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冷,于尽一个人在堤坝上漫步。他点燃一根烟,红色的光点闪烁,与堤坝对面高低参差的灯光遥相呼应,像一棵摇曳的草在呼唤森林。
风吹到脸上,他感觉清醒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堤坝对面的灯光开始变淡,直至消失。他停下了脚步,堤坝这一侧有一座断桥立在那里,河对面是一片黑洞洞的烂尾楼。
几个月前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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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深夜,他和王凯国坐在堤坝一侧的断桥上,两个酒瓶碰撞在一起。王凯国指着远处黑洞洞的楼盘,醉醺醺地说到:“看到那片烂尾楼没?”
“看到了!咋啦?”于尽不解。
“老子半辈子身家都压那了!”王凯国闷了一大口酒,喃喃道,“来这个城市折腾了这么多年,受尽了本地人的白眼,就想给儿子攒套房子,谁想到,贷款还没还完,结果落个这。”“我的路跟这桥一样,断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把酒一饮而尽,然后猛地把瓶子往前一掷。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发出口哨般尖锐的声音,落入了泥泞的草丛里,悄无声息。
于尽无奈地摇摇头,不知如何安慰他,就学他的样子,空酒瓶扔向远方,瓶子落到河对岸的硬物上,“啪”的一声碎开了,像绽开的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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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于尽再次站在这座断桥上。
他准备施展一次能力。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跳开始加快,呼吸也变得紧促,五感也更加敏锐,仿佛能探知周围的一切。
各种味道,河水的,泥土的,杂草的还有其他微弱的气息,全部涌入了他的鼻腔。他努力寻找着那丝熟悉的气息。片刻,他猛地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精光。
王凯国,你果然在这里!
四下里,一片黑暗。月亮躲在云后面,透出几点微弱的光,映在河里,被波浪打成碎花。一人高的芦苇,被风吹动,发出“嘶嘶”拉扯声。脚下的断桥,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弓着身子站在这,勉强支撑着。
于尽向后撤了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加速跑,在断桥的尽头用力一跃。风呼呼地划过他的脸庞,头发在剧烈颤抖。随着“嘭”的一声,他的双脚稳稳地扎在了河对岸的泥土上。这一跃将近二十米的距离!
岸上,一人高的杂草淹没了路面,却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黑洞洞的烂尾楼盘,像一只熟睡的猫。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半晌,他走到其中一栋烂尾楼的跟前,眉头紧锁,在那丝熟悉的气息里还夹杂着几丝腥臭。
此刻,他闭上眼睛,聆听周围的一切,有虫鸣鸟叫声,杂草的骚动声,还有呼呼的风声。他拧紧眉头,细细分辨。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向地下车库挪去。黑暗的地下车库门口被杂草和枯枝掩埋,夜幕之下,宛如巨蛇张开的大口。他挪开树枝,在黑暗里继续深入。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像勺子敲击锅,同时伴随着一股面汤的味道。而前方拐角处也开始出现微弱的光。他走过去,看到一堆柴火正在熊熊燃烧着,一个大锅架在火上烤着,里面翻滚着数根面条。大锅旁边有一副碗筷散落在地上。
原来,面汤的味道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但是,人去哪了?
隐约间,他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他赶紧跑向前方的通道,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看的真切,是王凯国无疑了,但他却并不急着去追,而是面色沉重地望着那口沸腾的锅,拨通了林雨沐的电话。
王凯国,我猜到了你在这里,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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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晚,高耸的水泥楼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利剑插入黑暗的夜空。因为没有窗户,清冷的风呼呼地涌入十八楼的室内。
被冷风一激,郑则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他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个未装修的水泥房间里,只有未封的窗台处有一些光亮,窗外能看到些许阴云。
“我这是在哪儿啊?”郑则义喃喃道。他想动,却使不上力气。他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身体被牢牢地捆在一把椅子上。
然后,一阵焚香的味道传来,引起了他剧烈地咳嗽。他定睛向前看,有三个红点在黑暗中闪烁。这个时候,阴云散开,房间内也明亮了许多。他才看清了前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铜炉,铜炉上插着三炷香,而铜炉后面,摆放着一个相框。
他的身子一震,瞳孔猛然放大,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那是~那不正是~!
此刻,相框里的王明亮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这笑容,宛如一把冰锥把郑则义死死地钉在那里。
我的天!不要看着我!他在内心绝望地呼喊着。
他努力想把视线挪到旁边,却看到了更为震撼的一幕——铜炉的两旁,摆放着两个圆滚滚的血红色的东西。
“乔伟~”“刘继和~”
他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接着被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席卷。
“不~不~”他小声呢喃着低下头去。
后来,他彻底撑不住了,大声呼喊:“啊!救命!啊!”
他整个人带着凳子倒了下去,本能地向门口爬去。恍惚间,一个巨大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他艰难地抬头向上望。一个肥胖的男人,此刻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