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肇兴王——龙虎卫上将军完颜亮以3000贯加一座铁矿拍下的“龙园胜雪”，被贤妃巧夺之事被传开了。更神奇的是，贤妃果真用这茶，治愈了金熙宗的头疾。
一时之间，以贤妃、完颜亮、金熙宗为“背书”的“龙凤团茶”，成为女真社会各阶层的热门货。旋即，各类“宋茶”接踵而至，大量铜币开始通过“得月楼”回流至宋境。
这个现象引起了一个人的警觉，金国谍者的最高长官“提控间兵司事”——夹谷韦烈。
上京的皇城规划与中原截然不同，在皇城西侧有一座独立的“鹰坊”，是皇家猎鹰的专门驯养所。其实，这块地的核心并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因为，金国的间谍特务机构“间兵司本部”就隐藏在“鹰坊”的地下。通往这里的地下暗门，就在“鹰坊”的“驯鹰厅”。
穿过一排鹰架，放置皮护臂和鸟食罐的杂物，你就会看到一个铜鹰雕像，向右旋转雕像，仿制成墙壁的暗门就会打开。穿过一条长廊，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刺探房”。负责间谍训练、情报分析。职事通常是汉人降臣和女真通事。再往前的厅堂分作两列，左边是“行动房”“刑讯室”，右边是“文书房”和“财计房”。
夹谷韦烈停在“刑讯室”前，铁门上开了一个方形的孔洞，他把眼睛凑过去，朝里面看了一会儿。
一张带锁扣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名部下正在将一种新研制的刑具“冰火筒”，在那名囚犯的身上应用。所谓“冰火筒”就是一个中空的铁筒，筒内可装入冰和火炭，然后套在人的肢体上，让受刑者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感受”。最终受刑者会肢体残疾，生不如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名囚犯的头朝旁边一栽，昏死过去。夹谷韦烈下意识地点点头。刚刚的惨叫，只有在这里才能听得真切，因为上面“鹰坊”的猛禽鸣叫，可以盖过这里审讯的一切声响。
夹谷韦烈的公事厅在走廊尽头，推开门，一座巨大的沙盘横亘在厅内，是以1:100的比例还原的上京城城防分布图。墙上悬挂一张牛皮拼贴的《宋金全境图》，宋国的重点区域，如临安、襄阳，还用磁石标记着本国的间谍据点。
夹谷韦烈坐在自己那把黑桦木虎头椅上，皱了皱眉，再次想起了让自己揪心的那件事：短短一个月，会宁府的铜钱流出量已高达50万贯，占全年铸币量的十分之一。米价从1贯每石涨到了1贯零300文，“宋茶”在榷场的交易占比也从最初的20%上升到了45%。
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一年时间，铜钱的流失量将超过600万贯，到时必将导致市面上现钱短缺，百姓将回到以物易物的年代。夹谷韦烈已经上书金熙宗，提出要限制贵族、官员们的饮茶用量，同时压低“宋茶”的进口量。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提议并没有得到有力地支持。相反，宋国又出台了一系列针对金国商人的优惠政策。譬如：金商采购“龙凤团茶”超100斤者，可减免市舶司关税30%。超300斤者，可获“茶引特许状”，凭此采购可免检通关。
在货币政策方面，金商可享有“兑换特权”。临安设有“金商兑钱务”，承诺1贯金国铜钱，可兑2贯零200文宋国的纸币会子。兑换超1000贯者，可获赠“盐引”，从而低价购入官盐。
更让金商没有后顾之忧的是，宋国对大宗交易，还提供武装护航及优先仓储。譬如：金商船队可申请两浙水师护航，货物若在宋境受损，由市舶司全额赔偿。
金商的货物还可存入临安仅供存储官盐的“都盐仓”，并免去一切仓耗费。
还有就是一些只有身入“局中”，才可体验的“操作”。譬如：金商可用铜钱购买江南田产，并由皇城司暗中操控的商行代办地契，其实质就是变相转移资金。
不但铜钱流出的速度没有减少，反而在本月突破了100万贯大关。这让夹谷韦烈夜不能寐。他觉得宋国的一系列操作似曾相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神。可就在这时，房门蓦地被推开，一个身材彪悍，满脸横肉的壮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禀提控，那宋谍招了。”
夹谷韦烈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自己的得力干将“行动房都统”铁鸮谋克。
“怎么说？”夹谷韦烈的身子纹丝不动，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铁鸮谋克说：“他说，会宁府皇城司曾代‘得月楼’与他签过租赁房屋的契书。”
夹谷韦列蓦地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铁鸮谋克。铁鸮谋克似已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原来，刚刚刑讯室中受刑的囚犯，是间兵司捕到的皇城司安插在会宁府的一个“暗桩”。表面身份是经营房屋租赁、买卖的牙人。如今，忍受不住酷刑，将皇城司与他签订的租赁“得月楼”营业场所的事供了出来。
“看来，得月楼不简单呐。”夹谷韦烈眯起眼睛，喃喃道了一句。
“属下这就带人将他们一并抓来。”铁鸮谋克却颇不以为然，“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审便知。”
“事情没那么简单。”夹谷韦烈摆摆手，脸色阴晴变幻不停，“那些当朝权贵，谁没收过他们的礼？若万一没审出什么，打草惊蛇不说，再反被咬上一口，那便得不偿失了。”
铁鸮谋克沉默片刻：“提控的意思是……”
“宋人有一句话——纸终归包不住火。”
“属下明白。”铁鸮谋克躬身道，“我们也有一句话——狐狸再藏也会留下骚气。”
“只是，聪明的猎人不能等到狐狸自己现形。”夹谷韦烈伏在铁鸮谋克的耳边窃窃低语。铁鸮谋克目光闪动，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一下，那样子仿佛就像一个已经捕到了猎物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