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蚁对“斩蛟计划”最担心的一点就是：万一这批假交子流回大宋境内，又当如何应对？
回到驿站，程小蚁便忙不迭地把这个疑虑说给了吴怀璧听。
吴怀璧讳莫如深地告诉他，你只需做好该做之事，其他的到了该浮出水面之时自然便会知晓。
吴怀璧还告诫他，对拓跋洪、仁多保和一定要多加小心。以今天酒席为例，若是汉地客商，面对他这样的大主顾，在行“飞花令”时一定会故意输掉，可这二人非但不屑这种行为，反而意欲取胜，足见皆是耿直忠勇之辈。
程小蚁不明白，“耿直忠勇”难道不好吗？吴怀璧笑称，也不是不好，只是有时候做事容易走极端，会把事“做死”。
程小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现在最迫切的是合计着如何搞倒王家，替李时悦报仇，而吴怀璧足智多谋，算无遗策，必然可以给到他方向性的指引。
程小蚁沏了一壶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先生，您说，搞垮一家银号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毁掉它的信用。”吴怀璧直言不讳。
“又是信用！”程小蚁陡然一震。因为，陈梦悠也说过，“人无信不立，钱失用必亡。”若想打败王争，就一定要在“信用”二字上发力。
程小蚁默默记在心间，给吴怀璧斟了一杯茶，诉起了衷肠：“先生，我对以后的日子很是迷茫。原来一直想多赚钱，盼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做一回‘成都钱王’。可现在有了点钱，知道王家干的那些勾当，便觉得‘钱王’也没什么好。”
“有志向是好事。”吴怀璧表示理解，“我年轻时，也有过一个志向。”
程小蚁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先生快说说，小蚁想听。”
吴怀璧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胸中似升起了无限豪情：“我当时的志向是‘为天下理财’。”
“为天下理财？”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为自己，为别人，他都懂，可到底怎么做才是为天下理财？
吴怀璧慷慨激昂道：“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我大宋积贫穷空久矣，这一原因虽在于费用之无节，但最主要的还是生产不够富足。欲富其国，要向大自然去开发财富。即所谓，籍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善理财者，当理天下之财，可使民不加赋税，而国富兵强。倘或行之，我大宋吞契丹，灭西夏，指日可待矣！”
“太好了！先生的志向诚可谓开我大宋理财之先河。”程小蚁拍案叫绝，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直往上涌，目光愈来愈亮，“小蚁愿毕生追随先生，实现此宏图大志。”
吴怀璧听毕，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又暗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推开窗子，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带来一阵刺骨的冷意。吴怀璧浑然不觉，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程小蚁的身体也不由抖了一下，他似乎能感受到一阵悲凉的气息渐渐弥散，周围的一切都在此刻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善理财者，当理天下之财，可使民不加赋税，而国富兵强。”程小蚁望着吴怀璧的背影，心里默默念道，“有朝一日，小蚁定要替先生实现昔日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