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警察赶来时，轿车整个焦黑变形，还在燃烧着，不断地冒着黑烟，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货车损坏程度不大，司机半天都没有缓过魂了。他脸色惨白，面对警察的盘问，嘴里只是喃喃着，“疯了，疯了……”
黎涌安和初辰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因为车速太快，黎涌安又是抱着一个人跳车，摔断了一条腿，就是头部也遭到了重创，一直昏迷不醒。
初辰的头被他搂在怀里，受撞击的程度稍微轻些，但是因为撞击，脑疾突然爆发，陷入了昏睡中。
当冉以聪等人赶来时，面对她的昏迷和医生的诊断书都呆了。
冉以聪蹲下身，捂住脸，发出野兽般的嚎哭声。
魏立凡脸色苍白，无力地倚在门框上，头抵住墙壁，手指死死地扣着。
许岚则晕了过去，韩沛还算镇定，只是那手，那身子，那嘴唇都微微颤抖着。
*又是一天了，初辰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低敛着，嘴唇没有血丝，脸白得透明。睡在那，就像一个虚软无依的孩子，安静而柔弱。旁边的心电图机上显示着她缓慢的心跳，带着大口罩的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给她量血压，不停地用眼神交换着信息，气氛十分凝重。
许岚虚弱地攀着门，透过门头上的小窗户往里面看，双手神经质地绞着。她的心空了，头脑也空白一片。
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冉以聪、魏立凡、韩沛，还有初昊……好几个人都紧张地盯着医生的脸。
魏立凡的眼里布满了红丝，下巴处冒出青黑的胡茬。他的声音有点嘶哑，“王主任，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王主任稍显白胖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为，顿了顿，“魏医生，你也是医生，你该知道的。通过CT检查，病人的脑子里长了一个瘤，随着体积的慢慢增大，压迫了视觉神经，造成眼睛模糊，时间长了会失明。还有，这个瘤生长得速度很快，病人应该时常有头晕头痛的感觉。”
魏立凡深吸了口气，压住心中那锥心的痛和深深的悔恨，冷静地，“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病人现在已经昏睡两天了，这样对治疗很不利。”
王主任沉吟着，“我知道。现在只有进行手术，病人昏迷的时间越长，危险性就越大。不过，”他有点难为，看了眼几个人，“这种手术的危险性极大，难以保证一定会成功。我们原则上建议病人转院治疗，不过，病人的身体状况恐怕难以经过旅程的颠簸。鉴于这种情况，我希望，”他顿了下，“你们家属要有思想准备！”
“你说什么？！”冉以聪直愣愣地瞪着他，眸中的那份阴鸷狠戾让人心惊，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嗓子沙哑，嘶吼着，“听着！我不要理由！我只想知道，你们能不能治好她！花多少钱，我不在乎！只要能让她好起来！你听到没有！”
韩沛拉开他。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和笃定，只像个疯子似的胡乱挣扎，想要挣开束缚，眼睛赤红，“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庸医！你们一定要治好她，我给你钱！我什么都给你！……”
“够了！“魏立凡的脸扭曲着，满脸的鄙夷，“钱！除了钱，你还有什么？再多的钱能让她快乐吗？能让她好起来吗？”他咬着牙，“如果想呆在这，你就给我安静下来！”
冉以聪突然噤了声，缓缓地顺着墙壁颓废地滑落，坐在地上，无助，凄惶，布满红丝的眼睛里空洞无神，痛苦得似乎没有底，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韩沛缓缓蹲下身子，握住他的肩膀，无言地低下头，心中的痛似乎麻木。
王主任没有在意，只是同情地看着他，“冉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我会请专家来院做诊，研究一个最佳治疗方案。但是，你们应该清楚，即使手术做的很成功，必须经过化验那个瘤体，才能知道是不是良性或者恶性。如果不成功，——当然只有百分之十的几率，病人很可能……或者成为植物人。”
冉以聪僵直地站在那，在一刹那，似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的桀骜和一切尽在我掌握的霸道，冷冷地，“请最好的专家，只要能请到，国内外的都行！钱，我会给！无论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救活她，能治好她！”转向魏立凡，哀哀地祈求，“魏医生，请你救救她！一定要救她！”
魏立凡心头如铅压般的沉重，看着对方潮湿的眼睛，带着殷切和沉痛，心微微悸动了下，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王主任坐下来，“魏医生，我们就病人的情况淡淡吧。”
“好！”魏立凡恢复他职业性的冷静，不再看他们，开始和王主任讨论着治疗方案。
*由于初辰脑颅中的瘤体生长速度快，而病人潜意识中不愿醒来，对治疗很是不利。最后，魏立凡会同国内著名的脑内科专家经过反复研究，讨论，决定立即对她进行开颅手术。
这已经是她昏迷后的第五天了。夜深了，初辰安静地睡着，冉以聪坐在她的床头，握住她的手，凝注着她那苍白的脸，深陷的眼眸是深深的温柔和爱恋。这几天来，他固执地坐在床边，只是看着她，偶尔喃喃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初辰，你听到我说话吗？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五天了！快点醒过来，好吗？你这样，我好害怕……初辰……”无尽地温柔，他的神思飘忽着，“……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么怕羞……当时，我很奇怪，你怎么和以玫成为好朋友？她那么好动，开朗。可是，以玫说，她喜欢你，因为你值得信任！她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的值得信任！”他忍住眼泪，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髭边，“……我知道，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当所有的亲朋都离开了我，当我成为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时，你还是那么真诚地对待我，关心我……初辰，你答应过以玫，你会好好照顾我的，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我还要你照顾我，听到没有？你快点醒过来！”他摇晃着她的手，像个耍赖的孩子，而眸中已经潮湿。“……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我吻了你，你的手足无措……”他笑，潮湿的颜色在加深，“你也许不知道，因为那个吻，我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我老是想着你的味道，还有你的反应……我想，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应该是爱上你了！只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初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的脸有些抽搐。
静静地停了会儿，他轻柔地抚摸上那苍白却依然温润的脸颊，那温柔让人心碎，“初辰，你醒过来，医生已经决定给你做手术，可是，你一直这样睡着，对你的手术很不好。”凄然地笑，“你是不是不愿意看到我？我知道你讨厌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收买那个女人，不应该强求已经失去的东西，更不应该和他打架，让你生气，如果不是生气，你也不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初辰，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能好起来，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再也不让你伤心！真的，初辰，只要你愿意，我还做你的冉家大哥，好吗？……初辰，初辰…
他一遍遍地呼唤，一遍遍地倾诉，初却辰仍然那么安静地躺着。
终于，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埋下头在她冰凉柔滑的掌心，肩头不可抑制地耸动着，温热的泪珠鞠满了那纤小的手心。
这个夜晚，夜凉如水，在柔和的光晕中，安睡的女人，悲恸的男人如同一幅浓墨的剪影，弥漫着无尽的悲哀和凝重。
魏立凡站在半掩的病房门前，双眸中是看不见底的幽深黯然。似乎感觉身后有人，微微转头，看到韩沛那阴郁的眼睛。
韩沛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声音很低，“魏医生，能请你喝一杯吗？”
魏立凡没有说话，深深地再看了眼病房里的那个孤独悲伤的背影，轻轻地关上房门。
两人来到医院旁边的一个露天夜吧。坐下来，分别要了两瓶烧酒，自顾自地喝着，都没有说话。
几杯酒下肚，韩沛长出了口气，“心里终于有点温度了！”看看他，“哎！这酒够劲吧？”
魏立凡眼睛不看他，又喝了口，“你说的，有点温度了！”
“那个，”韩沛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手术，把握有多大？”
魏立凡的手滞了下，淡淡地，“不知道。”他抬头看看有些阴霾的夜空，隐约有几点星光，惨淡而高远。“很多时候，医生的努力敌不过天意！”声音竟然那么凄怆而无奈。
韩沛的心颤了下，不能再说什么。忽然，笑了下，“你知道吗？其实我比你更早得爱着她，只可惜……”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魏立凡心中了然，又喝了口，心里灼烧得更加厉害。淡淡地，“我能看得出来。她这样的女人应该得到幸福，我们都想保护她，珍惜她，可惜，总是伤害她。”
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漫漫地看向远处。灯火阑珊，凉风习习，几对青年男女谈笑着从他们面前走过，年轻的气息在夜风中飘溢，青春的笑脸那么张扬。
晚风中飘来沁人心脾的花香，用心地闻一闻，却是桂花的香气。原来，春天早已过去，夏天也悄然走过，秋天已经有了很重的颜色和味道。蔷薇花呢？魏立凡微微而笑，有着凄然，有着惆怅，还有着恍惚。应该早就谢了，不过，来年，它还会开花的。那么，还会有机会和她一起静静地看花开花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