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百里府灵堂,夜,内
高秉烛视线微移,很快看清了灵堂的布局,也确定灵堂除了百里弘毅之外再无他人。
百里弘毅注意到高秉烛的眼神:只我一人在此,并无埋伏。
高秉烛打量着他,淡淡地:知道了多少?
百里弘毅:我阿爷身上的外伤只是掩人耳目,甚至是为了嫁祸于你,真正致命的是剧毒。你也知情。
(闪回)
高秉烛一只手扶着百里延,另一只手捡起一片碎碗,闻了闻。
(闪回结束)
百里弘毅:所以你一定会来。
高秉烛没说话,他走到百里延的棺材前查看。
百里弘毅起身追问:是谁要杀我阿爷?
高秉烛没回话,检查过棺材,点燃几支香上在灵前。
高秉烛朝着灵位:得罪了。
高秉烛说罢来到棺材前,将盖了一半的棺材盖移开。
百里弘毅见状也上前帮高秉烛。
高秉烛皱起眉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百里弘毅:开棺,验尸。
高秉烛:不拦我?
百里弘毅:若你今日不来,我会自己动手。
高秉烛盯着他,似乎想判断他所言真假。
百里弘毅:阿爷死得蹊跷,我若能查清他的死因,他不会怪我。
高秉烛不再多言,手上加力,二人扶着棺材盖,猛地将棺盖推开,同时望向棺材里。
高秉烛取刀在手,方要下刀,又看了百里弘毅一眼。
百里弘毅深吸一口气:动手吧。
高秉烛蹙眉:我是让你出去,别碍事。
百里弘毅固执地:我要亲自验毒。
高秉烛懒得理他,利落地下刀一划。
百里弘毅脸色微变,强自撑着。
高秉烛神色专注,将切口撑开观察着。
百里弘毅再也坚持不住,一阵干呕,冲出了灵堂。
高秉烛仿佛早有预料,对此无动于衷,专注地验尸。
5-2。 百里府厅堂外夜 外
百里弘毅弯着腰,犹自有些干呕,脸色苍白。
高秉烛走出来,多看了百里弘毅一眼,脚步却未停。
百里弘毅赶紧追上去。
高秉烛:是中了毒。
百里弘毅看他这就要走,急了,上前拽住他:说清楚。
高秉烛随手一搭一扣便脱开百里弘毅的手,他无意久留于此,正要离去,突然皱起眉。
百里弘毅不知何时在他胳膊绑了一道绳索,另一端缠在百里弘毅自己手腕上。
百里弘毅:这是百工结,你解不开的,告诉我验尸时有何发现?
高秉烛语气冷下来:我杀了你便可离开。
百里弘毅毫不畏惧,盯着他。
两人对峙片刻,外面似有人声响动。
高秉烛终于让步,无奈:大食蛇毒。
百里弘毅喃喃道:大食蛇毒?
高秉烛:人服之立死,外表无异,内脏尽腐。
百里弘毅默默记下毒药的名字。
高秉烛:你该找的人,是下毒的人,不是我。
百里弘毅不多言,随手解开了他胳膊上的百工结。
高秉烛一言不发离去。
百里弘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5-3。 内卫府外,夜,外。
夜色已深,整个神都城一片静谧,只有内卫府内外还亮着灯火。
5-4。 内卫府,案牍库外,夜,外。
一辆马车停在内卫府西侧院的中央,车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笼,里面装满了案卷和文书。几名内卫检阅过后,抬起箱笼,朝一旁的案牍库中送去。
思月走过来,她拿起一本案卷,翻了几页,皱眉问一旁的内卫甲:这是百里延留下的案卷?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为何无人告知我?
内卫甲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
思月不悦,正要追问。一旁的内卫徐瑗走过来,夺过她手中的案卷,放回箱笼里,合上盖子,冲思月假笑了一下。
徐瑗:月华君,奉御郎有令,百里延所留案卷,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翻阅。
思月瞪着他,说:从南市刺案,再到百里延身死,都是我全程追查,我不能看?
徐瑗皮笑肉不笑道:若不是月华君指挥不当,鲁执他们三个,又怎会死于凶徒之手?
思月:你!
思月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徐瑗,要打开车上的箱笼。
两人争执不下,武攸决在身后喊道:阿月!
思月回过头,见武攸决带着李北七等内卫走过来。
武攸决:阿月,你这几天太累了,百里延的案子,我已经派他们负责了,你还是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吧。
武攸决语气虽然温和,但明显已经下了定论。思月目光扫过身前的每一个内卫,发现他们的目光里,有讥笑,有质疑,只有李北七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思月恨恨地将箱笼盖摔上,转过身,大步朝内卫府外走去。
5-5。 南市 小桥,夜,外
思月失神般走在桥下,步履越来越沉重。就要上桥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桥下阴影处闪了出来。思月条件反射去握刀,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戴着斗笠的高秉烛。
思月冲到高秉烛身边,高秉烛躲也不躲,任由思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用刀鞘抵住了他的喉咙。
思月: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高秉烛:我想跟你聊聊。
思月没理他,扣住他的手腕,押着他就往桥上走。
高秉烛兀自说道:你不想知道南市刺案,告密者是怎么死的?陈阙和那三个内卫,又是被谁杀的?还有冬官尚书百里延,为何会在书房内暴毙吗?
思月冷笑:你不用故弄玄虚,这些人,不都是你杀的吗?
高秉烛:别人我不知道,你那三个内卫兄弟,正是死在陈阙手里,我亲眼所见。
思月松开高秉烛:陈阙?
高秉烛:不错。
思月:口说无凭,你可有实证?
高秉烛坦然地看着思月:我并无实证。
思月一怔:那你要我如何信你?
高秉烛:我只是将真相告与你,信不信在你。
思月松开了高秉烛,不置可否:你且说来听听。
高秉烛:春秋道。
思月惊道:你胡说!春秋道早已覆灭!
高秉烛:消息真假,你自己大可去验证。我只知道,春秋道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
思月:依你的意思,南市刺案,内卫被杀,还有百里延之死,都是这伙人的密谋?陈阙也是被自己人灭口而死?
高秉烛点头。
思月:那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高秉烛:百里延生前的文书卷宗,都被你们内卫收缴了,我想看看。
思月冷笑:信口胡说一个早已被剿灭的组织,便想骗我带你进内卫,如意算盘打得未免也太精明了些。
高秉烛:告密者和陈阙,都是死于手戟,只有百里延,是死于大食蛇毒,凶手并非同一人。我想,百里延之所以被杀,应该是触碰到了春秋道的密谋。你若不信,大可与我一同查证。
思月还在犹豫。
高秉烛见状转身便走。
思月愣了:你干嘛去?
高秉烛扭头看向思月:我没时间等你想清楚,你若不答应,我可要去寻别的法子。届时百里延之死的真相,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思月咬牙,下定决心道:今夜内卫府人多,出入不便。明日午时,你在长夏门等我,我带你进内卫府。
5-6。 修业坊,百里府厢房,日,内
巽山公柳襄阴着脸,坐在桌前喝茶。柳然一身缟素,在他身旁坐陪。
柳襄左右打量一圈,问柳然:你那夫君呢?
柳然:二郎昨夜替公爹守灵,直至天亮,此刻还在房中休息。(忽然开心起来)叔父终于承认他是我夫君了!
柳襄:唉,我就是太心软了,自来对你万般骄纵,才把你宠成今天这个样子。
柳然挽住柳襄的臂膀,撒娇道:叔父,我既然嫁了二郎,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了。公爹新丧,百里家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咱们柳家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柳襄:哼,你那百里二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咱们有亲眷之心,人家却无连枝之情呢。
柳然撒娇:他是小辈,叔父何必计较这些?
百里弘毅一身孝服,走了进来。
柳然见状,赶忙上前迎接:二郎,叔父来了。
百里弘毅向柳襄行了一礼:巽山公。
柳襄冷哼一声,也不回应。
百里弘毅也不恼火,对柳然说:你看见五叔了吗?
柳然:他去采买香烛,二郎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百里弘毅:等五叔回来,你让他准备一下,明日便给我阿爷下葬。
柳然愣住。
柳襄皱眉道:百里尚书头七未过,为何要急着下葬?
百里弘毅:我还有事要忙,巽山公自便。
百里弘毅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柳襄指着他的背影,对柳然说:我说的没错吧?此人冷血无情,你执意嫁给他,能过什么好日子吧?
柳然自信满满:滴水能穿石,他百里二郎便是块坚冰,我也能化了他。
柳襄:怕是你先被冻死吧。
5-7。 内卫府门前,日,外。
高秉烛一身内卫装扮,带着幞头,跟在思月身后,朝内卫府中走去。两旁的侍卫丝毫不敢阻拦,目视着他们进去。
快要走到天井时,李北七从对面走过来。
李北七:月华君,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思月毫不慌张,和李北七相对而立。高秉烛则从她身后,径直朝内卫府中走去。
思月:怎么,有事吗?
李北七冲她笑了一下,正要接话,目光却注意到高秉烛的背影,面露狐疑。
李北七大喊一声:站住!
高秉烛没有停下脚步。
李北七见状,直接抽出刀,大步追上去,挡在高秉烛身前。他看到高秉烛的脸,顿时一脸怒意。
李北七:高秉……!
没等他喊完高秉烛的名字,思月一把拉住他,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思月:小声点,是我带他进来的。
李北七:他杀过咱们三个弟兄,你怎么能……?
见其他内卫都看向这边,思月低声道: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信我。
李北七:可是……
李北七还要劝思月。思月已经拉着高秉烛,大步朝内卫府侧院走去了。李北七站在原地,收刀回鞘,一脸的不忿之气。
5-8。 内卫府,案牍库外,日,外。
思月带着高秉烛,一路走到内卫府的案牍库外。门前尚有几名内卫把守。思月示意高秉烛躲在暗处。
她走过去,跟那几名内卫说了几句,几名内卫匆匆离开。
高秉烛见状,快步走到思月身边。
两人推开案牍库的门,走了进去。
5-9。 内卫府,案牍库,日,内。
案牍库中摆着上百个书架,每个书架上都堆满案卷和文书。思月领着高秉烛,走到一个书架前。
思月:百里延留下的案卷,都在这里了。
高秉烛也不多话,拿起一份案卷,便翻了起来。
思月:我去外面守着。你记住,不管查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5-10。 内卫府,案牍库外,日,外。
思月守在案牍库门口,远远便看见,武攸决正带着两名内卫朝这边走过来。
她眉头一皱,迎向他们。
武攸决看到思月,有些不悦。
武攸决:不是让你在家中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思月:百里延的案子,我还有些想法,要告知兄长。
武攸决摆摆手,说:我现在要去查验卷宗,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武攸决说罢,带着几名内卫,径直走进案牍库。
思月想了想,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5-11。 内卫府,案牍库内,日,内。
思月走进门,看到武攸决等人直奔百里延案卷的书架前,一时有些心惊,大步朝那边冲过去。走到书架前时,她才看到,已经不见高秉烛的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武攸决:你跟进来干什么?出去!
思月没说话,环顾四周,注意到后排的书架下有一双脚。她往前走了一步,只见高秉烛躲在书架之后,和她四目相对。
一名内卫翻着卷宗,忽然讶异道:这卷宗好像被人动过?
武攸决一愣,顿时警觉起来。他注意到思月神情有异,几步走到她身边,只需回头,便可发现高秉烛。
高秉烛神情依然冷峻,从腰间摸出短刀, 只等武攸决回头。
情急之下,思月对武攸决高喊:思月擅动卷宗,还请兄长恕罪!
武攸决:武思月!莫非你以为我内卫全死绝了?只能靠你一个女子查案?
思月:我并非妄自尊大,只是我敢笃定,这个案子交给任何人,都绝无我这般迫切!
武攸决冷冷地望着她。
思月:兄长!你我二人,出身武氏旁支,能有今日,全仰赖圣人器重。自你执掌内卫以来,朝中非议不断。而今神都命案频发,人心惶惶,若此番不能破案,只怕圣人震怒,降罪于内卫府,兄长你难辞其咎。我只是想在圣人面前,替内卫,替兄长你争一口气!
武攸决:住口!我武攸决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摘!(对身旁的两个内卫说)月华君不听调遣,擅离值守,把她押下去。
思月从怀里拿出芙蓉牡丹令,喊道:我有圣人御赐的芙蓉牡丹令,你们谁敢动我?
两名内卫不敢上前。
武攸决:拿圣人来威胁我?你莫忘了,我是你兄长!
武攸决一把夺过思月的芙蓉牡丹令,拉着她离开。两名内卫也跟着出去。
高秉烛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将短刀收起。
5-12。 百里府,百里弘毅房,日,内。
百里弘毅在书架旁翻找着典籍,在他的脚旁散落了一地的书卷。申非正在一旁帮忙收拾。
百里弘毅翻完一本书,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内容,又烦躁地将书扔到一边。
柳然在门口问道:二郎,你这是在找什么?
百里弘毅:说了你也不知道。
柳然笑道,说:二郎说我不知道,那我肯定不知道。
申非在一旁插嘴道:主母,二郎他是在查一种叫大食蛇毒的毒药。
柳然:大食蛇毒?
百里弘毅没理会她,继续翻找,终于在一本书上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百里弘毅:找到了!
申非:怎么说的?
百里弘毅:大食蛇毒产自西域,毒性诡异,活人服之立死,外表无异,内脏尽腐。但若以此毒入药,可以给垂死之人续命,因此价值连城,是西域小国进贡我朝的贡品。
柳然:二郎若是喜欢,我让人去西域买。
百里弘毅和申非一起看了她一眼,都没搭理她。
申非:所以说,这毒来自宫里?
百里弘毅:不一定,有些世家名门受圣人恩赐,家中藏有此物,倒也不稀奇。
大婚当日,来我百里府的宾客,这样的世家子弟,倒也不少。
百里弘毅说着,大步朝房外走去。柳然和申非见状,连忙跟上去。
5-13。 内卫府,思月房间外,夜,外。
只见思月蹲在窗前,双手举着石担,一上一下,原地练习着,鬓角满是汗珠。
这时,门从外面推开,武攸决走进来,有些心疼地看着思月。
武攸决:你一个女子,干嘛总是练这些东西?
思月:我若不练这些,又怎能胜得过其他内卫?
武攸决: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在这上面花费的力气,要比其他内卫多五倍也不止。
思月赌气:可奉御郎就是不许我查案。
5-14。 内卫府,案牍库,夜,内。
案牍库内一片昏暗,高秉烛立在书架前,未敢点灯。他默默地翻检着文书,大多都是工程督造的明细,看得很困难。
终于,他翻到一个簿册,上面写的“来料明细”。高秉烛急忙翻开,找到“铜料”这一节。
高秉烛皱眉仔细翻着,他发现,几乎每页纸上,都盖着百里延的官印,唯独最后一页,只有记录,没有官印。
高秉烛又前后翻看几次,确信无误后,他将这页没有盖章的文书撕下来,揣进怀里,起身朝厢房外走去。
5-15。 内卫府 夜 外
高秉烛穿过庭院,听见有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正是思月与武攸决。
5-16。 内卫府,思月房间外,夜,外。
武攸决:你毕竟是女子,与男子争锋,好勇斗狠,实在是舍本逐末,事倍半。
思月:不如此,如何守护圣人,守护神都?
武攸决:护圣人、保神都又并非只有一途。你我身为武家旁支,若能广泛交游,与神都贵族交好,胜过你破多少个案子。
思月:说到底,还是想让我做个大家闺秀。
武攸决:做大家闺秀,有什么不好的?你及笄都几年了,该相看的,去好好相看相看。
思月:好,明日我便把那杜家三郎、孟家六郎、崔家十一郎相看个遍。定能给奉御郎找个乘龙快婿回来。
武攸决:你!
思月也不理她,又要举起石担,继续练习。
武攸决越看越心疼,掏出那块芙蓉牡丹令,扔给思月。
武攸决:怕你在外边受欺负,这东西还是还给你吧!但你若再敢碰案子,我定上禀圣人,收回此令!
5-17。 内卫府庭院 夜 外
高秉烛正看着,身后有人拍了拍他。高秉烛一回头,只见李北七正站在他身后。
高秉烛下意识要摸刀。
李北七:用不着动手,我没想害你。这次是月华君带你入府的,你要是被抓了,还得连累她。跟我走吧。
李北七说罢,转身朝府门走去。高秉烛想了想,跟上他。
5-18。 内卫府,府门 夜 外
高秉烛穿着内卫服,跟在李北七身后。两名守门的内卫冲李北七行礼道:北斗君。
李北七摆摆手,带着高秉烛走出去。
高秉烛刚一出门,便大步离开。
李北七在他身后喊道:高秉烛,你记住!以后离月华君远一点,你这样的灾星,到哪儿都只会拖累别人。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第一个杀你!
5-19。 南市 小桥,晨改夜,外。
桥畔,游人如织。思月守在昨夜和高秉烛密谈的栏杆旁,一脸焦虑,明显已等待了许久。
眼看高秉烛是不会来了,思月恨恨地在栏杆上砸了一拳,转身就要离开。这是,一个小男孩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走到思月身边,将一张纸条递给思月。
思月抻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铜料”。
思月:这纸条哪来的?
小男孩指了指远处的人群,美滋滋地嘬了一口糖葫芦。
思月望过去,只见人头攒动,并不见高秉烛的身影。
5-20A 南市街道 日 外
一个卖酒小贩头戴斗笠,挑着酒担吆喝着走街串巷。
字幕:白浪
他挑着酒担,走到一间酒楼门口。
白浪:赵老板可在?我是白浪啊。
酒楼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赵老板走出来。
白浪:阿郎,九蒸九酿的葡萄酒,上回说好了,一到就给你送来。你是要一桶还是两桶?我防备你想多要,专门多带了两桶来……
赵老板:近日神都风头紧,听说城门郎比以往多了三成,西域商队的酒都不容易送进来,你哪来这么多葡萄酒?
白浪笑容憨厚:不瞒您说,这里面有两桶酒是从别家买的,我多赚了您一成钱,想着算差价。(不好意思地)这差价我就不赚了,还按以前的价算。
赵老板笑:你倒是实在。(揭开酒盖闻了闻)不错,我全要了!
白浪:好嘞,我一会给您搬后堂去。
赵老板取出钱袋数着开元通宝。
这时,路口突然追出一众家丁扮相的人,远远地看到白浪。
家丁头:在那里!抓住他!
赵老板一怔,循声望去,待他再回头时,白浪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手里的钱袋也没了。
赵老板急忙拦住一个家丁:怎么回事?
家丁甲:这鳖孙勾兑馊了的陈葡萄酒,喝了他的酒,我家郎君在床上病了三日!
赵老板赶紧掀开另只酒盖,一股馊味扑面而来,赵老板气得跺脚。
5-20B 白浪家院子 日 外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小土房。
白浪鬼鬼祟祟地推开院门,见四下无人,迅速闪身进来又悄悄关上院门,这才松了口气。
白浪:哼,想追我?你们都还嫩了点!我小白浪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谁都找不到我!
5-20C 白浪家 日 内
白浪敏捷地一个翻身,从窗口翻进了里屋,一眼看到高秉烛正坐在桌前吃馒头喝茶,顿时傻了眼。
白浪重新挤出一张笑脸:高帅,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高秉烛不答话,继续吃东西:今天又被哪家追了?
白浪下意识回答:姓王那家。(突然反应过来,嬉皮笑脸地)哎呀,我这些小事就不提了,都是小打小闹,哪像高帅你,上来就是全城通缉。
话音未落,一个馒头就砸向白浪,白浪连忙接住往嘴里塞了一口。
白浪边吃边坐到高秉烛对面:高帅,当年你还是不良帅的时候放过我一码,
这些年也一直照顾我,我小白浪虽然穷,但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要不以后你就住我这吧,好歹煌煌神都之下还能有一个睡安稳觉的地方。
高秉烛:我在哪住不是住。
白浪:也是,窈娘那儿一直给你留着房呢,还不是你不稀罕!
高秉烛冷冷瞥了白浪一眼,白浪立刻转移话题。
白浪:那你跟我一起混吧,有钱一起赚,有馎饦一起吃,别老干那些掉脑袋的事!
高秉烛哼了一声:跟你混?跟你一起卖假酒骗钱吗?
白浪撒娇:哎呀你别说那么难听嘛,什么卖假酒骗钱,我那是看不惯他们酒楼一个个的卖那么贵,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我这是主持正义!
高秉烛:行行行,就你主持正义。我今日找你,是有事问你。
白浪:高帅你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秉烛:你组上不是连山堂舆水支的吗?神都水路分布数你最门清。
白浪一脸骄傲:那必须!当年将作大匠宇文恺亲自勘查绘制了一份舆水图,涵括神都三河十七水全部河流走势。虽然这舆水图早就失传了,但我这里还有一份!
白浪说着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高秉烛猛的一敲他脑袋。
高秉烛:天堂工程的铜矿都是从奁山走漕运入神都,那你告诉我,这一路上哪条水路最方便打劫?
白浪震惊:打劫?你要打劫官家的铜矿?!
5-20。 天堂殿外,日,外。
天堂屹立于神都宫城核心,辉煌瑰丽,直入云霄。
殿身分五层,皆是雕梁画栋,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甚是壮观。
5-21。 天堂工程,诸冶监外,日,外
天堂工地外的诸冶监,正是工匠上工的时辰,大批工匠向冶炼场走去。
白浪蹲在工地外围端着一碗食族人酸辣粉吃得正欢,实则在暗中观察着这些人。
高秉烛 os:……铜料走漕运,得知道用的是哪家船行,几时从返回神都,你帮我跑一趟天堂工程。
白浪吃完酸辣粉,满足的呼了口热气,慢慢的把食族人碗放到一遍,突然站起来,冲着那些工匠大喊:大郎!
只见人群中,有四五个人同时驻足,回头望过来。
工匠甲:我们都是大郎,你找哪个大郎?
白浪目光扫过这几个人,挑了一个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一把拽住他,往一旁拉去。
那名工匠也愣住了,问道: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白浪一脸惊慌,只是一个劲拽着他。
白浪:大郎!你家中出大事了,快跟我回去!
工匠也慌了,扔掉手中器具,跟着白浪大步往回走。
5-22。 铜矿石料场,日,外
两人一直走到一旁堆放铜矿石的料场,高高堆起的矿石遮掩了他二人的身影。
工匠:这位小爷,我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白浪:你娘子今日临产!眼看就要生了!
工匠甩开他的手,说:我至今仍未婚配,哪来的娘子,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白浪疑惑:你不就是陈大郎?
工匠:我是张大郎,不是陈大郎!
白浪叹口气,说:张大郎是吧?对不住了。
白浪说着掏出一块手帕往工匠口鼻处一捂,工匠瞬间被迷晕,瘫倒在地。
没多时,白浪从矿石堆后面走出来,俨然已经换上了那身工匠的打扮。
5-23。 天堂工程,冶炼场,日,内
诸冶监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白浪混在众多忙于劳作的工匠们中,故意把手上的脏灰往脸上抹,让自己与众无异。
白浪不满嘀咕:……弄得全身脏兮兮就算了,还要干体力活,再也不帮高帅跑腿了!
白浪借着擦汗打量四周,只见众人将铜矿石扔进冶炼炉中,不断地搅拌,直至矿石被彻底熔化。还有几名工匠守在炉口,将滚烫的铜汁浇在铸好的模具之上。
白浪放下手里的活计,朝一旁的监修走去。
监修:你干什么?
白浪:铜料快用完了,我出去再抬些进来。
监修:回去!我早说了,这次的铜料不足量,这批构件浇铸完,只能再等下一批了。
白浪:不足量?不会吧,修这么大的工程也敢缺斤短两?
监修:谁跟你说缺斤短两了!这次从奁山运来的铜矿石,总量没少,只是炼出来的纯铜却不及之前多了。按理说,奁山专供的铜矿石纯度最高……
白浪假装闲聊:会不会是路上出了问题啊?这批铜矿是哪家船行运来的?
监修:百里尚书家的垂柳行啊。
白浪:垂柳行?那可是大船行,我听说他家的船特别气派!对了监修,你知道他家船什么时候到码头吗?我想偷偷去看一眼,见见世面。
监修有些警惕:这种事情我哪能随便告诉你。
白浪故意激他:你不会根本不知道吧?我还以为监修你无所不知呢!
白浪说完,假装要走。
监修:今夜子时,就有船返回神都,给你小子开开眼!
白浪:谢了!
白浪心下得意,一溜烟跑了。
5-24。 百里府,百里弘毅房,日,内。
案几上铺着婚宴签名的金纸卷轴,百里弘毅坐在桌后,望着卷轴上的每一个签名。
申非:二郎,你的意思是,凶手不一定是高秉烛,来过婚礼的人,人人皆有嫌疑?
百里弘毅:所以我还需要实证。
百里弘毅说着,将卷轴递给申非。
百里弘毅:这卷轴上有三百二十四人,都是当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我必须一一筛选,确认他们是否有杀害我阿爷的动机。
申非在一旁问道:二郎,三百多个人,有贵族公卿,有冬部官员,还有柳家和百里家的族人,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百里弘毅摇头:不管查多久,都要查。
柳然点点头:二郎要做的事,一定不会有错,我也来帮你。
柳然说着,读着卷轴上的名单:鸿胪寺卿、秋官尚书,这几位不是贵胄,便是重臣,又与公爹向无利害,应无嫌疑。
百里弘毅没理会她,自顾自道:我想当面去拜访这些宾客,问问他们,婚宴当天都做了什么?有没有去书房见过我阿爷。
柳然:三百多个人,你要一个一个去问吗?
百里弘毅还是没理她。
柳然:可以,我陪你去。(她又看了一眼名单,苦笑道)早知道少发几份请帖好了,可以少跑几家。
听到请帖两字,百里弘毅忽然愣住,扭头问申非:申非,我结婚当日,发了几份请帖?
申非翻了翻礼簿,说:共三百二十七份。
百里弘毅喃喃自语一般:有三个人没来。
百里弘毅起身,夺过申非手里的礼簿,读着那三个人的名字。
百里弘毅:礼部通事顾嘉,夏部参谋吴成,冬部监事黄安。(回忆了一下)
这个黄安我在冬部见过,他那天为何没来?
申非:也许是有病在身,或者忙于公务?
柳然:若收到了喜帖,却不准备出席婚宴。一定会事先告知主家。
百里弘毅:总算是有点头绪了,申非,你准备一下,明日便随我去这三个人家里看看。
柳然看着百里弘毅,一脸怅然。
5-25。 白浪家 日 内
高秉烛拿着从内卫撕回来的那页没有盖章的文书反复琢磨着。
白浪一身灰土地回到家,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
白浪:哎呀妈呀累死我了!跑了一天一口水都没喝上!给我先来口水!
白浪把水杯往高秉烛方向一扽,高秉烛冷冷看他一眼,白浪连忙端起水杯自己乖乖去倒水,猛灌下一大口,这才缓过劲来。
白浪:高帅我跟你说,那天堂,乖乖,你是没看到,虽然还没建好,但那叫一个壮观,那什么形容词来的?……对,金碧辉煌!
高秉烛:说重点。
白浪:哦对对对,我帮你查到了,运输奁山铜矿的船是百里府垂柳行的,听冶炼场的监修说,这一批铜料纯度不及从前。
高秉烛微微皱眉:铜料果然有问题……时间呢?
白浪:今夜子时,会有一批垂柳行的船从奁山返回神都。
高秉烛:哪里动手最方便?
白浪得意:这你就问对人了!神都地处三川河谷,运渠下方有六条伏流,其中与伊河交汇的有三条。一条伏流过长,变数太大,一条水流太小。
高秉烛:还剩一条在何处?
白浪:龙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不会真要打劫吧?使不得啊高帅,官家的铜矿不能劫!
高秉烛不理他,琢磨着什么。
白浪急得快哭了:打劫官家铜矿是掉脑袋的事!再说了,去龙门就得出城,通缉你的榜文可还没撤,城门郎查得严。你自己去送死,也不用带上我吧?
高秉烛:放心,我们出得去。
5-26。 劝善坊坊门,日外
马车停在坊门楼下。两名守卫拦下白浪的马车。车上放着四五个巨大的酒桶。
守卫甲:这里面是什么?
白浪:这是西域来的葡萄酒。
守卫皱眉:这么多酒,你要拉往何处?
白浪:回这位官爷,有几个员外郎在城外狩猎宴请,让我送些酒过去助兴。
守卫:这帮员外郎真是享受,又是狩猎,又是美酒,可怜我们天天在这儿干苦力。
守卫说着跳上车,打开一个酒桶,看了看里面的酒,又打开第二个。开到第三个的时候,白浪连忙上车,背靠在酒桶上。
白浪:我这是小本生意,你这么一个个开,酒气跑了,我生意就不好做了。
官爷见谅啊。
守卫仍旧不动。
白浪意会,连忙将第一罐打开的酒搬下车。
白浪:这灌酒留给大人您。
守卫见状,满意地放行。
5-27。 长夏门外,日,外。
白浪赶着马车,一直走到离长夏门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匆忙下车,走近酒桶。
这时,其中一个酒桶的盖子被掀开,高秉烛从中跃出来。
高秉烛:车不要了,咱们骑马过去。
高秉烛说完,将两匹马身上的缰绳解开,拽着白浪,各上了一匹马。
白浪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一车的酒,迟迟不肯动身。高秉烛拿起马鞭,在白浪的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马嘶吼,白浪惊叫,人马飞驰而去。
高秉烛笑了一下,拍马追上去。
5-28。 河畔,山径,昏,外
天色已暗,高秉烛与白浪骑在马上,沿着河流一路搜查。
高秉烛:你这条水路对吗?
白浪:我没记错啊,这里应该就是龙门了……高帅,我求求你了,咱能不能回去啊?
高秉烛并不理他,突然翻身下马,松开马绳,悄无声息向前方山道行去。
白浪意识到不对,也立刻噤声,下了马,跟着高秉烛后面走去,凝神细听。
远处隐约传来一些人声。
5-29。 河畔,匪窝,昏,外。
高秉烛与白浪拨开一处灌木丛,几间木屋四散分布在河畔,木屋外的空地上点着篝火。
高秉烛细细打量着木屋:木屋是新修的,居然还筑有哨屋,看来不是寻常人。
这时远处木屋走出一些人,全是山贼打扮。
白浪:只是寻常山贼吧。
白浪说着话,身后的灌木丛中响起一阵窸窣声。
高秉烛猛地拔刀,转回身望去。
灌木丛中走出一人,正是思月。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