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昌懿见到王争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就意识到了不妙,当他听到王争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成都”的时候,就感觉到事情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王昌懿差点跳起来。
王争嗫嚅了片刻,才把自己走私香料,跟义帮老大许棠结下梁子,货船被烧,以及王猛等人被官府缉拿的事说了出来。更主要的是,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前日在王昌懿面前扯了谎:他拿出的那10万两银子根本不是什么利润,而是众客商为此次货物预付的订金。
他获取的利润,加上他私自挪用的自家资金共40余万两,全都用在了购入眼前这批货物上。结果,一船被焚,另两船被官府查扣,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王昌懿听毕,仿佛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他现在面临三个棘手的问题:一、王争用客商的订金,分拨给了王记,总号和华阳分号的确按计划只撑了一天,就又现银告罄。如今,货出了岔子,既定的现金流再次断裂,众号还得继续关张。二、交了订金的客商收不到货,又损失了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些混迹黑市的客商都不好惹,下一步债主盈门,拿不到钱,定然还会生出事端。三、王猛是王家的下人,如今被官府捉住,这走私一事,王家必然脱不了干系。
“父亲,要不然,我们找姑父想想办法吧?”王争还心存侥幸,希望身为成都转运使的邱桐能救自己。
“你觉得,这个时候他肯出头吗?”王昌懿苦笑一声,“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在你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倒霉的时候,形同陌路。”
的确,不但那些官人如此,世上又有几人不是如此?
忽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叫门声,不一会儿,秦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东家,不好了,官府的人上门了。”
王争顿时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父亲,怎……怎么办?”
王昌懿定了定神:“你现在就离开成都。”
“那你呢?”王争有些不舍地望着王昌懿。
“只有我留下,拖住他们,你才有机会逃。”王昌懿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地窖,再晚就来不及了。”
成都有钱人家的钱财大多藏在自家的地窖中,地窖筑有暗道,通向宅外。这是以防贼人或仇家上门寻仇,作为逃生之用的通道。
“公子,快走吧!”秦伯也在一旁催促。
王争答应一声,如惊弓之鸟,奔向屋外。外面的敲门声一阵高过一阵,又待了一会儿,王昌懿才整了整衣衫,吩咐秦伯去开门。
须臾,就见郑达率领一众兵士涌了进来,王昌懿连忙迎上前去。
郑达身旁的一名推官上前介绍:“这是成都巡检司的郑巡使,你是王昌懿?”
巡检使的职责是巡逻州邑、训练兵丁、缉捕盗贼、查禁走私物品,受所在知府节制。郑达刚刚擒了王猛便连夜突审,王猛哪里架得住衙门的刑罚,遂把主谋王争供了出来,郑达这才率人前来缉拿王争。
“正是老夫,见过郑巡使。”王昌懿朝郑达叉手施礼。
“王争在哪里?”郑达面色阴沉,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儿,他不在家中。”王昌懿心里一阵翻腾,表面上却波澜不惊。
郑达盯着王昌懿看了一会儿,蓦然下令:“给我搜!”
众兵士答应一声,两人一组,开始在王家大宅中搜查起来。
“每间屋子,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郑达一边继续下令,一边也在宅中逡巡起来。众兵士都是轻车熟路,有的在床铺下翻找,有的趴在地上,透过床架的缝隙窥视。有的拉开衣柜,用刀鞘挑开衣物,逐一查寻。一时之间,王家上下鸡飞狗跳。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整座王家大宅便被翻了个遍,众兵丁纷纷回报,不见王争的踪影。
郑达沉着脸,对王昌懿说:“若有王争的下落,第一时间告知巡检司。若隐匿不报,窝藏包庇,便是重罪。”
王昌懿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称是,郑达这才率众人退去。
秦伯忧心忡忡地说:“东家,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争儿虽做错了事,却是我王家的血脉。为了他,我得在中军帐里坐稳了。”王昌懿看了看四周,苦笑一声,“把这出‘空城计’——唱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