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亮时而躲进云里，时而露出半边脸，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捉摸不定。院子里一片静谧，突然，一个一袭黑衣的夜行人翻过院墙，蹑手蹑脚地来到程小蚁的窗前。
他驻足听了半晌，将食指在口中沾湿，轻轻地戳破窗纸，朝屋中望去。床上，程小蚁睡意正酣，李金楼的鼾声更是震天响。
夜行人暗喜：这个睡法，就是把他们卖了，他们都不会知道。
想到这，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窗户，纵身一跃，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蹿入屋内。借着月光，在屋中扫视了一圈，目光便定格在了桌案上的那一摞书本上面。
他悄悄地走过去，依次拿起每一本，仔细核对书名后，又依次放下，像是在找寻着什么。蓦地，那本《临川先生集》赫然出现在眼前。夜行人见找到了所需之物，心中一喜，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忽听一阵叫声在角落的黑暗中传来：“散值！散值！”
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夜行人的心骤然一颤，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随即，程敬之房间里的灯亮了。
“应卯！应卯！”那个声音还在叫着。夜行人知道，一旦叫声惊醒一家人，自己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小蚁，小蚁！”门外传来程敬之急促的敲门声。
夜行人下意识地退到窗前，却不想碰倒了一盆芍药，花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程小蚁被这声音惊醒，睡眼惺忪地朝屋中望去，竟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衣，黑巾遮面的夜行人。
他像弹簧一样，蓦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喝一声：“大胆贼人！竟敢偷到小爷家来了！”
这一声断喊，又惊醒了李金楼。门外的程敬之听到屋内的异样，也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夜行人晃着手中的匕首，冲着程小蚁恫吓道：“爷不想伤人！快给爷让开一条道。”
程小蚁一把抱起枕头，李金楼跳下床，捡起两块尖锐的花盆碎片，程敬之则把手里的烛台当成武器，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夜行人见三人毫无退缩之态，不由生起了退心，以一敌三，的确没有胜算。况且，时间一久，一旦引来邻居，和巡街的逻卒，自己很难全身而退。
想到这，忙把刚到手的文集朝程小蚁迎面丢过去：“还你！”
程小蚁见一团黑影朝自己砸来，连忙护住头面，文集砸到手臂上，吧嗒一声掉落在地。夜行人趁机撞破窗户，逃出屋外。李金楼紧跟着也翻出窗子，见夜行人已灵活地跃上院墙，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里。
李金楼刚要去追，却被程敬之叫住：“穷寇莫追！先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程小蚁仔细查看了一番，钱、物都在，并没有少什么。几案上的那只虎皮鹦鹉还在不停地叫着“散值！应卯！”，程小蚁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头，要不是它，今夜的贼人恐怕就得逞了。
程小蚁又拾起地上的《临川先生集》，很显然，贼人就是为此书而来，不得已才丢下它用以脱身。
程小蚁翻开几页看了看，这本书是吴怀璧临行前送给自己的，里面是王安石的一些诗歌、散文、奏章、书信，并无特别之处。况且，市面上就有贩卖，贼人冒着风险盗取它又有什么用？
或许，只是因这书是吴怀璧的？又或许，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可到底是什么秘密呢？程小蚁记起，吴怀璧赠书之时，只有向无趣在场。那么，方才的盗书之人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种种疑问，或许只有见了吴怀璧才能解开。
对，去东京！揭开这些秘密！离开这无聊的泥淖，去寻找充满刺激与冒险的远方！一想到这些，程小蚁觉得自己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曾经那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感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