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顺势抬起左掌,击在顾夕夕的手背上。顾夕夕再也无力握住毒簪,“叮”的一声,发簪已脱手掉在地上。
“你究竟是谁?”顾夕夕盯着赵佶脸上的面具。
那面具原本是天上的“紫微星君”,此时在她眼里却变成了冥府的索命厉鬼。
当她被对方以极快手法扣住脉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断然不会是赵佶。
“定是在‘地涌金莲’之时,真赵佶利用烟雾的掩护被调了包。”
而且,对方一定已经知道自己利用太医局的内线获悉了赵佶患有哮喘症,在当时能见度为零的情形下,自己只能靠声音来辨别。于是,才故意模仿出急促的呼吸声,让自己更加确信,发出声音的人就是赵佶。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计划失败了。”眼前赵佶的说话声,赫然是一个女子。
“现在就言胜负,还早了些。”顾夕夕冷笑一声,左掌化指如钩,陡然朝假赵佶咽喉抓去。假赵佶侧身避开,猛地将顾夕夕朝通天塔丢了过去。顾夕夕凌空倒转,双足借力在塔身上一蹬,化掌为刀,身体如弹丸一样,朝假赵佶疾射而回。
假赵佶突然摘下脸上的面具朝顾夕夕掷去。面具挟着风声,快如飞石。顾夕夕挥掌将面具斩落,自己的身形也被这一阻,落在了地上。
顾夕夕定睛朝假赵佶的脸上看去,不禁骤然一惊:“是你!?”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假扮赵佶之人赫然就是叶秋筠。
“是我。”叶秋筠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夕夕。
“你,不是死了吗?”顾夕夕的表情像见了鬼。
叶秋筠冷笑一声:“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还活得好好的,阎君又如何肯收我?”
原来,叶秋筠在黄河遇袭那日,并没有被苏西桥一剑穿心毙命,只因她的心脏与常人不同,长在相反的位置。而那日司内的暗器高手冷艳翔也没有依她的吩咐撤走,而是悄悄潜在水中,伺机而动。
叶秋筠跌落水中之后,便被冷艳翔所救。苏西桥被斩落面具的一刹那,真面目也被冷艳翔窥见。冷艳翔便将叶秋筠带到滑州一友人居处治疗,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在暗中养伤。
待叶秋筠伤愈,两人在正月十四日,秘密潜回东京,当日便将遭遇的一切向皇城使卫天渊做了禀报。
程小蚁利用“凤喑默”将苏西桥、顾夕夕在花灯大会上的暗杀情报传出酒窖的时候,恰是正月十五日的辰时。许久不见,叶秋筠自然要去虹桥下看程小蚁有没有字条留下,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程小蚁那首打油诗虽写得甚是隐晦,但大意自己还是能解读出来:正月十五日的花灯大会,暗军营要有所行动——她们计划的关键词是“易容”“引爆”“用毒”“铁蒺藜”,所有这些都指向了“万花通天塔”。
通天塔的最外层是竹编彩绸,中层藏火药彩筒,可喷射焰火,苏西桥要动手脚只能在火药彩筒中进行。果不其然,在逐层查验之时,叶秋筠发现最顶层火药彩筒中的金粉被替换成了毒粉和铁蒺藜,引线也被蜂蜡密封。
于是,她将计就计,又将“蒺藜火雷”和毒粉替换为朱砂粉,并偷偷揭去一段引线上的蜂蜡,以致破坏了延时引线。
第九层塔提前引爆后朱砂四溅,叶秋筠高呼“天降祥瑞,红云护驾”,实际是皇城司开始反制行动的暗号,目的是引导禁军锁定混入会中的暗军营死士。
转瞬间,叶秋筠、顾夕夕又交手三招,可谓平分秋色。塔底的烟雾已渐渐散去,外面的呐喊、呼喝之声也趋于平静。
顾夕夕偷眼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原本安插在人群中的暗军营死士皆在众禁军的看押之下,围蹲成一圈。那边,苏西桥跟卫天渊战在一处,且已落了下风。
顾夕夕抽出“玄蛟缠月索”,试图速战速决。叶秋筠也拔刀迎敌,刀光快如闪电,又似彩练惊虹。顾夕夕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只想找机会逃离。叶秋筠已看出她的意图,犹如影子一样缠住对方,令她无法脱身。
“程小蚁在我手里,若想保他的命,我们作个交易如何?”顾夕夕蓦然道。
叶秋筠一惊,表面上却不以为然:“我为何要信你?”
程小蚁虽将刺杀赵佶的消息传递给自己,却没有告知所在之处,从他用血书留言来看,一定已深陷危机。
“放了我,我便说出他的下落。”顾夕夕长索的攻势缓了下来。
“我捉了你,你一样会招。”叶秋筠冷冷地回应。
突然,一颗“飞蝗石”从斜地里飞来,顾夕夕连忙一抖长索,将其弹开。叶秋筠转身望去,却是冷艳翔率领十几名禁军兵士赶过来增援。
就在这时,忽听苏西桥一声惨呼,小腿上中了卫天渊一剑,鲜血溅在地上,犹如一朵朵梅花。
顾夕夕更加焦急,表面上却风平浪静:“他说,这一生非你不娶,却不想你却如此狠心。”
叶秋筠紧咬牙关,手上的招式却渐渐慢了下来。
“他已三天没吃没喝,若再耽搁下去,便魂飞魄散了。”顾夕夕这句话犹如一根毒刺,狠狠地刺在叶秋筠心上,但她的刀光再次骤然闪起,如暴雨一般密集,“空口白话,我如何信你?除非你自断一指,以证所言非虚。”
冷艳翔等人已愈来愈近,顾夕夕用力咬了咬牙,用玄蛟缠月索的锋刃在自己左臂上割了一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这下够了吗?”
“成交!”叶秋筠终于松了一口气,“快说,他在哪儿?”
“好!相信叶指挥一言九鼎,不会骗我。”顾夕夕忍着痛,闪电般攻出几招,“他已被困在樊楼守真阁的‘醉仙车’内。”
叶秋筠佯装不敌,蓦然退后三步。顾夕夕长索飞出,卷上塔檐,紧接着凌空一荡,便飞出院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叶秋筠不敢怠慢,也紧追几步,跃出院墙,直奔樊楼而去。
月色如水,美得凄迷、美得神秘,美得令人心醉。
叶秋筠却无暇欣赏这美色,她的速度快得像风一样,倏忽间,便已跑过了两条街,樊楼已越来越近了。
她在心里不停地呼唤:“程小蚁,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等我”。
蓦然,她的身形慢了下来。她瞥见汴河上正有一艘羊皮筏,缓缓漂了过来。筏上有一个人,正在吃力地划着。羊皮筏为西北渡河的工具,此时在东京出现,极为引人注目。最主要的是,筏子上的那个人,在灯火的照耀下是那么熟悉,那么真实,那么令自己心心念念,日思夜想——因为那个人正是程小蚁。
“程小蚁!程小蚁!”叶秋筠连忙驻足,用力朝着羊皮筏挥手高呼。
程小蚁本已筋疲力尽,但当看到叶秋筠的时候,顿时又来了精神,用力朝叶秋筠划去。不等羊皮筏靠岸,叶秋筠已纵身一跃,到了筏上。
“你怎会在这里?”叶秋筠急急问道。
程小蚁突然握住她的手,不容她挣脱:“秋筠,我错了!你再也不要走了,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
叶秋筠心里一暖,刚要说什么,却见程小蚁晃了晃,蓦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