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
周东忙劝二人道：“虎子哥还没吃晚食呢，你俩倒把人晾一边去了。”
“姐夫，那咱们回堡去吧？莫让娘亲等急了。”杨明杏听罢，便不和老四争执了，转头对周虎催促道。
“好，咱们回堡。”周虎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老驼背赶车。
嘎啊！嘎啊！
这时天边飞来人字形排列的一群大雁，越飞越低，往河对岸落了下去。
“看，大雁！”
杨明桃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想回堡，策马就往河边去了。
“等等，我也去！”
“哈哈，正好试试我这两日练的成果！”
杨明杏和周东一阵风儿似地策马往河边赶去。
周东也是个爱看热闹的，忙让老驼背往河边赶，他要看看这几个孩子的箭术如何？
嗖！
心急火燎的杨明桃一箭射离大雁十丈远，边都没能挨上。
嗖嗖！
她不甘心又连射两箭，总算离大雁群又近了两丈，可惜还是八不挨边。
嘎哈！嘎哈！
大雁们欢快地在水里扑腾觅食，长途迁徙的疲累让它们没留意对岸的危险。
“太远了，射不过去！”
眼瞅着猎物就在对岸水里，却是无法，她只能怪罪河岸隔得太远。
“谁说的？嘿嘿，看我的箭法！”
恰好周东赶到，他信心满满地拉长弓弦，只听“铮”得一声轻响，箭飙射对岸，穿在了一只大雁的胸脯上。
嗖！
与此同时，杨明杏也一箭射出，扎在了水中一只大雁的屁股上，虽没有致命，却惹得大雁在水中胡乱地扑腾。
扑棱棱！
雁群受惊，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往远处掠去。
嗖嗖！嗖嗖！
周东赶紧搭弓连射，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随车赶到的周虎，哪里能错过这样的狩猎盛宴，赶紧站起来搭弓射箭，一忽儿空中便又掉下好几只大雁。
看到这一幕，杨明桃闹了个大红脸。
这几日练习骑射，她总以为自己射固定靶子百发百中，射移动目标应该没问题。
谁知今儿遇到真家伙，就现了原形，原来自己真没有想象中的强。
甚至连杏儿都不如，好歹她还射中了一只大雁。
“我去捡大雁。”杨明杏兴奋地策马下了河堤，涉水去捡拾大雁。
“等等，我也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杨明桃也赶紧策马跟了下去。
因最近下了几场大雨，河里水涨了不少，由先前淹没马蹄的水量，到现在已经淹没马腿，涉水捡拾大雁变得有些麻烦。
大雁被水冲着往前跑，双胞胎一直追了百米才将大雁捡完。
二人正要回去的时候，杨明杏突然指着对面河滩一处草丛说道：“老四，那是不是有个人？”
“哪有人啊？”杨明桃看了看，只觉得是黑黢黢的草叶子随风摇曳。
“我去看看！”杨明杏总觉得那躺着个人，随风飞起的是人的头发。
哗啦哗啦！
她骑马冲到那草丛近前，果然看到一个人趴在河岸边。
他下半身还浸在水里，那身上衣料还是缎面的，不像是破衣褛衫的庄户百姓。
“老四，是一个人！”杨明杏纵马上岸，翻身下地，想要看看这人还活着不？
“别去看，多半是个死人。”杨明桃顿时害怕起来，不肯靠过来，只远远地催促道：“杏儿，咱们回去吧！怪吓人的，你晚上会做噩梦的。”
“等等，我看看还活着不？若是活着，救他一命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杨明杏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都这样了，哪还能活？别浪费时间了，这里怪冷的，咱回去吧！”
杨明桃摸了摸自个儿手臂，总觉得这里寒气逼人。
“喂，你还活着吗？”
杨明杏没理睬老四的话，试探着用脚拨了拨那人。
见那人没有动静，她鼓起勇气蹲下来推了推那人，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伸手将他用力拉上岸，翻转过来。
这翻过来后，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清秀，面色苍白。
“呕！”
或许这一折腾的缘故，少年虚弱地醒了过来，张开嘴吐出些脏水来，眼睛直往上翻，手脚也有些抽搐。
杨明杏瞅他这样吓了一大跳，忙大喊道：“老四快来！他醒了，可在翻白眼，要抽过去了！哎呀，你快来！”
“我看看。”杨明桃一听还活着，赶紧策马过来一瞅，不由摇头道：“看他这样只怕活不了，都抽抽成这样，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哎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管他能不能救，你先帮我把他抬到马上，咱们回去找大夫救人再说。”杨明杏急得直跺脚。
“哎呀，你可真爱多管闲事，尽找这些麻烦事来做！”
杨明桃一边抱怨，一边跳下马来，不情不愿地和杨明杏一起将人弄到了马上。
哗啦哗啦！
二人踏水回到射大雁的地方，周东早已经将大雁捡到了周虎的牛车上。
啪！
杨明桃顺手将自己捡到的两只大雁扔到了车上。
“你们咋去那么久？”周东问道。
“喏，杏儿这个大菩萨捡了个快死的人，要送到堡里找大夫医治。”杨明桃指了指后面马上的杨明杏。
“哦，我看看！”周虎忙跳下车，走过去抬起那少年的脸看了看。
他打量了下这人抖个不停的手脚，说道：“不碍事，应该是待在水里的时间太长，手脚有些抽搐，回去灌入两碗姜汤，再泡个热水澡就没问题了。”
“那我先带他回堡！”说完，杨明杏便急急纵马而去。
目送着杨明杏远去，周虎也爬到牛车上冲周东二人喊道：“走，咱们也进堡去！
今晚我要在我丈人面前露一手，做铁锅炖大雁吃，再烙上几个锅贴。啧啧，那味儿绝了！”
驼背儿车把式甩了牛一鞭子，牛儿慢条斯理地朝墩堡行去。
老头笑呵呵地说道：“铁锅炖大鹅在庄子上倒是时常能吃上一口，这铁锅炖大雁却不曾吃过，不知啥味儿？”
“嗨，您都送我来墩堡了，肯定得留您老人家吃顿饭啊，待会儿尝尝不就知道了吗？”周虎笑着留客道。
“那敢情好，我这老驼背今儿也有口福了。”老头美滋滋地笑道：“再来口苞米酒就更好了。”
“咱堡里没有苞米酒，不过有冯家堡打的高粱酒。”杨明桃看了一眼老驼背儿，笑着说道。
“好啊，高粱酒比苞米酒更烈，更扎实。”老头笑呵呵地说道。
几人说说笑笑往墩堡行去……
天色渐暗，寒气随着水气弥漫向河两岸。
吃过晚食的流民们，早已迫不及待地钻进地窝子，坐在火炕上闹嗑，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和惬意。
此刻，新挖的一个地窝子里，杨大媳妇和五个孩子正坐在地台子上啃自个带来的黍米馍馍。
那堡里免费吃的马肉野菜粥，味儿是不错，可惜光喝稀粥不顶饿，一会儿就饿得肚子咕咕作响。
“娘，咱这点粮食吃完了，光喝粥咋行？”花妞嚼着馍馍担忧道。
“那能咋办？你没看到那些流民不也光喝粥吗？”杨大媳妇无奈地说道：“比起他们，咱算好的了。”
正说话间，杨大兴冲冲地进了地窝子，手里抱着个布包袱。
“爹，这是啥？”栓柱第一个冲上去，迫不及待地扒拉包袱，他嗅到里面有菜香味。
“今儿堡里发的晚食，每个匠人四个玉米面馒头、一碗粥、还有一勺子乔荤菜。”
杨大满足地说道：“我吃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粥，剩下的给你们娘几个拿回来了。
还有你们爷奶也把馒头省下六个，还给你们省了一碗乔荤菜。”
此时，几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扒拉开包袱，见里面一个大碗里满满的土豆烧马肉，还有九个金黄金黄的大馒头，顿时惊喜地叫喊来。
“不准抢！这是我的，都是我的！”拴柱一把将肉碗抱在怀里，又急着去抓馒头，冷不防花妞一把夺了他的碗，抓起肉就往嘴里塞。
其他孩子急了，也冲上去乱抢乱抓，顿时馒头抢的满床翻滚。
只听啪嗒一声，那肉碗在花妞和栓柱两个大孩子的争夺下，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哦豁，争嘛，这下都不要吃了！”杨大媳妇板着脸，怒瞪着几个讨债鬼儿。
她心里那个气啊，自己这个做老娘的都没吃上一口，这俩冤家就砸了碗。
杨大自己都没吃饱，从嘴里抠出来给老婆孩子吃，谁知这几个小王八蛋却糟蹋了他的心意，顿时一股怒气就往上窜！
啪啪！
他抬手就扇了俩小崽子一人一耳巴子，骂道：“你俩抢什么抢？都恁大了还跟弟弟妹妹抢吃的，也没想过你娘还没有吃，老子怎么养了你俩个不懂事的狗东西！”
这次杨大媳妇也没护犊子，她心里也是气得很，转身拿了个碗，将地上能捡起来的肉菜捡起来，用水涮了涮，再分给几个小点的孩子。
“你个憨货，别管这帮讨债鬼了。”杨大将剩下的玉米面馒头捡起来拍了拍灰，递给媳妇道：“你也饿了吧，多吃些！先顾着自个儿，你活着才能有他们一口吃的。”
杨大媳妇听得心里一甜，接过馒头问道：“当家的，你吃一个馒头能饱吗？再吃一个吧！”
“不了，我今晚吃不饱，顶多明早多吃些就是了。”杨大摇了摇头说道：“倒是你们母子几个，日日喝那粥是吃不饱的。”
“我也在想这事。”杨大媳妇吃着馒头说道：“今儿我听旁边地窝子的刘婶子说堡里搬砖要人，不论男女都可以，只要干活就给黍米馍馍，还能一天一顿肉，我准备报名干活去。”
“也好！就是搬砖是力气活，你能吃得消不？”杨大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媳妇。
她跟了自己这么些年，只在家里围着锅台转，地里头的活计都是自己带着徒弟们干的。
这冷不丁到了墩堡，竟要她一个妇人去干男人的活，他心里不是个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