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黎昕和地空这边轻松的氛围不同,耿毅同万俟沧两人向来不对付,在听到陆黎昕将他们二人分到一组之时,二人之间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不过,此番情景只适用于耿毅。
耿毅本想反驳这样的安排,可奈何是陆黎昕吩咐的,他也不会驳了陆黎昕的面子。更何况,他们五人之中,精壮男子不过他和万俟沧二人,换成旁人谁去,都不合适。
于是,耿毅只好默默忍受同万俟沧之间的尴尬氛围,二人齐齐往密林处走去。
只是耿毅未曾想,料是一同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万俟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而且,他还是同样看不顺眼。
本想着先行规划一下密林分布,回头却发觉万俟沧竟是已寻到一处古树,径直躺在树干上打起盹来。
“万俟沧!”耿毅愤恨地在下面喊了一声,万俟沧却充耳不闻,翻了个身,继续打起盹来,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这般小事儿,难不倒堂堂耿毅。”言语之间,满是戏谑。
“你!”耿毅本还想继续叫他起来,可回想起之前次次在万俟沧跟前吃瘪,只能咬牙默默忍受,自己独自伐木去了。
幽冥神剑削铁如泥,耿毅伐木倒不算得上辛苦,宛若切菜切肉般,不过两个时辰,这密林中可用的树木便被伐去了大半,只是这些却远远不够。
而这头,陆黎昕见地空这边已经忙完,迟悔还在有条不紊地勾勒着船只构造,便寻思着去密林中看看耿毅和万俟沧的进展如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万俟沧!”此时,万俟沧已经酣睡,就差打起盹来,陆黎昕眉头紧蹙,双手叉腰,不知这万俟沧竟是从哪学来的这般没有责任心,气哄哄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而万俟沧也不知怎地,在听到陆黎昕的声音后,一个惊醒,险些从树干上掉落下来,竟是被吓得一身冷汗。
“船主,有何贵干?”万俟沧强行稳住身形,佯装镇定地说道。
“怎么?这伐木的工作委屈你这扬名四海的大海盗了?”陆黎昕说这话的时候面露严厉,一丝求情的余地也不给,“既然你看不上伐木的活儿,不如,你就将耿毅伐好的木运送到码头处好了。”
“……也不必这般吧。”万俟沧悻悻然道,谁不知这搬运树木的活儿比伐木更累,他虽是海盗不假,可海盗也不干这般体力活呀。
“怎么,时间紧急,你也不听我这个船主调遣吗?”陆黎昕不给万俟沧继续辩解的机会,当即灵力蕴藉,古树枝蔓延展,将万俟沧绑缚着,送到了地上。
幸好万俟沧有所发觉,以内力稳住重心,不然就得在耿毅和地空面前摔个狗吃屎了。
见状,万俟沧叹了口气,认命地“嗯”了一声,就开始老老实实搬送树木来。
只是万俟沧本想着待陆黎昕走后,他便继续溜走,可却未曾想到,陆黎昕竟是亲自监督起了他的一举一动。
三个回合下来,万俟沧早已满头大汗,而地空还不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在一旁大声喊着“加油”。
“我说,少爷,你也不必亲自监工吧。”少爷,是之前万俟沧隐匿身份在陆黎昕身边做小厮时对她的称谓。
陆黎昕听到这个称谓,眉头旋即舒展开来,不禁开起玩笑,“既是小厮,自然我吩咐什么,便是什么了。”
说着,陆黎昕还打趣地站在了万俟沧所托的树干之上,想要加重一些重量。
不过她却是小瞧了万俟沧,于万俟沧而言,她那点儿重量可以忽略不计。
“那少爷可否赏赐小的些许桂花糕,每次看少爷吃,小的都馋得慌。”万俟沧继续演着戏。
记忆拉回了在沥海城的岁月,那时候万俟沧天天看着陆黎昕跑到城东去买李记的桂花糕,他不喜甜腻腻的吃食,可见陆黎昕喜欢,自己也来了兴趣。
“这头儿是没有桂花糕了,等下次见了,小爷我必定赏你。”陆黎昕笑嘻嘻地说道。
“那少爷你得记着,先前可是放了小的不少鸽子。”万俟沧的脸上也难得地流露出些许笑意。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没发觉在无意识中树木已经运送了大半,而万俟沧整个人在运输完了这么多树木之后也感觉有些精疲力竭,可内心之中却是有种温暖之感。
地空在一侧陪同二人,二人欢呼雀跃,你来我往地打趣,恍惚之中,仿若是回到了沥海城,回到了他们二人最初相处的时光。
待树木运输成功,迟悔这边的图纸终于是见了些眉目。
江宿对船只很有研究,在一旁不停给迟悔指点。
迟悔自身也见识过不少厉害的战船,待其余人的所有材料都寻得了,她这边的造船图纸也已竣工。
只是,造船并非有寻来材料那么容易,他们还需要赶时间,便必须得夜以继日地不停行动。
幸得地空有驭鲸之术,陆黎昕也能借助草木之力将船只的大体轮廓拼凑出来,其余人只用负责以五金等固定船只即可。
***
经过几人连日来近乎不眠不休的努力,海船终于建造成功。
看着眼前已然成形的海船,几人均是屏气凝神。只见那海船高昂挺拔屹立于海面之上,宛若一座黑压压的岛屿,海风一散,船帆随之飘荡,比起黑石号竟是足足壮大了两倍有余。
这几日,几人连梳洗换衣的时间都无,可就算如此,当下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只是,这份激动之中也暗暗含着紧张与恐惧。
他们怕,怕这辛苦造来的船只也同之前的那五艘船只一个下场。
似乎是明确了陆黎昕的心思,万俟沧轻轻走动陆黎昕的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船主。”万俟沧轻声说道,语气淡然,可这个称呼,却让陆黎昕旋即一愣。
陆黎昕回头看向万俟沧,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万俟沧唇角微微勾起,拍了拍她的肩膀,“船主,去吧,一定可以的。”
“好。”陆黎昕呆愣了一会,方才粲然一笑,这个称呼,无疑给予了她莫大的信心。
陆黎昕同万俟沧对视一眼,旋即便踏上了甲板,而后,又朝着驾驶舱走去。
而万俟沧、耿毅、江宿、地空、迟悔都紧随其后,先后踏上了这艘他们亲手制作出来的战船。
幸好,可怕的事没有发生,过了几秒,船始终坚固如磐石,并未爆裂,也未曾有要沉没的迹象。
几人面面相觑,眼神之中都是兴奋。
“这魂玉应当放在哪儿?”耿毅看着船上精美的装置,一时间花了眼。
“不如放在甲板上?”迟悔提议道。
“风吹日晒,不好。”万俟沧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你倒是说说看,应当放在何处?”迟悔不屑地看着万俟沧。
而这时,陆黎昕却开了口,“船舵。”
自从陆黎昕上船之后,她的视线便落在了船舵上。
鲛人曾说,将魂玉放置于船上,可庇护他们抵挡罡风。而置魂玉的绝佳之地,在陆黎昕看来,便是船舵中。
如是想着,陆黎昕也便这么做了。
她一手紧紧攥着魂玉,另一手攥拳,指甲嵌入了她的掌心,陆黎昕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现在都在轻轻战栗。
如何能不紧张?又如何能平静得下来?
不过,事已至此,陆黎昕也绝非是会退缩之人。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而后坚定地朝着船舵所载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皆是深沉又坚定。
万俟沧等人在陆黎昕的身后,也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成败,在此一举。
踌躇片刻,陆黎昕还是忐忑地将魂玉放入船舵中时。
旋即,只见那魂玉猛然漂浮于空,似是在与海船感应,下一刻,又落回原地,以魂玉为中心,阵阵光芒猛然爆发,一层光晕自船舵散开,直至包裹住整艘船。
远远望去,这船只仿若是天上之物,不该陨落至人间。
而后,又是一道嘶鸣。
那嘶鸣宛若是鲛人高歌,又仿若孩童啼哭,他们知道,这是鲛人一族的在天之灵齐齐对他们的肯定。
嘶鸣声经久不衰,良久之后,才渐渐平复下来,光芒淡去,魂玉被安然无恙地置于船舵中。
“成了!能够上路了!”迟悔看到这一幕,掩饰不住激动。
他们为这个结果已经努力了许久,魂玉在手,突破罡风就多了一层可能。
“是啊,终于有了进展。”耿毅见状,也忍不住点头称赞。
地空则是静静地看着魂玉,不知晓心中在想着什么,兴许,他是在怀念那鲛人一族的亡魂吧,抑或是在思念阿月。
“能在短短几日时间内制作出能承载魂玉的船只,”江宿点了点头,也忍不住讶然,“的确难能可贵。”
“多亏了江宿前辈的指导。”迟悔朝着江宿行礼,她深知,若是没有江宿提点,这船只也不能制作得如此成功。
而江宿在听到这话之后,只是摆了摆手,淡然一笑。
就在众人都沉浸于海船已成的喜悦之中,万俟沧突然出声,“每船只都有姓名,这艘船要叫什么名字?”
听闻这句话后,众人皆是沉默,他们方才只顾着高兴,竟是把这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不过,只是一刹,旋即他们纷纷集思广益,开始为海船取名。
“不如也叫黑石号?延续之前的名字,也不错。”耿毅提议道,然而却被迟悔给否决了。
“黑石号就是黑石号,也凝聚着船王陆尊的心血,若是再取,怕是不妥。”迟悔笑道,“我看,不如叫沉木?既是以沉木而作,取名沉木也是好的。”
“沉木,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好的兆头呢。”地空耸肩,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许久未曾言语的陆黎昕突然开口,她声音轻轻,语气却坚定,“鲛珠号,如何?”
谁人都明白,这鲛珠号,便是用以纪念鲛人一族。
“好!”一声回应后,其余肯定的声音接踵而出。
最终,取名之事便以“鲛珠号”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