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休将刘娥小心翼翼地交给子冉,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囚车。
囚车内,那名辽国密探正透过铁栏,用一双凛冽如冰的眼睛,冷冰冰地目睹着这一切,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
赵元休对此毫不在意,他还有要事在身,押送这名人犯至关重要,不能有丝毫耽搁。
“出发。”他淡淡吩咐一声,带着押送囚车的人马,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只留下子冉带着刘娥、龚美、老妇人和宸儿,朝着玉皇寺的方向而去。
玉皇寺坐落于城郊的半山腰上,始建于前朝,曾受过皇室封赏,香火鼎盛。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已沦落为一座普通的民间寺庙,门前的石狮子早已布满青苔,寺内虽不复往日繁华,却也清幽静谧,倒是个疗伤静养的好去处。
子冉带着众人赶到玉皇寺时,住持早已接到消息,亲自在山门外等候。
他看到子冉手中的银龙玉佩,神色愈发恭敬,连忙将众人迎进寺内。
“先救治这位姑娘。”子冉指着昏迷不醒的刘娥,对住持说道。
住持点了点头,立刻命僧人将刘娥抬进后院的禅房,又让人去取最好的金疮药和疗伤的草药。
龚美、老妇人和宸儿也被安排在相邻的禅房休息,僧人忙着为他们清洗伤口、涂抹药膏。
龚美的眼睛被石灰灼伤,住持用特制的汤药为他清洗,虽暂时无法视物,但暂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能恢复。
子冉安顿好众人后,便守在禅房外等候主人的消息。
而赵元休在将囚车安全押送到当地县衙,命县官将囚徒关进最严密的监牢,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差池后,便立刻策马赶回了玉皇寺。
“元休少爷。”住持见他回来,连忙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世人都只知他是三皇子赵德昌,却极少有人知晓他的原名赵元休。
这位住持削发为僧之前,曾是赵元休母后最信任的近侍,因厌倦了宫廷纷争,才请旨出家,隐居于此,因此知晓他的真实名讳与身份。
“住持免礼。”赵元休摆了摆手,语气急切地问道,“她的伤势如何?”
“回少爷,这位姑娘的刀伤已深入骨血,失血过多,情况颇为凶险。老衲已为她止血包扎,也喂了补气养血的汤药,但她何时能醒,还要看她自身的造化。”住持说着,将一瓶金疮药呈递给赵元休,“这是宫廷秘制的金疮药,止痛消炎效果极佳,需要每日涂于伤处。只是姑娘伤势在后背,老衲不便动手,烦请元休少爷命女眷代为涂抹,或是……”
住持话未说完,便已明白赵元休身边并无女眷随行,只得将药递给他,然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将禅房留给了他们二人。
赵元休走进禅房,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刘娥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如同一只脆弱的蝶翼。
他走到床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心中竟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刘娥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他的动作轻柔,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口。
随后,他轻轻解开她后背的衣衫,露出被绷带包裹的伤口。
绷带早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绷带,露出那道狰狞的刀伤,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赵元休倒出一些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药粉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刘娥猛地痛醒过来。
她“嘶”地一声,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不想死,就别动。”赵元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娥猛地睁开眼,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发现自己裸着后背,正倚靠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肩头,肌肤相触的温热让她脸颊瞬间羞红,如同火烧一般。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赵元休一把拉住,牢牢固定在怀中。
“别动,伤口刚上药,一动就会裂开。”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刘娥羞得不敢抬头,只得乖乖地重新靠在他的肩头,紧闭着双眼,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竟渐渐忘却了伤口的疼痛,反而生出一丝莫名的迷醉。
赵元休动作麻利地为她重新包扎好伤口,然后将她的衣衫一件件穿好,扶着她躺回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
“你说你以后是大宋朝的皇后?”他在床榻边坐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
刘娥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小兄弟,当时情况紧急,那都是我胡诌的,就是为了吓退那些土匪,保住性命,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银衣少年,见他气质不凡,绝非普通人,生怕自己那句大言不惭的话得罪了他,引来杀身之祸。
“胡诌?”赵元休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她,“编造皇庭谣言,冒充未来皇后,按大宋律例,该当何罪?”
刘娥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如此较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不顾伤口的疼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小的知错了!小的当时只是一时情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胡话,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
“你是秀女?”赵元休没有理会她的求饶,继续沉声问道,眼神依旧锐利,仿佛要将她看穿。
“是……”刘娥下意识地顺口答出,可刚说完,便立刻想起自己昨日才与龚美大哥假成婚,早已不是秀女身份,连忙改口,“不是不是!小的已经嫁作人妇了,昨日刚成婚,只是跟着夫君外出做生意,并非秀女之列。”
“哦?”赵元休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既然已是有夫之妇,为何还要口出狂言,说以后要嫁与赵德昌为后?你可知,这不仅是造谣,更是对皇室的亵渎?”
他依旧不依不饶地逼问,眼神紧紧锁定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刘娥一脸委屈地嘟着嘴,心中暗自叫苦。
她总不能说,自己虽是假成婚,但心中早已仰慕赵德昌少将军的威名,知道他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是无数女子心中的良人,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脱口而出要嫁给他吧?
这种话若是说出来,岂不是更坐实了她亵渎皇室的罪名?
她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赵元休见她沉默不语,眼中的疑惑更甚,心中的猜忌也渐渐升起。
这女子身份不明,言辞前后矛盾,又编造出如此荒唐的谣言,难道是敌国派来的细作?故意接近自己,想要打探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沉,立刻恼怒地拔出腰间的银色长剑,剑尖直指刘娥的咽喉,寒气逼人:“说!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不如实招来,休怪我剑下无情!”
刘娥瞬间懵了,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她刚逃过土匪的魔爪,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少年的剑下?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谁派来的?什么目的?她只是一个想要逃离蜀地、追求自由的普通女子啊!
“还不说吗?”赵元休的剑又逼近了几分,剑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我说!我说!”刘娥吓得紧闭双眼,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喊道,“可是……我要说什么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谁派来,也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跟夫君外出做生意,没想到遇到了土匪,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胡话,求你相信我!”
就在这时,禅房门外传来了子冉的声音:“公子!子冉有要事相商,关于囚车的后续安排,需要向您请示。”
赵元休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收起了长剑。
“你姑且在此修养,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他冷冷地说道,“寺内到处都是我的门人,休要妄图逃跑,也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后果自负!”
交代完后,他便拂袖而去,将刘娥独自留在了禅房内。
刘娥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可她却顾不上这些,只觉得刚才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抬起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这个银衣少年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对自己的话如此在意?自己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