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明凤和余中正骑马回到牛山屯,那对儿吵架的婆媳也闹了个明白,卖猪的银子一人一半。
老婆子赌气也不养猪了,将那母猪也卖给了杨明凤,两婆媳一人分了一两银子才作罢。
杨明凤喜滋滋地拿了绳子栓了猪脖子,和余中正拿细树枝驱赶着到了屯子口,和那卖笋子的老汉一起,将猪赶上了一辆马车,捆扎了个结实。
“凤儿姑娘,余老婆子这母猪才养一年半,她如何舍得就卖了?”老汉拍了拍那头母猪,稀罕地问道。
“爷爷,她们婆媳吵架,就赌气卖我了。”杨明凤琢磨着这母猪带回去养起来,以后多繁殖些黑猪来供应堡里肉食。
“好好养着,这年头相只品相好的母猪不容易,以后指定产崽多。”老汉羡慕地说道。
“好啊,借您老吉言!”杨明凤将坐骑拴在马车上,翻身上了马车座驾,扭头对老汉道别道:“爷爷,我们准备回去了,您有空来堡里玩。”
“好好,等我打了笋子,就和老婆子一起送过来。”老汉高兴地挥手道。
“驾!”杨明凤挥动鞭子驱赶马儿向佑军堡行去。
出了屯子,废弃的牛山堡矗立在眼前,杂草丛生的人类遗迹,给人一种荒凉没落的感觉。
在夕阳落日的背景下,墩堡更显沧桑,一如这没落的明朝。
杨明凤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郁,她没有在扬鞭驱策马儿疾行,任由它踢踢踏踏地缓慢下来。
绕过牛山堡便能看见河滩的土路,一棵白杨树笔挺在路边,引水渠上两根木头搭了座桥。
“嘎嘎—”
黄昏归巢的老鸦落到了白杨树枝杈上的鸟窝内,发出刺耳的叫声。
杨明凤不由想起那首“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嘚嘚嘚!
余中正驾驭着马车追了上来,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凤姑娘,咱们快一点,不然天黑下来有狼。”
“嗯!”杨明凤忙收回了飘飞的思绪,稳了稳苍凉的心境,一鞭子抽在马上,疾驰而去。
嘚啵嘚啵!
二人驾着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赶回了佑军堡。
一日前去了冯家堡回来的花姐,恰比她俩先一步回了墩堡,看到小丫头回来格外高兴。
“小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花姐翘着兰花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尖着嗓子笑道:“奴家这两日找你找得好苦!又是托以前的关系让人打探你,又是花银子买消息,你倒是自己回来了……”
杨明凤听他这般说,倒真有几分感动,毕竟自己与他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人家这又出力又出钱的,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多谢花姐为我费这般心,凤儿无以为报,待会儿做道好菜招待你可行?”杨明凤笑眯眯地施礼道谢道。
“行,怎么不行!”花姐哈哈大笑道:“正好可以尝尝你的手艺,省得沈六老吹你厨艺好。”
“那您先歇着,我先去厨房忙活。”杨明凤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余中正找几个墩兵将猪抬下车板,暂时拴在了院子里。
“小姑姑,这猪杀不?”王志这厮日日吃马肉吃得想吐,看到有猪运回来,赶忙跑了过来。
“要杀的,不过这头母猪得留着下崽。”
杨明凤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觉不妥,转身对王志嘱咐道:“杀猪去墩堡外面,别在院子里杀,免得把母猪吓死了。”
“小姑姑,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活这么大,就没有听到过猪被吓死的。”王志嘿嘿直乐。
“叫你去墩堡外杀,就去墩堡外嘛!咋恁啰嗦?”杨明凤心情欠佳,自然也没心思跟他饶嘴皮子。
“嘿!你这小丫头是吃了火药了啊?说话这么冲!”沈六恰好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问道。
“要你管?”杨明凤看到老爹从那边过来,便冲沈六翻了个白眼儿,转身一溜烟走了。
“咦,今儿谁惹这丫头了?”沈六抠了抠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
杨延禄听了这话,脸部肌肉痉挛了一下,颇有些怨气地说道:“沈大人,您别管我这逆女!她就是被她娘给宠坏了,宠得她无法无天的,什么事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哦,杨小旗,令爱是做了什么事让您生气吗?”沈六敏锐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忙追问道。
“呵呵!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杨延禄急忙打起了马虎眼。
他哪肯说是因为自己看上一个美貌妇人,小女儿才为了她娘与自己翻脸的,这说出去可太丢脸了。
“哦,怕不是小事吧?你家凤儿可不是为了小事计较的人。”沈六微微一笑,一针见血地问道。
“呵呵,大人不要误会!不是公事,是家里的事,凤儿与我有些意见相左,闹得有些恼火。”杨延禄只得解释道。
“那在下劝您一句,凤儿是个极聪慧的小姑娘,她要是不认可的事,多半是有些不妥的。”沈六好心劝道:“您还是多听听她的意见,或许对您有好处。”
“呵呵!您说的是。”杨延禄被劝了个憋火,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只能尬笑着应付了一句。
……
那一边,杨明凤也不乐意搭理老爹,远远避开他,径直去了地窖子里找娘亲。
“凤儿,你回来啦!”光听着节奏沉稳的脚步声靠近地窖口,闵氏就听出了是小女儿的动静。
“娘,你咋知道是我?”杨明凤在地窖口听到娘叫自己,赶紧“噔噔”跑下地窖子,扑进娘亲怀里。
“娘咋会听不出来,你的脚步声与你几个姐姐都不同,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那般蹦蹦跳跳的,像是男子走路一般沉稳有力。”闵氏慈爱地轻拍她的背说道。
“那娘只能听出我的脚步声吗?那大姐二姐呢?”杨明凤将脑袋埋在娘亲温暖的怀里,烦躁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瓮声瓮气地问道。
“都是娘的孩子,娘自然能听出你们几个孩子脚步声各有不同。”
闵氏笑道:“你大姐的脚步声重些,因为她常干农活,脚步有力些。
你二姐的很轻柔,你三姐的像是在跳舞,你四姐五姐莽撞得很,像是两只兔子……”
“娘,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娘,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您!”杨明凤的声音里藏了一丝哽咽。
“呵呵!傻孩子,有你爹,还有你们保护娘,谁会来伤害娘啊?”
闵氏心细地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以为孩子是这几日去塞外吃了苦受了屈,便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
“娘,您咋就能听出我们的脚步,各有不同呢?”杨明凤不想告诉娘自己的忧虑,便转移话题问道。
“傻孩子,你们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你们的每一步都踩在娘亲心上啊!”闵氏温柔地笑道。
每一步踩在娘心上!
杨明凤有些许失落,原来她并不是娘唯一疼爱的孩子,但同时也深深地理解了娘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娘的一颗心是毫无保留地分给了她们姐妹六个。
“凤儿,扶我去厨房,娘想给你做你以前很喜欢吃的麦饼。”闵氏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她想要硬撑着上去。
“娘,您明儿去!”杨明凤哪敢让娘这般劳累,赶忙儿逗娘亲道:“今儿灶台留给我,我给您露一手,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好,好!呵呵,那你快些做来,娘等着吃你做的好菜。”闵氏心里宽慰地笑道。
“娘,您会儿,很快就做好了。”杨明凤赶紧扶着娘躺下,替她掖了下被角,“噔噔”跑了上去。
刚一上来,就被温子瑜和宋鹞飞逮了个正着。
“喂,你不是要做清蒸敖花鱼和酸菜鱼吗?”温子瑜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肚子饿死了,你咋还没做好?”
“等着吧!还早呢,我又不是你家厨子,想吃就耐心点。”杨明凤不客气地堵了他一句,快步进了充当厨房的棚子。
“嘿!这丫头越来越嚣张了,看我年底不把她拐去京都做我家厨子。”温子瑜瞅着小丫头的背影,不忿道。
“得了吧!她拐了你还有可能,你拐她怕是难。”宋鹞飞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娜露快步走了过来,看到两个小公子便问道:“两位公子,可看到凤姑娘?”
“诺,那臭丫头做菜去了。”温子瑜抬手指了指棚子口说道。
“多谢!”娜露兴冲冲地进了棚子,看到杨明凤正往鱼身上抹调料,忙将她拽到一边。
“娜露姐,啥事啊?”杨明凤正忙,有些不情愿地问道。
“凤姑娘,多谢你救了我。”娜露兴奋地脸儿红扑扑的说道:“我今晚要嫁人了,你父亲答应替我们举行婚礼,并替我俩证婚,所以我来谢谢你!”
“啥?你要结婚了!”杨明凤惊讶地问道:“那你是要嫁给?”
“我要嫁给丘大哥,他答应把赌戒了,要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娜露去掉阴霾后,恢复了以前热情奔放的性格,吧啦吧啦地诉说着自己的幸福。
“丘大哥是谁?”杨明凤有些发懵。
“就是……就是丘二!”娜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杨明凤一下子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嘴毒心软的余庆傅手下。
那个男人本质不错,战场上还救了娜露一命,就是嘴巴损了些。
“呵呵!原来是丘二叔,那祝福你和丘二叔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杨明凤与娜露在战场上配合厮杀,结下了同生共死的友情,心里自然替她高兴,赶忙摸出十两银子塞到她手里说道:“这是我们全家贺你新婚的礼钱,你拿着置办些衣物家当吧!”
“不不,这我不能要!”娜露哪里好意思收下,急忙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