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侍卫听毕,抡起金瓜锤冲了过去,有两人已跨过地上那条“生死线”。蓦然,刀光跃动,恰似流星划过天际。刀风卷起两声惊呼,血珠溅在蟠龙柱上,比比胭脂铺新到的“螺子黛”更艳。
两名侍卫捂着肋下的伤口,断成两截的锤柄如折翼的金翅鸟栽落尘埃。
叶秋筠冷冷地望着那二人:“我不想滥杀无辜,你们休要逼我。”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閤门使疾步入殿,气喘吁吁:“陛下,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已率军攻占真定,守将李邈及五千守军……”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快说,李将军怎么样?”赵佶忍不住追问。
“李邈将军及五千守军……皆,皆已殉国!”閤门使哽咽着说了出来。
赵佶晃了两晃,如同魂魄被瞬间抽离身体,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殿上的群臣也如同一片沉默的碑林,一动不动。
叶秋筠朗声道:“陛下!非常之变,卫士当先御外敌。金虏铁骑已破真定,殿前司当守宫门,岂能屠戮揭奸义士?”
赵佶的身体仍在簌簌发抖,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程小蚁与叶秋筠肩并肩站在一处:“此刻若杀陆赤华,快的是蔡京之心,断的可是大宋的江山社稷!望陛下三思!”
蔡京顿时暴跳如雷:“叶秋筠杀伤侍卫乃是谋逆大罪!如今你却还为她混淆视听,偷梁换柱。诸班直,还不速速将这三人与我拿下?”
见徽宗和指挥使何灌都不作声,众侍卫一时没了主意,但还是有两名蔡京的心腹冲了过去。
“你等护奸不护国,我便代天行刑又如何?”叶秋筠轻叱一声,本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蓦然,两颗飞蝗石破空而至,击中两人肩头。随着两声惊呼,两名侍卫的金瓜锤脱手落地。
“都给孤住手!”众人惊诧之际,突见太子赵桓带着皇城司的暗器高手冷艳翔走上殿来。
冷艳翔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朝叶秋筠叉手施礼:“叶指挥,属下幸而——不辱使命。”
叶秋筠闻言,顿时目中含泪。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冷艳翔这短短的一句里,包含了太多的艰险与磨难。
那日卫天渊将蔡京的密信给到她时说:“这信,或许会对你大有助益,也或许会带来杀身之祸?”
她不知这封信是真是假。若是真,很可能就是搬到蔡京最后的一根“稻草”。若是假,或不能证明其真,便会给叶氏一门带来杀身之祸。
正所谓“兵行险招”。叶秋筠上殿之前,派冷艳翔率领皇城司大队人马前去搜查蔡京的府邸。她的目的很简单,若密信是真,蔡京为留后手,以防金国过河拆桥,一定会将副本藏匿起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会假手他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所在,家里是最保险之处。而且,蔡京有这个自信,在大宋还没有人敢碰他的“太师府”。她也知道这么做的风险,如果找不到副本,不光自己,所有参加这次行动的皇城司兄弟都会万劫不复。
好在,苦心人天不负,冷艳翔终于圆满完成了任务。不仅如此,这次收获还大大超出了预期。
冷艳翔掏出一封信函,正是叶秋筠手中密信的副本。随即,朝身后一指,又有两名司值抬着一只青铜箱上得殿来。打开箱子,最上面是一张蔡京与金国使者的宴饮画像,下面是一沓信件。程小蚁见状,开始一封一封地翻看起来。
叶秋筠将密信副本,当着徽宗皇帝的面,用五倍子制成的药水重新还原一遍,与先前提供的那封一字不差。
赵佶终于悚然动容:“蔡京,朕被你骗得好苦!”
“陛下!这都是皇城司惯用的伎俩,您不能听信呐!”蔡京见无法隐瞒,只能咬死不认。
“陛下,您再听听这一封。”程小蚁突然举起手中的一纸信函,“都统钧鉴:日前奉上的《边镇屯兵图》收悉否?依京之见,可分兵两路,一取太原,一取河北。届时,京将调中山、河间守军赴浙剿匪,如此,河北大门自可为都统大军洞开矣。”
赵佶连忙接过信,须臾,信从指间倏然滑落,喃喃道:“蔡京,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你怎地如此对我?”
这封信一出,蔡京真的没办法再抵赖了。金军进攻真定、太原,是刚刚发生的。没有人会未卜先知,更没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造假。
此时,他反而变得无比平静:“陛下,老臣愿领罪。唯求死前为《千里江山图》补完题跋。”
赵佶望了蔡京半晌,颓然阖起双目:“朕的江山……是在画里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程小蚁连忙振臂高呼:“外抗胡虏,内惩国贼!”
他绝不允许给蔡京以半点喘息之机。
“外抗胡虏,内惩国贼!”紧接着,叶秋筠、赵桓也高呼起来。
殿外的萧潜与一众殿前司兵士同样也跟着齐声呐喊。一时之间,声音敲击在琉璃瓦上,如同战鼓齐鸣。
赵佶缓缓睁开双目,瞬间又恢复了九五之尊的威严:“传朕口谕:将蔡京夺爵削籍,押至皇城司狱!李彦赐死,废禁‘西城所’,土地归还农家,查抄其家产,抚恤罹难的百姓。”
蔡京听毕,霎时像只被啄得半死的蜈蚣瘫坐在地上。
赵佶继续道:“陆赤华暂收大理寺狱,三日后问斩。”
“陛下!”叶秋筠、程小蚁同时出声劝阻。
“朕累了,退朝。”赵佶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朝两人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