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哟,是个懂事乖巧地小琪琪格(美丽的姑娘)!”哈尼尔大婶赞美了一句,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蛋儿。
余庆傅掏出糖块递给两个小男孩,伸手摸了摸大些的男孩脑袋,笑着问道:“卡咯儿,你爹娘呢,走亲戚去了吗?”
此话一出,这一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两个老人叹了口气坐在了地毯上,两个男孩鼻子一酸,低声抽泣了起来。
余庆傅几人面面相嘘,不知他们这是怎么了?
“哈尼儿大婶不伤心,凤儿给你吃这个。”杨明凤摸出一根余庆傅先前给的牛肉干,塞到了大婶嘴里。
杨明凤这个暖心的举动,让老人暂时抛开了烦心事,边吃边笑道:“你这个小琪琪格,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哈尼儿大婶,我这里还有牛肉干,您下次伤心就吃一根,这样就不会不开心了。”杨明凤乖巧地依在她怀里,将剩下的牛肉干放进她粗糙的大手里。
“小琪琪格,你该叫我伊吉(奶奶),你瞧我的孙子卡咯儿、木图古都跟您一般大呢!”哈尼儿大婶用蹩脚的汉话说道。
“好的,伊吉大婶。”杨明凤一派懵懂天真的样子。
哈哈哈!
众人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丫头,伊吉是蒙古语奶奶的意思,你要在后面加上大婶,就成了奶奶大婶了。”余庆傅笑着纠正道。
“你可真笨!”卡咯儿走过来,冲她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你们汉人真笨,都不懂我们说的话,我们蒙古人都会说你们的话。”
“你才笨呢!”杨明凤装作不忿的样子,冲他刮着自个小脸笑话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黄狗儿飙尿!”
“哼!”卡咯儿气得一跺脚,转身和弟弟玩去了,再不想理睬她。
杨明凤的这番插科打诨,彻底打破了蒙古包里沉闷悲伤的氛围,宾主开始饮着马奶酒谈笑起来。
酒过三巡,余庆傅才小心翼翼问起两老口,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兀木尔老人满脸苦楚地猛灌了一口马奶酒,才眼里嗪泪地说道:“达尔特和阿丽娜被驻扎在茶马盐湖的后金兵抓走挖盐去了。
不仅是他们,咱们这个小部落的青壮都被抓走了,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
哈尼尔奶奶止不住地抹眼泪,她哽咽着说道:“咱们部落有个逃回来的人叫占布吉。
他说那些天杀的后金兵,把周围部落的人抓去当牲口一样使。
没日没夜地逼他们挖盐运盐,一个不合适就拿鞭子沾水抽,都已经打死好几个人了!
他实在受不了,就联络咱们部落的几个人趁着监工拉屎的机会,偷偷逃走。
谁知被后金兵发现,就只有他腿脚最快逃了出来,其他人都被抓了回去。”
余庆傅与老人的儿子达尔特关系不错,不禁替他捏了把汗,急忙问道:“达尔特也被抓回去了吗?”
“达尔特没有逃走,他舍不下阿丽娜。”哈尼儿奶奶摇了摇头说道:“阿丽娜现在成了那个后金兵牛录章京的奴隶,被关在他的帐篷里出不来。
占布吉说达尔特不想将阿丽娜独自留在狼窝里。”
她庆幸地抚了抚心口,那些被抓回去的人,还不定要遭受什么样的惩罚,那些后金兵根本就没有人性。
“那些鞑子把人抓去,就不打算放了吗?”红脸汉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其实在他心里,原本蒙古人和鞑子也没啥差别,都是比领而居的游牧民族,想不到现在也被奴役了。
“那些豺狼根本就不会放人,要让抓去的人干活干到死为止!
他们给抓去的人吃的都是从汉地运来的麸糠,完全把他们当牲口使……”兀木尔越说越悲愤,一双浑浊的老眼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金狗,把人抓去就当奴隶使,老子真想一刀一个,杀个痛快!”丘二暴脾气地骂道。
这不过是丘二义愤填膺之下随口的一句吐槽,却给了两位老人莫大的希望!
噗通!
兀木尔紧紧攥着余庆傅的手,一下子给他跪了下来:“余兄弟,求求你们救救达尔特和阿丽娜,没有了他们,这个家都快散了!”
哈尼尔奶奶也跪了下来,哭着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和媳妇!我和兀木尔身体都不好,不定哪日就去见长生天了。
这两日我的眼睛都哭得快瞎了,只担心我俩去后,留下卡咯儿和木图尔无依无靠,在这荒原上可怎么活啊?”
两个老人其声哀哀,闻者落泪,几人也非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无动于衷?
可再怎么同情,他们也不过是七个人而已。
区区七个人,怎么可能跟驻扎在盐湖边的一整支后金兵抗衡?
丘二直懊悔自己嘴快,呐呐地站在一边也不敢吭声。
“兀木尔大叔、哈尼儿大婶快起来!”
余庆傅叹了口气,伸手扶起两位老人说道:“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们,实在是帮不了啊,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敢跟后金兵硬碰硬?”
兀木尔神情凄慌地看了看几个汉子,理智终于回拢后,慢慢平复了情绪。
他歉意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方才是我糊涂了,不该提这样过份的要求。
你们也不过才几个人,去了也要被抓起来,要是被抓起来,我这心里就过不去了!”
“算了,是达尔特和阿丽娜命不好,都是命啊!”哈尼尔奶奶希望破灭,止不住老泪纵横。
“伊吉,不哭不哭!”杨明凤伸出小手替她揩掉眼泪,一本正经地承诺道:“他们救不了达尔特和阿丽娜,我帮你救出来!”
“我的小琪琪格啊!”哈尼尔奶奶紧紧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杨明凤像是对哈尼尔奶奶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他们很快就会被救回来的,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接下来的气氛变得有些冷清,酒醉又郁闷的兀木尔大叔倒在毯子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余庆傅几人吃罢饭,也向哈尼尔奶奶告辞,准备前往靠近盐湖的一个中型部落塔孜克。
临走时,哈尼尔奶奶提醒他们,也许前面的塔孜克部落也没有多少盐。
因为盐湖已经被后金兵严密监控起来,周边部落想要盐,只能拿羊皮干酪牛羊去换,不然不给挖盐。
这个消息让余庆傅几人都很沮丧,若是跑这一趟换不了盐,只怕后面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伯伯,你们给我留下一匹马吧!”杨明凤紧紧拽住余庆傅的袖子不肯撒手。
“丫头,你乖乖待在这里!”心事重重的余庆傅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哄道:“伯伯们很快就回来了,你去跟卡咯儿他们玩吧,听话?”
“凤儿听伯伯的话,但是伯伯得给凤儿留一匹马!”杨明凤眼神坚定地看着余庆傅,再次大声要求道。
“凤儿,你拿马来做什么?”余庆傅无奈问道。
“你们要是有危险,我好来救你们呀!”杨明凤语气天真地说道。
这充满稚气的话,让这群提着脑袋出来赚钱的汉子感动得一塌糊涂。
要知道他们出来后,就没寄希望谁在危难的时候来救自己。
如今这萍水相逢,还是被他们俘来的小丫头却言之凿凿地说要来救自个儿,怎么可能不感动!
“行!丫头,伯伯的马留给你。”红脸汉子性子最为直爽,感动之余,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马儿的缰绳递到小丫头手里。
“胡老三,你自个儿怎么办?”丘二不赞同地说道:“再说咱们少一匹马,得少驮多少盐了。”
“这匹马的货物,我用盐换了!”哈尼尔奶奶喜欢小丫头,再加上她确实要换些粮食,便出言帮了小丫头一把。
“呵呵,好啊!那咱们也少让马儿累一程。”余庆傅也喜欢这个懂事乖巧的小丫头。
他对红脸汉子说道:“胡老三,你同我一匹马吧!我这马驮得货物少。”
“这马也跑一天了,怕是受不起你们两个大人的重量!”丘二老心疼马了,他在军中干得养马的活,对马有感情。
“这样吧,这匹马上的货物也一并换给我,明儿我问问部落里其他人要不要换。”哈尼尔奶奶善解人意地说道。
“那太好了!多谢您啦。”余庆傅如释负重地说道。
他方才听丘二这话就有些动摇了,真怕把马给压出毛病,到时候在这边会很麻烦。
……
杨明凤牵着马缰绳静静地站在夜色里,目送着几人翻身上马,渐渐隐没于黑暗中。
“小琪琪格,咱们把马拴在马桩子上,进去睡觉好吗?”哈尼尔奶奶弯下腰,慈爱地问询道。
“伊吉,他们怎么在夜里找到方向的?”杨明凤不解地问道。
“诺,看到那颗星星了吗?”
哈尼尔奶奶指着天边一颗明亮闪烁的星星说道:“那是长生天的女儿拉琪格,她总在夜里指引盐湖的方向,朝着她走就不会错了。”
“哦,伊吉,拉琪格长得好看吗?”杨明凤一脸天真地问道。
“好看!她是我们草原最美丽的女儿。”哈尼尔奶奶笑道:“我们草原女儿出嫁前都要向她祈祷,希望能找到一个威武雄壮的爱人。”
“哦,真是个美丽的传说!”杨明凤忍不住赞叹道。
“呵呵,是真的呢,不是传说。”哈尼尔奶奶将马栓在马桩上,卸下上面两袋子粮食,和杨明凤一起往帐篷里面拽。
“伊吉,我来搬!”
“伊吉,让我来,我是男子汉!”
两个小男孩跑了出来,看到她们搬粮食,也自告奋勇要来搬。
杨明凤乐得让开位置,在旁边辅助他俩往里推。
“小琪琪格,你家在哪里?”卡咯儿好奇地看向她,一边拖拽粮食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