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满桌的丰盛,吃了个滚称的圆肚。
帝陈倒了杯茶水递到我跟前,才幽幽道,“你吃饭当真是生猛如斯,不可小觑。”
我执着一双细长的木筷在酱猪肘子中找到了一块大骨头,又开始撕咬起来,我在慌忙之中抬起眼皮瞅了帝陈一眼,“我平时吃饭很是儒雅,你今天难得瞧见我这幅架势,是你的荣幸。”
帝陈做的这个酱猪肘子油而不腻,味道中还带着些许的甜腻,很是好吃,我道,“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帝陈拿着木梳在料理他的满头紫发,听我问他,便不甚在意地说,“近日来有个仙女缠我缠的紧。很难脱开身。”
刹那间,我的脑子中犹如断了一根琴弦。我缓缓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酱猪肘子,怔怔地瞧着帝陈。
原本有些不甚明白的迷惑顷刻间解开了。
西荒的摇山上的初遇。
——我叫帝陈。
帝陈……勾陈帝君。
——我同父母的缘分却浅淡的很,这十几万年,他们只同我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我还在襁褓尚不懂世事,第二次是我成年以后母亲亲自为我加了冠冕。我是被这厚土山泉浸润长大的。
——沉黎岭之下有世代镇压的凶兽褚健。
——这勾陈帝君自小便爹不疼娘不爱……
——听闻璇玑宫的璇玑仙子思慕了上了掌管妖界的勾陈帝君
我瞧着他很是爱惜的那满头的紫发,帝女一族很少发根异色,只有灵力鼎盛,法力强大才是紫发。
帝陈放下木梳看着我,“你傻啦?”
我敛了神色,笑着试探道,“追你的仙子可是璇玑宫内的璇玑?”
帝陈点点头,语气颇为苦恼,“这大概是长得俊美的苦恼。”
我又问,“你好像什么都知晓。”
“活的久了么……自然什么都见识过。”帝陈敛了神色,挑眉瞧着我,“你可是明白了?”
我又拿起酱猪肘子,啃了几口,“不知我是修来了几世的福气。这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教我认识了。勾陈帝君。”
“按道理来讲,你该唤我一声兄长。”他没有一丝被拆穿的仓促和慌张,只是执着木梳道,“我起初是不该隐瞒你的。”
诚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依照我的性子若是开始便知晓了他的身份,定然会装着一副尊敬长辈的样子,然后慢慢疏离他,再是私下查探没完没了。
帝陈道,“这件事你不要被德音知晓。她还小,我不想她的满身情意最终空付。”
我颇为疑惑,“这有什么关系?”
“只因我是母亲的后裔。”帝陈垂下眸子,眸光中都带着几分深沉。他不愿多说,我便也不在多问。
自从天宫庆功宴一别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禺疆,我只是料想他同宵明过得自在。
我回神庙为风里栖上香火的时候,宵明看到我,只是说,“沉黎岭世代镇压的褚健被禺疆亲手斩了。烛光,你可开心?”
宵明总是喜欢同风里栖一般穿一身如同白云的裙衫,看起来庄重十分,超尘出众。可这超尘清高终究是骨子里的,宵明终究都学不像。
我道,“宵明你从来都未曾做过你自己。你被自己束缚的太紧。你可知晓为何禺疆钟情于我?”看着她愤恨的眸子,我一字一句道,“只因我从来都只是我。我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宵明,你呢?”
宵明缓缓笑了,笑的颇为意味深长,“烛光,从小你便被风里栖,被母妃护着。同人打架的是你,可被风里栖告诫的却总是我。现在你又有禺疆护着,可你偏偏不知珍惜。从小到大我又有什么?”
终究我们都变了,我们再也不能同从前一般。
我看着她冰冷道,“你从前拥有的很多,可现在你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身为大祭司,职责比我这个帝女还要来的繁重。你只道母妃同风里栖都护着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小时候你染了风寒,母妃陪伴你数个日夜。谁又曾偏心待我?你以前还有我,可是现下再也没有。宵明你为何变成了这幅样子?
若是你对禺疆爱意让你变成了这幅样子,这终究是错的。我所见识过得情深意重的人有很多种,例如天君,例如青帝,例如禺虢神上,例如穷奇。
可他们之中,你哪一种都不是。你将所有的爱而不得都加注到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