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鲛人岛上一个凡人都没有,密林你我都去过,村落之外危机重重,凭什么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半大孩童能活下来?况且,鲛人热情好客,鲛人村也宜居,他由为何宁愿住在后山,也不愿意住在鲛人村?”万俟沧目光透出一丝冰冷阴骘,,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陆黎昕,你且说说,他到底有什么理由在山里久居?”
他显然是觉得陆黎昕在这些历练之中好不容易能够成熟,现如今看来,又大不如前了。
“万俟沧,你为何如此妄自菲薄?难不成你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世上就不许有了?”陆黎昕被万俟沧这番言论气得不轻,兀自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但语气确实笃定,“这少年绝对不会有问题,我以我的人格佐证。”
听到此言,万俟沧的眉头蹙眉得愈发紧了起来。
“陆黎昕,你不觉得你太过于轻信他人了吗?”万俟沧微微摇头,颇有一种失望的情愫在,“只是短短见了一面的少年,值得你如此相信?”
“那少年同我交谈了许久,他的性情从言语之中便能流露,他绝非是无恶不作的奸徒!反倒是难得的好人。”而陆黎昕看到万俟沧这般模样,并不觉得有任何愧疚,而是继续坚定自己的态度,“告诉你,他对寻常的雏鸟都能好好治疗,还能有什么坏的心思?”
“妇人之仁,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万俟沧不再大费口舌,从口中吐出冰冷的这句话后,便转过视线,不再去看陆黎昕。
陆黎昕显然没想到万俟沧竟然如此形容那少年,自己也被他给暗戳戳怼了一番,恨不得拍桌子站起身来和万俟沧好好说道说道。
可毕竟是在村长屋舍内,她只好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待心情平复下来才开口。
“你可真是没有冷漠。”陆黎昕不甘示弱,回怼了回去。
彼时,迟悔也开始帮腔,“主人,这五煞之一的大海盗,能是什么好人?他自然是见不得纯良天真的存在了。”
“不愧是你啊,万俟沧。”陆黎昕正在恼火,跟着迟悔一同讽刺着万俟沧一句。
而万俟沧依旧面色如常。
然而,就在二人还欲开口之时,突然,两声沉重的闷响发出——竟是迟悔和陆黎昕直接倒在了桌面之上。
两人一动不动,若非是方才还见她们生龙活虎的模样,自然会以为是中毒了。
耿毅同万俟沧对视一眼,均是不解。然而,下一刻,又是一声闷响,耿毅竟是也晕了过去。
“怎么,合起伙来耍我呢?”万俟沧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还想继续开口嘲笑陆黎昕演技过于浮夸,“吵不过就开始装死?”
只是,万俟沧却忽然觉得头痛欲裂,昏得不行,万俟沧用指腹按压着太阳穴,想要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疲惫,却无济于事。
不出片刻,他竟也晕了过去!
霎时间,方才还互相阴阳的四人竟是无一人再出声,纷纷晕倒在桌面之上。空气之中,一片寂静。
吱呀一声,房门自外推开。
月光将那人的身影拉的老长,消瘦如鬼魅。那人悄无声息地踏入房间,月光忽明忽暗,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却忍不住让人不寒而栗。
这人,竟然就是白日里的山中的少年,而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捆绳索。
毫无声响,少年轻车熟路地将陆黎昕、迟悔、耿毅捆绑在了一起,下一个目标,便是万俟沧。
月光之下,若是看得真切,便能看到那少年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歉疚之意。
正当那少年稚嫩的手要触碰到万俟沧之时,却只感触到一阵清风,万俟沧飘然起身,视线阴狠地落在那少年的脸上。还未来得及那少年反应,下一刻,他的脖颈处冰凉的触感传来。
少年微微低头,一道寒光闪现,只见万俟沧手中的匕首在抵在他的脖颈处,若是动上分毫,都足以致命。
“你是谁?”万俟沧的眼神晦暗不明,宛若盯住了猎物的毒蛇,悄然伺机而动。
而那少年在看到万俟沧突然苏醒,身子一颤,显然受惊,立马便想起身离开,然而,却被万俟沧死死擒住,动弹不得。
万俟沧的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卡住他的臂膀,少年几次挣扎,可力量悬殊太大,毫无作用。
而后,少年则看向耿毅、陆黎昕和迟悔。
他这才发现,在自己被万俟沧捉住的同时,耿毅、陆黎昕和迟悔也纷纷睁开眼睛,耿毅率先将幽冥神剑出鞘,割断绳索,而后又替陆黎昕和迟悔松了绑。
原来,方才四人之间的争吵,不过是为了让这少年放松警惕,好瓮中捉鳖。
只见那少年面色如常,看不出悲喜,就算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取了性命,也似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你……你到底是谁?”陆黎昕站起身子,立在那少年面前。
她是在给这少年机会,而那少年却依旧不开口。
“也罢,你不说,我们也知道,”虽是疑问,可万俟沧的语气却是笃定,“你便是从密林追到鲛人村的神秘人,可对?”
“什么?”陆黎昕听到这话,眉头紧蹙,难以置信。她虽是知晓少年能存活于这鲛人岛上,必然不是常人,可无论如何,也难以将他同那个几次三番想置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秘人联系在一起。
“你快说,你究竟是谁?你必然不是那神秘人,对不对?”陆黎昕语气急切,迫切想从少年口中听到否认的答案。
然而,少年却只是微微阖上眼眸,不愿吐露半个字。
陆黎昕看着少年视死如归的神情,她忽然不知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那少年本就这般淡漠,甚至是对自己的生命也淡漠。
一时无言,四人面面相觑。不过,其余几人心中如何作想陆黎昕不知,她内心深处,却是不信。
那是一种直觉,她相信眼前的懵懂少年不会是个一直潜伏在暗处追踪他们的杀人狂魔。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予否认,陆黎昕竟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生打破了空气之中的宁静。
只见迟悔缓缓起身,手中的杯盏落下,茶水映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下一刻,迟悔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而去,静静立于他的面前。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地空。”迟悔的语气笃定。
而那少年在听到迟悔的话后,猛然睁开了眸子,瞳孔紧缩,似是没想到他们几人竟能猜出来自己的身份。
虽是没有承认,可他这样的反应与承认无异。
“没想到南域五煞最为神秘的地空,竟是一名少年。”迟悔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没想到他们寻求五煞的行踪良久,今日却能误打误撞地碰到地空。
而陆黎昕在听到从迟悔口中吐出的字句后,难以置信。明明眼前的少年不过弱冠,不谙世事,却没想到他居然便是那驭鲸奇人——地空!
“什么,你竟然是地空?”陆黎昕紧紧攥着少年的肩头,迫切地想让他回答自己的话。
可那少年却只是面色冷清地抬着眸子看着她,没有任何情感,一言不发,同白日里的状态一模一样。
“你说话!”陆黎昕咬紧牙关,不知自己究竟是喝了什么迷魂汤,被少年骗了却还不忍心责备。
地空视线移动,不愿再去看陆黎昕,可陆黎昕却并不放弃,强迫他继续与自己视线相对。
良久之后,少年终于是磨不过了,不过虽然看着她,却也不言语。
彼时,陆黎昕也在心中开始渐渐盘算。
五煞向来行踪隐蔽,江湖人士只知五煞之四究竟姓甚名谁,可也不知晓他们的长相。
地空,则是比蛊羽阁阁主还要神秘的存在。
传言之中,地空自幼生长于小岛,与鲸鱼群生存于汪洋大海之中,甚少上岸,无名无姓。然而,他却能够操控鲸鱼作战,且战斗力惊人。
可他究竟相貌如何,年龄几许,却无人知晓。
因为时长在海中,就算后来地空时常与捕杀鲸鱼、只为获取龙涎香的黑心商船作战,叱咤北海,令往来商船闻之色变,也少有人真正见到过地空的真容。
因他无名,故而北域之人自择紫薇斗数六煞之一的地空,称呼其名。
况且,传言之中的地空,向来寡言少语,甚少与人打交道,不谙世事,与眼前的人完全对得上。
不过虽然地空懵懂,但因与海洋感情深厚,对于伤害鲸鱼或其他生灵的人类,素来绝不手软。但对抱有善意之人,他又会展现出温驯的一面。
陆黎昕在心中回想着之前迟悔给自己讲述过的地空,竟是出其不意地与这少年如出一辙。
而迟悔如此推测,也自有原因。
原来,当时陆黎昕拖着少年在屋外救助雏鸟的时候,迟悔在少年屋中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却在那些寻常的瓦罐之内发现了龙涎香的痕迹。
龙涎香,是一种偶尔会在抹香鲸肠道里形成的腊状物质,是珍贵香料的原料,以及名贵的中药,价值连城,抹香鲸由此时常被黑心商船捕杀。
而这少年显然不像是黑心商船上的人,若是商船之人,必然不可能一人留在这里,没有内应,也不可能单独行动。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地空,是那为守护龙涎香而对抗黑心商船的——地空。
有此推测后,迟悔也想要告知陆黎昕,可她自然晓也得主人性情善良,不愿怀疑他人。
于是,迟悔便暗暗隐藏了此事。最后,选择了自己最不愿单独相处的人——万俟沧,一齐分析此事。
待两人商议半天后,觉得他的身份已是板上钉钉了,这才笃定了地空今日必然会来这里,才作出了如此计划。
而万俟沧也未曾向耿毅和陆黎昕提及此事,以免打草惊蛇,让地空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