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当铺鳞次栉比,刘娥挑了一家门脸气派的“聚宝阁”,快步走了进去。
店内陈设雅致,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玩字画、金银玉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掌柜的,我来当东西。”刘娥走到柜台前,将贴身收藏的银龙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柜面上。
此时,掌柜正拿着一块绸缎,仔细擦拭着一件青花瓷瓶,闻言抬头望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枚银龙玉佩上时,脸色骤然大变,手中的绸缎“啪”地掉落在地。
他顾不得捡拾,连忙从柜台后快步走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刘娥连连叩首:“不知贵人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贵人恕罪!”
刘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满脸疑惑:“掌柜的,您弄错了吧?我不是什么贵人,就是来把这个玉佩当掉换钱的。”
眼下宸儿昏迷不醒,急需银两请大夫、找住处,她哪顾得上掌柜的胡言乱语,只想着尽快拿到钱救人。
“贵人,小的万万不敢收您的玉佩!”掌柜的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几分惶恐,“这玉佩乃皇家至宝,岂是我这小小当铺能收的?贵人要当此贵重之物,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我要当了它,给我家人治病。”刘娥耐着性子解释道。
她心中愈发疑惑,这银龙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掌柜的不仅不敢收,还对自己如此恭敬?
但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她只能催促道:“掌柜的,我真的急需用钱,您就帮帮忙,收下它吧,多少钱都可以。”
“贵人要救人不难!”掌柜的连忙说道,起身从柜台里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又唤来一个伙计,“快,你带着这位贵人去城中最好的医馆,请最好的大夫,务必治好贵人家人的病。所有费用,都记在我账上!”
伙计连忙应声,接过银子,恭敬地对刘娥说道:“贵人,请随小人来。”
刘娥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银龙玉佩也太好使了吧?
不仅不用当掉,还有人主动给她钱,请大夫?
那岂不是说,有了这枚玉佩,她在汴梁就能各种白吃白喝、白拿白用?
她压下心中的诧异,对着掌柜的道了声谢,便跟着伙计匆匆离开了当铺,去请大夫。
掌柜的望着刘娥离去的背影,脸色凝重起来。
他立刻挥手招来另一个伙计,压低声音吩咐道:“快,你立刻去韩王府,禀报韩王殿下,说有人持有银龙玉佩,在咱们当铺求助,似有难处!”
伙计不敢耽搁,连忙应声跑了出去。
很快,伙计便领着一位须发皆白、气度不凡的老大夫来到了客栈。
老大夫仔细为宸儿诊治了一番,又把了脉,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大夫,她怎么样了?”刘娥焦急地问道。
“姑娘放心,这位小娘子的刀伤早已痊愈,并无大碍。”老大夫捋了捋胡须,说道,“她此番晕倒,纯属饥饿过度、体力不支所致。我开几副补气养血的汤药,让她好好休养几日,再补充些营养,便能痊愈了。”
刘娥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忙道谢。
老大夫写下药方,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伙计离开了。
龚美看着刘娥不仅请回了大夫,还将他们带到了一家环境雅致的客栈,心中满是疑惑。
他拉过刘娥,低声问道:“小娥,你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出去一趟,不仅请来了大夫,还能让我们住进这么好的客栈,你的银两是从何而来?这事实在怪异。”
“哦,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细说。”刘娥敷衍道。
她现在也没弄明白这玉佩的来历,只能先含糊过去,“龚美哥哥,我再出去一趟,去给宸儿抓药,顺便问问房钱的事。你先在此照顾宸儿和姥姥。”
她想起刚入住客栈时,只顾着安置宸儿,还没跟掌柜的谈房钱,想必掌柜的该着急了。
刘娥下楼来到客栈大堂,找到掌柜的,取出银龙玉佩,说道:“掌柜的,我们的房钱还没付。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银两,可否用这个玉佩先抵押?等过两天我赚到钱了,再来赎回。”
谁知掌柜的一看到玉佩,脸色立刻变了,“扑通”一声也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贵人,您这是折煞小的了!您只管安心住下,房钱、饭钱一概不收,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给贵人们准备些滋补的膳食!”
刘娥彻底懵了。
这银龙玉佩一出,怎么个个都跪地求饶?
难道真的可以拿它在汴梁各种白吃白喝、白住白用?
这一幕恰好被下楼来的宸儿姥姥看在眼里。
等刘娥上楼后,宸儿姥姥便把她唤到了自己的房间,神色凝重。
“小娥,你这玉佩究竟是何物?为何他们见了都如此惧怕、恭敬?”宸儿姥姥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
“是玉皇寺的住持给我的,他说让我日后遇到玉佩的主人,再还给人家。”刘娥如实说道,一边仔细查看手中的银龙玉佩,这才发现,玉佩上银龙的龙头位置,竟刻着一个小小的“昌”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见了这玉佩会这样,不过这‘昌’字,会不会跟皇室有关?”
她想起在蜀地时,姥姥曾说过当今三皇子赵德昌的名字中就有“昌”字,难道这玉佩是赵德昌的?
“无论它跟谁有关,你都且把它收好,以后莫再轻易示人了。”宸儿姥姥面色凝重地叮嘱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玉佩如此贵重,又是皇家之物,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到,定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我们现在只想安稳度日,切不可惹祸上身。”
刘娥点了点头,将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她知道姥姥说得有道理,这玉佩虽然好用,但也太过惹眼,确实不能再随意拿出来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刘娥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打算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谋生的活计。
虽说有那枚万能玉佩可以让他们白吃白住,但总不能一直依靠它。
万一哪天玉佩的主人找上门来,或者玉佩失去了效用,他们又该如何过活?
现如今宸儿还需要休养,需要补充营养,没有钱财傍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娥走街串巷,仔细留意着路边的店铺和招工启事。
可她发现,汴梁城里的很多工作都是男人才能做的,比如搬运、打铁、送货等,体力活她干不了;而那些绣坊、织布坊虽然招女工,但都需要熟练的技艺,她自小在蜀地深闺,虽也学过女红,却并不精通,恐怕难以胜任。
一路走下来,她发现汴梁的女子个个都打扮得端庄大方、光鲜亮丽,但出来抛头露面开店做生意的,竟几乎全是男人。
女子大多还是在家相夫教子,很少有外出谋生的。
就在刘娥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超豪华的红色建筑。
那建筑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门口挂着一排排红灯笼,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醉风楼”格外醒目。
刘娥曾听人说过,醉风楼是汴梁城里最有名的销金窟,也是最风流快活之地,里面的歌姬舞姬个个色艺双绝,引得无数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流连忘返。
“或许这里能有我能做的事。”刘娥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醉风楼内人声鼎沸,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大厅里摆满了桌椅,坐满了饮酒作乐的男宾客,还有歌姬舞姬在席间穿梭,献艺助兴。
刘娥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疤痕,与醉风楼里那些衣着华丽、容貌娇艳的女子格格不入。
“请问,谁是这里当家的?”刘娥鼓起勇气,对着大厅里喊道,声音清亮,盖过了周遭的喧闹。
宾客们纷纷侧目,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从二楼走了下来。
她身着一袭桃红色的锦缎衣裙,满面精致的胭脂妆容,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风情,走路婀娜多姿,摇曳生姿。
正是醉风楼的老板娘,人称“红姨”。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刘娥仰头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桀骜不驯,丝毫没有怯场。
红姨上下打量着刘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姑娘,我就是醉风楼的老板娘。你来我这醉风楼,是想找乐子,还是有别的事?”
来醉风楼的大多是男人,突然闯进来一个如此模样的小姑娘,红姨只觉得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些令人耻笑。
“我要当汴梁第一名妓!”刘娥没有丝毫犹豫,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坚定。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大厅里的男宾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朝着刘娥看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是啊,就她这模样,还想当汴梁第一名妓?简直是痴心妄想!”
“小姑娘,你若真要卖身,不如从了我,我天天来醉风楼捧你的场!”
“就是就是,跟着哥哥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各种轻薄的话语、戏谑的笑声此起彼伏,刘娥却毫不在意,依旧挺直了脊背,眼神坚定地望着红姨。
红姨也被她的话惊得愣了一下,随即手持绣绢,一边讪笑,一边围绕着刘娥仔细审度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刘娥的身段确实窈窕,五官也颇为清秀,若是去掉脸上的疤痕,好好打扮一番,确实是个美人坯子。
而且这小姑娘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韧劲,倒是难得。
“小姑娘,我可是做的正经买卖,卖艺不卖身。”红姨收起笑容,神色认真了些,“你说要当汴梁第一名妓,此话当真?你可知,要当第一名妓,不仅要容貌出众,还得有过人的才艺,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精通,你能做到吗?”
“当然是真的。”刘娥笃定地回答,“容貌我可以修饰,才艺我可以学。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不出三个月,我必定能成为汴梁第一名妓,为醉风楼招揽更多客人,赚更多的钱。”
她自小聪慧,学东西向来很快。
而且她知道,只有成为第一名妓,才能接触到更多达官贵人,才能在汴梁立足,也才能有机会查清那枚银龙玉佩的来历,找到它的主人。
红姨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不由得有些动摇。
醉风楼最近因为对面“万花楼”挖走了几个头牌,生意有些冷清。
若是这小姑娘真能说到做到,成为第一名妓,倒也能为醉风楼重振声威。
“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红姨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示意手下的丫鬟将卖身契和印泥取来,放在刘娥面前的桌上,“签下这卖身契,从今日起,你便是醉风楼的人了。我会请最好的师傅教你才艺,但若三个月后,你没能达到我的要求,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娥看都没看卖身契上的条款,拿起笔,蘸了蘸印泥,便在卖身契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红姨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取来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刘娥:“这是预付给你的定金,你先拿去安顿好你的家人,三日后再来醉风楼报道。”
刘娥接过银子,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红姨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醉风楼,无视了身后宾客们依旧不依不饶的戏谑与议论。
回到客栈,刘娥拿着银子,兴冲冲地来到龚美的房间,想要把钱交给龚美,让他好好照顾宸儿和姥姥。
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宸儿姥姥撞见了。
“小娥,你这银两是从哪里来的?”宸儿姥姥看着她手中沉甸甸的钱袋,表情凝重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刘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只能如实说道:“姥姥,这是……我卖身的钱。我刚才去了醉风楼,签下了卖身契,这是他们预付给我的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