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沉舟新生
有泽2025-06-24 15:371,189

  绍兴二年,十月初九。卯初。

  临安城外。运河裹着一层薄雾,像一条浸了墨的缎带,在青灰色的天光里缓缓流淌。一艘半沉的客船斜插水中,船身漆着朱红,舱板上雕着缠枝莲,原是极体面的。可此时,桅杆已折断,如同脱臼的臂骨。

  “嘿呦,嘿呦!”十名绞盘夫赤膊着上身立于驳岸,整齐地喊着号子,麻绳深深勒入肩肉,沉没的另半载客船被缓缓拽出水面。破水的一瞬,船体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黑绿的藻荇如亡者的发丝缠满了舷板。

  很快,府衙的仵作从舱内拖出第三具尸首,青白的面皮上裹着一层薄薄的冰碴,让人看不清生前的长相。

  “女尸一具,约廿五岁,左臂有锐器所伤而留之疤痕……”衙役的唱报声中,叶秋筠一袭黑袍,立在不远处,目光掠过尸身左臂,那正是五年前,顾夕夕在东京的花灯大会上,易容成司天监少监周允文与自己交手时,被迫用她自己的玄蛟缠月索自伤的那道疤痕。

  临安府巡检使石凛凑到叶秋筠身边,分析起了案情:“叶副使,船左舷有一道七尺长的裂口,边缘锯齿状,看起来像是太湖水贼特制的‘蜈蚣凿’所为。其用意是伪造触礁假象。舱板残留些许白霜状的结晶,应是化尸药与河水反应后生成的硝盐。”

  “石巡使洞察秋毫,慧目如炬。”叶秋筠先是赞了一句,然后淡淡一笑,“还是先查清死者身份,通报于众。至于是意外触礁还是水贼作案,待下一步再行探查。”

  “某,领命!”石凛叉手施礼,转身带着几名部下继续勘察。

  望着几个人的背影,叶秋筠的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笑意。

  未时三刻。临安府的榜墙前人头攒动,沉船事件的布报已张贴出来。

  “绍兴二年十月初九,顺安号客船沉于拱宸桥西。罹难者李氏夕惕,号夕惕先生,系庆元书院算学博士,遗骸凭算符、左臂疤痕验讫……”

  朱砂圈就的“李夕惕”三个字,在秋日下猩红刺目。

  人群里,一个头戴帷帽的布衣女子,望着“夕惕先生”四个字,唇角微微扬了扬,心中暗道:“叶姐姐,你送我安心隐居的贺礼,我收到了。”

  女子是一心想隐居孤山的前西夏谍者米擒昭焰,这起“沉船事件”自然就是叶秋筠为帮她安全脱离“暗军营”而送上的“礼物”。

  真相是:雇太湖水贼凿穿船底,引水缓渗。半个时辰内沉没,足够疏散乘客。购饿殍为尸体,且易容成米擒昭焰,左臂用蜂蜡塑成假伤疤。米擒昭焰的新名也如她所期,换成了“陈朝朝”。

  站在西陵桥上,米擒昭焰觉得今天的西湖格外的美。摘下帷帽,青丝剪至耳际,覆额的刘海掩去冶艳眉峰。就在这一刻,她也仿佛焕然一新。新的名牒在手,上面写着:“陈朝朝,年廿七,温州布商庶女。牒引:父陈岱,母早殁……”

  叶秋筠连她畏寒的旧疾都写入牒中,今冬还可凭此牒领官炭三十斤。

  米擒昭焰摩挲着牒文轻笑一声:“‘夕’即‘息’矣,‘朝朝’方得生生不息。”

  同一时间,皇城司密室之中,叶秋筠正批红一份卷宗:“嵬名辅仁党羽尽诛,沉船案结。李氏旧档——焚。”

  当火舌吞没卷宗时,她望向窗外运河,仿佛看见昔日的顾夕夕怀把琵琶,立于舟上。须臾,随着一曲《霸王卸甲》的琴音,人与舟在风中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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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藏甲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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