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汀寒,人界苏家三女,享年,年十五。
当魔界至尊从地府里看到这份资料时,并没有产生过大的兴致,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阎罗王,喝酒时还要处理公务,这可对不住我啊!”
酒宴之中,坐在弥天对面一袭玄衣松散着黑发的男子,正是喝酒玩乐也不忘处理公务的阎罗王,说着从长长的卷轴之中抬起头来,右手拿着毛笔并不打算放下,狭长的丹凤眼威严十分,语气淡淡道:“你好歹是魔界至尊,跑来我地府蹭吃蹭喝,成何体统?”
弥天笑了笑,露出狡黠的面容,凑到阎罗王身旁,揶揄道:“三界都传我魔界与你地府私通这才能让天界受损,我这不是实事求是的来找你喝酒聊天了么?”
阎罗王不予理睬,继续埋头工作,语气冷淡:“随你。”
弥天不满地“啧”了一声,似乎对于阎罗王这种呆板的脾气无论如何挑衅都没有回应,这点倒是与逍遥子颇有些相似。
“哎……既然阎罗王不肯理我,那我只好重回人界去寻乐子了!”弥天自顾自的惆怅,但明显是说给阎罗王听的,果不其然,身旁男子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卷轴,抬眸,没脾性道:
“天帝命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且绝不允许你重返人界,你不可打破当初定下的约定。”
弥天摆摆手,显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好好好,我不去、不去行了吗?”略一顿,又饮了一杯酒,略有些醉意,右手手掌撑着额角,左手将酒壶递给阎罗王,粲然一笑,天真无邪,道,“那你得陪我一醉方休!”
阎罗王果拒:“我不会饮酒。”
弥天眼疾手快,未及阎罗王说完,便将酒壶壶口对准阎罗王嘴里灌了进去,见到其窘迫的模样哈哈大笑,奸计得逞。
阎罗王始料不及,“咕咚”一声酒水下肚,整张脸瞬间绯红,倒是恢复了些血色,只是双眼呆滞,下一秒便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桌上,醉倒不起。
弥天有些意外,没想到阎罗王说的不会饮酒并不是推辞,而是真的一沾酒便倒下,瞬间惆怅的独饮,叹息道:“逍遥子那家伙,却不知酒量如何呢?”
思及此,弥天脑海中又浮现出逍遥子平日里茶不离手的模样,那般清高孤傲的神仙,向来也不似自己这般整日醉倒在酒水之中。
如今弥天这副颓丧模样,也是败逍遥子所赐。
当日逍遥子亲自来魔界道出内乱之事,弥天才不得不暂时与天界谈和,想着谈和之日好歹能见到逍遥子,弥补之前欠下的欢聚一番,谁知问及天帝逍遥子为何缺席时,竟被告知忙着教导徒弟因而不便前来?
弥天有些怨气:上次来魔界时,逍遥子身边那个小丫头确实资质不错,也明显逍遥子对她过于偏爱,甚至悄悄种下情根,这或许对逍遥子算不得好事。
“逍遥子,你何时才肯见我?”弥天饮酒过多,显然也有些醉的不省人事,眼神恍惚间瞥见阎罗王卷轴上写:苏汀寒,原为苍纹转世历劫,死后可不入轮回之苦。
苍纹?
逍遥子觉得脑子有些疼痛,用力回忆:苍纹又是谁……等等,似乎逍遥子总是叫她那个小徒弟阿纹,难道——逍遥子,我知道怎么让你来见我了!
人界,苏汀寒被葬漠困在火海之中,满目灼烧,右手被葬漠强制钳制住他的脖颈,硬生生死在了苏汀寒的手里。
葬漠死时面容温柔且安详,仿佛这一切都是解脱,而不是绝望。
苏汀寒只能无助地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被火海包围,周身的皮肤逐渐被灼伤焚烧,绝望与疼痛同时折磨着苏汀寒,这令她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识。
苏汀寒年芳十五,从未想过会在如此荒唐又短暂的人生中失去一切,此时的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坚持下去了,索性阖上双眼,任由火海灼烧。
这一生,苏汀寒经历了最美好的回忆以及最绝望的时刻,仿佛一瞬间无欲无求,再没有任何事能够让她产生情绪,她解脱了。
天界,飘渺寒宫处。
苍纹再次醒来时,身旁是逍遥子熟悉的声音,问道:“阿纹,恭喜你,历劫成功了。”
“师父……”苍纹有些茫然,汹涌的记忆在一瞬间再次涌入脑海,不知为何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悲伤,却依旧掉落下眼泪来,张皇失措道,“师父、师父,我现在到底是谁?”
逍遥子坐在床边,眼神温柔,从怀中拿出手帕替苍纹擦去泪痕,语气坚定,说:“阿纹,你一直都是为师的阿纹。”
话音未落,苍纹便一头栽进逍遥子的怀里,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爱撒娇的孩子,紧紧抱住逍遥子的腰,少有的带着哭腔道:“师父,我再也不要历劫了,求求你,我再也不想离开师父了!”
逍遥子眼底满是心疼,知道历劫一事给苍纹留下的创伤一时半会并不会痊愈,只得一下一下抚摸着苍纹的后背,宽慰道:“阿纹放心,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语毕,苍纹猛地推开逍遥子,双眼含着泪珠,问道:“师父,徒儿、徒儿并没有喜欢上别人!”
苍纹想起来转世为苏汀寒时,甚至还与凡人大婚,度过了数十年的暧昧之情,现在想来难免有些羞耻,仿佛出轨被抓包,心下一紧,开始担心逍遥子是否会怪罪于她。
不过逍遥子从一开始便准备好接受这一切,毕竟亲手策划命格的可是逍遥子,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逍遥子伸手将苍纹缭乱的发丝挽在耳后,语气沉稳,说道:“我知道阿纹心里只有为师,为师心里从始至终也只有阿纹一人。”
苍纹从未见过表情如此认真且严肃的逍遥子,倒是有些怯意,仿佛说出的话并不是告白,而是终生不渝的誓言,迟疑道:“师父……你早就知道了?”
逍遥子莞尔一笑,仿佛被苍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说:“嗯,为师知道。”
苍纹抬眸,错愕:“真的知道?”
逍遥子不置可否:“我知道。”
——“打断一下不好意思,你们还要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撒多少狗粮?”
整个事件最命苦的宫夜一直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硬是眼睁睁看着逍遥子和苍纹你侬我侬了许久,等到气氛浓烈得熏人时,忍不住打断,因为他觉得再不打断,这师徒二人可能真的开始旁若无人的做出些羞耻的事情来了!
苍纹瞬间羞红了脸,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躲在角落,露出一双澄明的眼,望着宫夜喊道:“师兄变态,监视我那么久!”
宫夜被点名批评得有些愣怔,反应过来才说道:“那是师父命我照看你的!”
逍遥子望着宫夜的眼神淡然,却透漏出杀气。
苍纹理直气壮,说:“那是师父担忧我的安危!”
宫夜心说好一个双标的小师妹,好心当成驴肝肺,亏得当初他一心为苍纹着想要去寻逍遥子得一个说法,好家伙,不曾想这一切都是逍遥子的计谋!
那日自宫夜离开苏汀寒之后,宫夜便直接闯入凌霄殿,质问天帝,不曾想被察觉端倪,直接识破了逍遥子存在过的气息,一时气急。
怎知逍遥子只是淡淡解释道:“小夜,这般悟性,恐怕被阿纹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情。”
宫夜觉得逍遥子又在夸大其词了,而且分明是他在质问,怎么一句话就让他成为了被动方,开始点名批评了?
宫夜反驳道:“师父,现在好像是徒儿在问你为何隐瞒踪迹,躲藏这样久吧?”
天帝在一旁见气氛有些僵硬,想着缓和关系,当个和事佬,对逍遥子说道:“小夜也只不过是关心你,事到如今,让他知道真相也不为过。”
逍遥子不予理睬,宫夜也不领情道:“不需要天帝帮话,师父想怎么批评我都有他的道理!”
天帝忽然觉得自己缺少的不仅仅是一个好儿子,还有身为长辈应得的尊敬!
不过逍遥子掐指一算,知道苍纹历劫结束,便松口气,对宫夜道:“原本命你前去照看阿纹便只是预防魔界因此会对阿纹不利,至于为师……若是为师出现过于频繁,魔界那群家伙过于警惕,反而不是件好事。”
宫夜蹙眉,有些意外,说:“不是,师父,我想问的是,您为何要将师妹的命格谋划得如此、如此……”
“如此凄惨?”逍遥子冷漠,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小夜,你恐怕是忘记了,成仙本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宫夜刚想反驳,其实他一直想要得到的解释都是为何逍遥子能狠得下心来将心爱之人 ,亲手推进他人怀中。
很久之后,宫夜才得到答案,逍遥子的私心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以及苍纹的心意罢了。
宫夜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为何分明局外人都能轻易看清师徒二人是两情相悦,怎么局中人倒是兜兜转转的犹豫不决呢?
这件事直到很久以后,宫夜才幡然醒悟,当自己成为局中人时,变得固执又笨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将对苍纹心意暗藏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