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懿这番话的确具有极强的煽动性,但陈梦悠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了,只见他淡淡一笑,“世伯的想法的确让人心生憧憬。可我听说,王记储备的现银已消耗殆尽,口碑也一落千丈,这让我如何放心?”
“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王昌懿不以为然地笑道,“难道世侄这般精明之人,还能被坊间谣言蛊惑?”
陈梦悠又直言不讳地问:“三月之前,世伯还一心想将我全盛、德尚、阅川,悉皆收入囊中,如今却为何又要提出联合经营?”
“是我错了。”王昌懿轻啜了一口茶,显得颇为感慨,“百花竞开,方显春之妖娆。既然他们都想自己做自己的,我也不该强人所难。”
陈梦悠不知道王昌懿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通过在王记总号卧底的李金楼,已经得知,王记的现银早已供给不上。程小蚁也说,王争走私的香料也是毁的毁,封的封,衙门也开始通缉王争,王家的大厦离坍塌已经不远了……
王昌懿见陈梦悠沉默不语,便道:“世侄若不信,老夫可把王记的账目给你过目。我们可签下契书,若我有所欺瞒,便按契书约定进行赔偿,你看如何?”
陈梦悠沉思片刻:“新银号的股份全盛占一半倒是可以,但我只出5万两。”
陈梦悠想过,自己是商人,送上门的便宜不能不占。以王记的规模和固定资产,5万两还是值的。通过契书严加约束,以王记的固定资产做抵押,谅他王昌懿玩儿不出什么花样。
王昌懿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着。身边那青衫随从的眼睛,也闪着异样的光芒,似乎对陈梦悠的态度,十分感兴趣。
“世侄,这么做可是有趁火打劫之嫌呐?”王昌懿放下茶杯,一脸的不快。
程小蚁见状,赶忙拿起一只茶杯丢到地上,捏起嗓子,学了一声猫叫。陈梦悠本想再说什么,听到屏风后的动静,知道是程小蚁不让自己再和王昌懿谈下去。
“莫非其中有诈?”想到这,陈梦悠叉手施礼,“对不住,世伯,我家的猫扫了今日之兴,我们改日再叙。”
王昌懿不动声色地掏出一份契书,不卑不亢地说:“世侄既然这么说了,老夫就再让一步,5万就5万,只是我们需现在便签下这份契书。我只想寻一家银号合作,你这里要是不成,我便把机会留给德尚和阅川。”
陈梦悠接过契书,仔细看了一遍,这只是一个简单、初步的意向书。只能说明王记和全盛有共同出资合作的意向,对双方的权利、义务并没有实质性的约束。换句话说,签与不签,对全盛的利益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更谈不上资金方面的风险。
又思忖片刻,陈梦悠终究还是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全盛的印鉴。送走了王昌懿,回来之时,见程小蚁已在厅中,正在看着自己刚才签下的契书。
陈梦悠笑着问:“蚂蚁变成了懒猫,真不晓得你刚才唱的是哪一出?”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唯有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程小蚁放下手中的契书,“这东西,你不该签。”
陈梦悠恍然道:“你的意思是,王昌懿欲盖弥彰,别有所图?”
程小蚁不答反问:“你可知,他身边的随从是谁?”
陈梦悠懵然摇了摇头。
程小蚁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那人便是‘百见堂’的‘省探’——锐文君。”
陈梦悠听到“锐文君”这个名字,不由大惊失色,口齿也变得不那么灵敏了,“他,他来这里做什么?又为何扮成随从?”
“你曾经说过,人无信则不立,钱失用必后亡。”程小蚁用四根手指饱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王记在短短的四日内,三次闭号,信用早已损失殆尽,这块烂山芋,谁碰谁倒霉。”
陈梦悠摊开双手:“契书虽已签下,但看不出对全盛有什么不利之处。更何况,若是日后觉得他有问题,我们不出钱就可以了,这对我们并没有风险。”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小蚁沉思片刻,“我担心王昌懿要使什么诡计。”
听程小蚁这么一说,陈梦悠不免后悔起来,开始一个劲地自责。
程小蚁安慰了他几句,托着下颏又沉思了片刻,霍然起身:“要想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就得去会会那位‘成都第一省探’——锐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