被看守的士兵狠狠殴打。
杨兴鹏和杨兴业兄弟目睹着明军的浴血奋战,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泪水,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
富绶闻讯赶来,看到竟然有一支明军敢来捋虎须,气得哇哇大叫:“给我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后金军仗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层层叠叠地围了上来。弓箭手开始放箭!
不断有明军士兵中箭倒下,有奔逃的百姓被射杀在地。
周东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一千人迅速锐减到不足三百,被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他本人也肩膀上插着箭头,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着没有倒下。
“东子,顶不住了!咱们撤吧!”一个满脸是血的队官冲到周东身边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周东一刀格开劈来的弯刀,反手将敌人捅穿,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看到还有大量百姓没能冲出去,而他的兄弟们正在飞速减少。
他惨笑一声,声音嘶哑:“撤?往哪儿撤?老子今天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多杀一个赚一个,弟兄们!咱们与鞑子不共戴天,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残存的骑兵营将士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声音悲壮,准备发起最后的决死冲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紧接着,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从东南方向滚滚而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盖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一面猩红的大旗首先映入眼帘,上面赫然绣着一个巨大的“杨”字!
接着,一支庞大的骑兵洪流如同天罚般出现在地平线上,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混乱的校场和后金军侧翼发起了狂暴的冲锋!
为首一名女童,一身短打骑马装,手持一把长弓,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正是日夜兼程,终于赶到的杨明凤!
“佑军堡杨明凤在此!鞑子受死!”她的声音稚嫩,听在鞑子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
在她身后,是赵骏率领的精锐骑兵,以及王大双、刘德彪等悍将!
他们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瞬间就将猝不及防的后金军侧翼冲得七零八落!
“援军!是凤姑娘的援军到了!”
“我们有救了!杀啊!”
原本绝望的百姓和濒临崩溃的周东所部,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和哭喊,绝处逢生的希望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
杨明凤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核心、血人般的周东,以及校场上惨不忍睹的景象,尤其是被捆绑的杨延书一家和熊家孤儿寡母,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一个不留!给我杀光这些畜生!”杨明凤的声音充满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