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万俟沧和耿毅身处最前方奋勇杀敌,迟悔拖着不堪重负的身子只能保全自身,而地空和陆黎昕则在最后方作为防备。
只是奇怪,方才,陆黎昕也发觉了地空在出手之时,从来不会伤及鲛人的性命,虽然手中灵力能够击退鲛人,可却不会命中要害,顶多将他们打成重伤。
故而,久战下来,地空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因自己的仁慈而屡屡受伤。
彼时,就算五人已经精疲力竭,可这些鲛人仿若杀不死一般,明明已经身负重伤,却依旧能够行动迅速,宛若没有思维和情感的恶灵,满头满脑里,只有杀人这一个念头。
浴血奋战了半个时辰,几人都或轻或重受了些许的伤,体力也已经大不如前了。而鲛人依旧如先前一般,仿佛精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忽然,一道鱼尾闪现,将万俟沧重重击倒在地。其余四人闻声看去,却是给了其余鲛人可趁之机。
就在他们分神的功夫,陆黎昕五人被团团围住,再无任何逃跑的可能。
而方才被陆黎昕束缚住的后方鲛人也纷纷挣脱了束缚,一拥而至地来到了他们五人面前,将五个人围得水泄不通。
地空见状,稚嫩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他一手紧紧拉住陆黎昕,另一手中灵力运转,阵阵掌风将前来围堵的鲛人击退,一路拼杀,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而耿毅、迟悔、万俟沧三人则并没有这么幸运,依旧鲛人所纠缠着。陆黎昕频频回头,想要前去营救,却被地空拉着一直往前跑去。
无奈,陆黎昕只能跟随地空的脚步。
而地空仿佛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他无时无刻不在紧紧拉住陆黎昕的衣袖,在别人都没注意过的地方也曾留下细微标记,轻松穿过密林,钻过地洞。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彻底拜托了鲛人的追踪。
陆黎昕若有所思,步步紧跟在地空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地空回头确认了再无性命之忧,才停了下来。
此处是一座山,山中虫鸣虫叫,仿若世外桃源,若非是刚才经历了一场死战,陆黎昕绝对不信,这般美好的情境会是梦魇般的存在。
陆黎昕看着坐在一旁满脸血污的地空,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眸中却满是疼惜与不舍。
“你受伤了!我先前学过些医术,帮你包扎!”还没等地空回应,陆黎昕便已经上手了。
于是,地空只能任人摆布,等着陆黎昕帮他处理好伤口。
陆黎昕手中的动作极轻,眼神也是温柔。地空似乎从未感觉过这般的善意,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我相信你,地空。”陆黎昕突然出声,她的声音宛若春日的风,和煦而又温柔,吹进了地空的心里。
“什么?”地空一震,瞳孔亮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是心地邪恶的坏人。”陆黎昕语气轻柔,“今日你救了雏鸟,救了我,也想救万俟沧、耿毅、迟悔。”
“地空,若非是你,今日可能我也出不来。”陆黎昕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而地空在听到此言之后,沉默良久。
待陆黎昕已经帮他包扎好了伤口,地空这才整理好了衣襟,随后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鲛人村中,神色凄凉。
“先前,我之所以打破你们的圣水碗,是因为族人喝圣水成瘾,一日不喝便会萎靡不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地空的眼神之中满是悲伤,“若是你们喝了,下场也和他们一样。”
这是一段,让他不愿去回想的过往,可他却不由得每日都要面对这样的现实。
“怎么会这样?”陆黎昕眉头紧蹙,这圣水究竟是何由来,为何会出现在这鲛人村之中?
“我不知道……”地空咬唇,说道,“十年前,鲛人村一夜之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如果不喝圣水,便会陷入癫狂而死……”
回忆之中,满是那骇人的景象。
不过五岁的地空,那时便时常来这鲛人岛上玩耍,当时鲛人岛上风和日丽,处处黄鹂鸣叫,宛若仙境,鲛人的音容笑貌也还是正常。
可当那一日,他照常回到村落后,却发觉鲛人瞬间面目全非,满脸血水,宛若傀儡般的朝着那圣地攀爬,就算是一个个踩踏着同类,也丝毫不在乎。
他们祈求圣水,疯狂地争抢圣水,仿佛那是延续生命的药物。
而未曾喝到圣水的鲛人,则会全身溃烂,化作一滩滩血水。
那夜里,鲛人岛上没一处的土地上不曾沾染血液。所有的植物也透露着骇人的红,只有那圣水,依旧如常,透明无色。
“你可知这圣水从何而来,又是为何会这般?”陆黎昕心中一震,眼前仿若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可她却身处在迷雾之中,难以看清任何线索。
“那时候我不过五岁,白日里与鲸鱼在海里玩耍,夜里回去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地空摇了摇头,面色遗憾,“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晓。”
如今巨变,在地空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而从此之后,地空便操纵着这海域的鲸鱼,围绕在鲛人岛附近,不让他人靠近,他自己则独居于鲛人岛内,与世隔绝。
“那旁人不能上岛,也是你的意思吗?”陆黎昕继续柔声问道。
“若是上了岛,便难以活着回去了。”地空摇了摇头,说道。
这些年来,他操纵鲸鱼不让外人进入鲛人岛,便是怕有人不幸受到伤害。
而陆黎昕闻言,不禁咬唇扼腕,她没想到叱咤南域,令往来商船闻之色变的“驭鲸奇人”地空,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坐上了五煞的宝座。
“地空,对不起。”陆黎昕摸了摸地空的头发,温柔地说。
“什么?”地空转过头来,明显不懂陆黎昕这是何意。
“先前错怪你了,对你使用那般手段。”陆黎昕眸光坚定,“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搞清这鲛人岛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彻底解决这件事儿。”
而地空在听了这句话后,心中也瞬间温暖起来。
这是他这一生,头一遭对人敞开心扉。
这样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
与此同时,鲛人村内。
鲛人们还在祭拜那圣地,身后的断肢残骸丝毫不影响他们虔诚的内心,仿若无事发生一般,眼中只有那金碧辉煌的光门。
而万俟沧、耿毅与迟悔则是身处于一处阴暗的密室之中。
这里空气潮湿,伸手不见五指,偶有月光倾洒,能看到几处白骨。
应当是人骨。
“这是什么地方?”迟悔皱着眉头,问道。
方才,他们三人被鲛人一族束缚住后,本以为就会命丧黄泉,却没想到鲛人们似乎是不想扫了祭拜的兴致,并没有直接将他们就地处死,反而是蒙着眼睛押送去了他处。
“不知道。”耿毅摇了摇头,在四处摸索。
黑暗之中,他只能摸到湿漉漉的墙壁,似乎是在地下,但他也不能确定。
忽然,一阵光亮出现,映衬着万俟沧的面容。
原来是万俟沧用灵力凝聚出了一团白光,照亮了这密室。
三人对视一眼,而后才仔细甄别。可却毫无作用,因为这密室四面均是墙壁,密不透隙,几人完全不知这是哪里。
“就这种地方,就算鲛人不杀死我们,我们自己也会因无力呼吸死掉。”迟悔无奈地说道。
“这里空气稀薄,确实不能久留。”耿毅也点了点头,认同了迟悔的话。
“既然如此,耿毅,你且试试,先行逃走,再商议后事。”万俟沧懒洋洋地说道,并非是他不心急, 而是若连幽冥神剑都难以破解这地牢,那便再无他法了。
旋即,一道绿光隐隐闪现,耿毅双手持剑,浑身内力汇聚于掌心之中,“轰隆”一声,剑风一掷,便是应声而响,墙壁猛然倒塌。
月光肆意地倾洒而出,然而,就当他们三人准备出去之时,却没想到,门口是成片成片的鲛人。
此时,鲛人听到响动,视线纷纷向他们投来,无数空洞又不断涌现血液的眼睛盯得他们心底发麻。
下一刻,这群鲛人就跟商量好了一般,纷纷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几番挣扎,却无济于事。不过半个时辰,耿毅、迟悔、万俟沧又纷纷被鲛人擒住了。
索性,这次也并无大碍,鲛人并不准备取了他们的性命,只是,却将他们三人分开关押了起来。
迟悔依旧在地牢之内,耿毅被运去了一处木屋,捆绑于木桩之上,万俟沧则是被关押进了水牢之中,水面停滞在万俟沧的胸口处。
按理说,万俟沧本就是巨龙,在水中游刃有余,可是这水却与寻常水不同,有些古怪,不仅压制着万俟沧的灵力,还让他胸口如坠巨石,使得他呼吸困难。
可不知为何,在这种关头,脑海之中,却全是陆黎昕的笑容。
渐渐的,万俟沧竟是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山内的陆黎昕本还在打盹,却猛然惊醒。
一睁眼,已是黎明。
“地空,地空!”陆黎昕将地空摇醒。
“怎么了?”地空揉了揉眼睛,满是懵懂。
“我心中不安,我们得去救万俟沧他们。”陆黎昕眉头紧蹙,焦急地说道。
而地空看了眼天色,也决定出发,不过是让陆黎昕在原地等候,他形单影只,身形娇小,去打探情况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地空嘱咐道,“你且等着,我寻到消息便回来通知你,若是两人前去,那更是难寻。”
“我和你一起。”陆黎昕正欲起身。
可地空却直接撂下一句,“不可。”
说罢这句话,地空便立刻匿了身形,徒留下陆黎昕一人在原地,坐立难安,只能静默祈祷,祈祷四人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