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殿 善巧堂 日 内
高秉烛回到万象殿,直接来了善巧堂。
高秉烛看到延清正在整理书架。
高秉烛:延清。
延清应声过来,行礼:执戟郎,有何吩咐?
高秉烛:帮我调取与春秋道有关的卷宗资料。
高秉烛说着,走到一张空着的桌案前坐下。
延清要走,高秉烛又嘱咐一句:所有的资料,事无巨细,都找来。
万象殿 千目阁 日 内
桌案上铺着几个空白卷轴,公子楚正在上面撰写密文本。
卷轴画着密文图表,公子楚捧着一本《乐书要录》,时而沉思,随后在图表上填补几笔。
安白檀走进来禀报:郎君,高秉烛回来了。
公子楚执笔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
安白檀解释:他一回来就去了善巧堂,好像在查春秋道。
公子楚冷哼一声:让他来见我。
安白檀:是。
安白檀领命离去。
内卫府牢房 日 内
思月坐在李济对面,看着阳光从地牢的天窗照进来。
思月:你叫李济?
李济抬起头,神情灰暗。
李济:你是谁?
思月:百里二郎让我来找你。
李济两眼放光,说:他是不是找到真凶了?我早说了,那个康瞻彼,真的不是被我打死的!
思月:我来找你就是为查出真凶。告诉我,康瞻彼到底是怎么死的,一个细节也不能漏过。
李济看了思月一眼,回忆着。
天香楼包厢 日 内 (闪回)
(闪回)
天香楼一楼的一间包厢内。李济站在门口,看着康瞻彼坐在桌前,端着酒杯,手边还搂着一名小娘子(青夜)。
李济行了一礼,说:阁下,这间包厢我早已跟掌柜预订,客人们也都马上到了,烦请阁下相让。
康瞻彼没理他,只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李济:阁下若是不满,这桌酒菜,我愿替阁下付钱。
康瞻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滚。
李济有些恼怒,走到康瞻彼身前。
李济:我以礼相待,你为何口出秽语。
康瞻彼也放下酒杯,站起身,揪住李济的衣领。
李济:放开!
康瞻彼只是狞笑着看着他。
李济使劲挣扎,康瞻彼拽着他,一把将他甩到墙边。
李济急了,冲到康瞻彼身前,一拳挥向康瞻彼。
康瞻彼被砸中太阳穴,登时倒地。
李济僵住。
陪酒的小娘子也惊叫着冲出包厢。这时,天香楼掌柜带着几名杂役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楞在门口。
(闪回结束)
内卫府 牢房 日 内
思月敏锐地抓住重点:当时康瞻彼身旁,还有一名女子?
李济回忆着:对,我亲眼看见的。天香楼的掌柜,还有几名杂役,都见过她。
思月想了想,又问道:康瞻彼手上握着的酒杯,后来去哪儿了?
李济:那谁知道,也许是被人捡走了吧?
思月皱眉,沉思片刻,转身离开。
万象殿 千目阁 日 内
安白檀带着高秉烛走进来。
公子楚在绘制密文图,他听到了高秉烛的脚步,却并未停笔。
高秉烛行礼:郎君。
公子楚盯着他: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高秉烛:十六夜死了,还有春秋道。春秋道才是一切祸患的源头。
公子楚:看来你还算清醒。
高秉烛:从没这么清醒过。
公子楚:那就说说十六夜吧,也就是那个窈娘。
高秉烛:她身份暴露,已经自尽。她这条线断了,我得找别的线索。
公子楚看着高秉烛:十六夜是你的敌人,敌人死了,你大仇得报,不该是如此模样。
高秉烛:可我的亲人朋友也都死了,死一个十六夜,什么都找不回来。
公子楚:所以你去查春秋道?
高秉烛:是浓疮就总该挤掉。春秋道就是这世间的浓疮。
公子楚不再说话,却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高秉烛看到公子楚正在绘制的密文。
高秉烛:这是联坊密文?有什么我能做的?
公子楚看他一眼。
高秉烛:内奸已抓到,联坊该恢复正常了,过去都是韩执事编纂密文,我也该了解一下了。
安白檀:可你不通音律,做不来这种事。
公子楚却将手边的《乐书要录》递给高秉烛。
公子楚:若想参透联坊密文,可以从《乐书要录》入手。
高秉烛正要接过书,公子楚手却顿了一下。
公子楚:既然决定担起执戟郎的职责,就要谨记联坊的规矩。以后,未经允许独自去见十六夜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高秉烛上前接过书,行礼,转身离去。
安白檀看着他出去: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高秉烛。
公子楚:他的症结在十六夜。
安白檀不解地看着公子楚。
公子楚:如果是你,苦苦寻觅了五年的仇人突然死了,你会如何?
安白檀若有所思:十六夜死了,他反倒失去了方向?
公子楚意味深长地:他在寻找新的方向。
当阳酒肆 门口 日 外
百里弘毅与申非两人信步走到当阳酒肆门口。
申非大惊:黑市?(苦着脸抱怨)二郎,我自小在百里家跟着二郎你长大,哪认识什么黑市的人,连黑市大门向哪边开都……
百里弘毅:又没说让你亲自去问。
申非喜道:难不成二郎有黑市的门路?
百里弘毅:我没有,但有人有。
申非一愣:谁?
百里府 门口 日 外
柳沣气势汹汹地砸门:有人吗?开门!百里家能喘气的,都给我出来!
一时无人应答,柳沣砸得更响。
忽然,门开了,百里五堵在门口。
柳沣劈头便问:我阿姊在这儿?
百里五上下打量他一番,指指百里府的牌匾:看清楚,这是百里府。
说完,砰地把门关在他脸上。
柳沣碰了一鼻子灰,怒气冲头:你长没长眼睛?我是柳沣柳十郎。(嘟囔)果然是低等工匠出身,不懂礼数,我阿姊怎可能嫁入这种人家?
门里安静,没人搭理他。
柳沣不甘心,继续冲门里问:我听说百里二郎成亲了?夫人是哪家娘子?喂!回答我!
里边没人回答。
柳沣越想越气,奋力踹门,却踢痛脚趾,跌坐在地上捂脚叫痛。
这时,头顶有人疑惑叫他:十郎?
柳沣抬头,认出来人,震惊:芸芝?!(苦着脸)真的是你啊……
内卫府 走廊 日 外
思月沿着走廊,快步朝府门处走去。
武攸决迎面向思月走来,思月见状赶忙行礼:奉御郎。
武攸决看着她:你去哪?
思月:李济的案子疑点尚多,不能轻易结案,我要去找那些证人,再确认一番。
武攸决想了想:那个打死胡人的李济?
思月点点头,说:那个胡人叫康瞻彼,他应该是中大食蛇毒而死的。据李济供述,他与康瞻彼争执之际,有一酒妓在康瞻彼身旁作陪。康瞻彼极有可能是被此人毒死的。
武攸决沉吟片刻:此案本是河南府审理完毕之后移交内卫,若确实如你所说,你便去好好查清楚,别冤枉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思月点头,准备离开。
武攸决:慢着。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思月:奉御郎还有何事?
武攸决:前几日你跟百里二郎在留白楼设局,此事为何不跟我通禀一声?
思月有些心虚:此事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向奉御郎回禀,待我回来再向奉御郎慢慢解释。
武攸决:若你再私自行动被我发现,别怪我没收你的芙蓉牡丹令!
思月冲武攸决行了一礼,有些撒娇道:知道了,兄长。
武攸决对思月有些无奈,摆摆手,让思月离开了。
百里府 回廊 日 外
芸芝兴高采烈地引着柳沣往前走:……七娘若是见十郎长这么高,还壮实了许多,肯定开心坏了!(脸色绯红地偷看柳沣)不过十郎变化可真大,跟我记忆中一点儿都不一样……
柳沣一脸挑剔地打量环境,拨开挡路的枝叶,随口道:你的变化也不小。
芸芝喜滋滋:十郎还记得我之前的样子?
柳沣没回答,嫌弃道:百里府地方不大,倒是弯弯绕绕的。阿姊究竟在哪儿?
芸芝遥遥向前一指。
柳沣看过去,却见厨房升起炊烟。
柳沣一愣:厨房?
芸芝点头。
柳沣大惊:阿姊如今竟需亲自监工?
芸芝迟疑:……并非监工。
柳沣放下心来:我就说,百里家怎敢如此慢待阿姊。
芸芝没有回答,脸色尴尬。
柳沣盯着芸芝,似乎意识到什么。
百里府 厨房 日 内
柳然正在灶边做汤羹,听到门外芸芝急切的声音。
芸芝(OS):十郎!你要做什么!
柳然一愣,回头。
却见柳沣气冲冲地冲进厨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柳然打量着柳沣,认出他来,欣喜地:小十?!
柳沣上前:阿姊,跟我回家!
柳然又是喜又是疑,亲昵地摸着柳沣的头:你是何时回来的?这么多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变了这么多?
柳沣躲开柳然摸头的手,瞪着她:这百里家,阿姊不能再待了!
柳然一愣:什么意思?
柳沣指着灶台,气得直哆嗦:这……这……你在闺中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柳然明白了柳沣的意思,笑了:这是我情愿的。
柳沣手一下顿住。
柳然:芸芝,带十郎去正堂先坐。
柳沣赌气拉扯柳然:我要带你走!
柳然瞪了柳沣一眼:你别胡闹。
柳沣无知无觉,继续拽着柳然胳膊往外走。
柳然失去耐心,柳眉倒竖,一把揪住柳沣耳朵。
柳沣瞬间怂了。
柳然:出去等我。
柳沣不服不忿。
柳然眉头一挑:没听见?
柳沣只得随着芸芝离开。
街市 地摊 日 外
街市中央,围着一圈看热闹的行人。地面上,铺着一块巨大的毡布,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器,小至拳头大小的茶杯,大至花盆酒坛,全都整齐地摆放在毡布上。其中最大的,是一个半人高的紫砂瓷瓶,摆放在最远的位置。白浪站在毡布旁,手里攥着一大把树枝编成的圆环,向四周的行人吆喝着。
白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三十钱的茶盏,五十钱的彩罐,还有价值连城的渤海紫瓷瓶,谁能套中,免费拿走!
一旁的行人们显然都有些心动。
一名中年男子走到白浪身旁,问白浪:只要套中了,都能拿走吗?
白浪:只要你有这个本事,随便拿。
中年男子指了指最大的那个紫砂瓷瓶:那个也能拿吗?
白浪:你先套中再说。
中年男子:我先来五个圈试试!
白浪:一钱一个圈,十个起卖。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掏出钱袋,数出十个钱塞给白浪。白浪喜滋滋地收钱,递给他十个圈。
中年男子拿了一个圈,抬手便扔向最大的紫砂瓶,结果连瓶沿都没碰到。他不服气,又连扔了三个圈,依然没中。
白浪:远处的不好套,你试试近处的。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说:我就不信了。
中年男子一把握住剩下的六个圈,天女散花一般,抛向最远处的紫砂瓷瓶,依然全部落空。
周围的行人们见状,纷纷起哄。中年男子越发难堪。
白浪又拿了一个圈,塞给中年男子,说:送你一个吧,套个小茶盏,也不算亏。
白浪说罢,又冲周围的行人们喊道:来来来!套中就能拿走,童叟无欺!
这时,人群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白浪一回头,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手中的圆环已经脱手,稳稳当当地落在那个紫砂瓷瓶上。
中年男子:套中就能拿走?你说的。
白浪犹豫了许久,为难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走上去,将那个紫砂瓷瓶抱起来,高高兴兴地离开。
白浪再一回头,周遭的行人纷纷拿出钱袋,朝他涌过来。
众人:我来十个圈!/二十个!/五十个!
白浪咽了口唾沫,高喊道:不着急,一个一个来!
申非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了白浪。
暗巷 日 外
白浪靠在墙边,手里的钱袋装得满满当当,他将里面的铜钱抓了一把,又倒回去大半,将剩下的递给对面的男人。
此人,正是之前套中紫砂瓷瓶的中年男子,那个紫砂瓷瓶还摆在他脚底下。
他接过白浪给的钱,皱眉道:你赚了那么多,就分我这么点?
白浪:爱要不要。嫌少,下回我找别人。
中年男子连忙将钱装起来,转身离开。
白浪看着他的背影,收起钱袋,将脚下的紫砂瓷瓶抱起来。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这生意干得不错啊,走,跟我去趟河南府。
白浪一惊,手里的瓷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他一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是申非。
白浪:你吓死我了。
白浪左右打量一圈,确定再无旁人,问申非:找我干嘛?
申非:我家二郎听说你对黑市很熟,托你去打听一个叫康瞻彼的胡人。
白浪一愣:胡人?
申非:他还有个叫康金的同伴,你去问问黑市有没有人帮他们伪造过身验。
若有人见过他们,帮我问清当时的情况。
白浪:你家二郎交际挺广啊,还有胡人朋友?
申非看了白浪一眼。
申非:少废话,你去不去?不去我现在就拉你去河南府,骗了这么多钱,够关你三五个月了。
白浪:去,我现在就去。
白浪抬腿要走,想了想,又指了指地上的瓷瓶碎片。
白浪:这个你得赔我。
申非:价值连城的渤海紫瓷瓶,我哪赔得起?
白浪笑笑,说:不贵,黑市上五钱一个。
天香楼外 日 外
思月快步而行,赶到天香楼前。
天香楼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大铁锁。一名卖葱肉蒸饼的小贩摆着蒸炉,立在门前。
思月大步走上台阶,敲了敲大门,屋内并无人应声。
她想了想,走到那名小贩的蒸炉前,问小贩:天香楼今日没有开门营业?
小贩回头看了一眼,说:打我出摊,就没见他们开门,都关了一整天了。
思月:你几时出摊的?
小贩:寅时刚过,我就来了。
思月皱眉思索。
小贩:前几日这天香楼里死了人,也没见他们关门,今日倒是奇怪了。
这时,一队捕快急匆匆朝这边走来。思月看到,为首的捕快,竟然是裴谏。
思月连忙迎上去。
裴谏:月华君,你怎么在这儿?
思月:你们过来,莫不是这天香楼出什么事了?
裴谏点点头,说:昨天夜里,天香楼掌柜家中走水,一家七口,一个都没跑
出来。
思月:怎么起火的?
裴谏:我派人查看过,应该是后厨的灶火没熄干净,火从后厨一直烧到前厅,一家子睡着觉,就这么活活被烧死了。
思月面色凝肃。
思月:裴亭长,这天香楼掌柜的亲友,还有那些天香楼的杂役,你们有没有去问过?
裴谏叹口气,说:这天香楼是他们自家的生意,账房跟杂役也都是他们自家人,全死在火里了。
思月脸色一变:这么说,有人在灭口。
裴谏没听清,问思月:你说什么?
思月没理他,转身大步离开。
当阳酒肆 日 内
百里弘毅坐在桌边,手旁摆着些干果茶点,他正耐心吃着茶点。
申非气喘吁吁从远处跑来:二郎,问到了。
百里弘毅看了申非一眼,把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申非一口气喝了整杯茶,终于平复下来。
申非压低声音道:白浪问过了,黑市确实有人见过那个康瞻彼,他是随着一支康国商队进的神都,据说他们的商队有十几人。
百里弘毅:有没有商队的信息?
申非摇头:怪就怪在这里,商队的身验不是黑市伪造的。
百里弘毅若有所思:莫非是正规途径获得?
申非:据说那商队去过几次黑市,却不为身验,也不出货,神神秘秘的。
百里弘毅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想:可他们若有正式身份,又何必行踪诡秘?
还被大食蛇毒所杀?
申非大惊:大食蛇毒?(慌忙掩口,小声)就是害死郎君的那种……
百里弘毅缓缓点头:这支康国商队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百里弘毅沉浸在思考中,起身径直往外走。
申非忙掏钱递给店家,追上百里弘毅。
申非:二郎要去哪里?
百里弘毅:回府。
百里府 正堂 日 内
柳沣拍案而起:所以叔父之死也与百里二郎有关?你竟还不怪他?
柳然瞪了柳沣一眼。
柳沣只得坐下。
柳然耐心地把做好的汤羹盛出一碗,缓缓道:我说过了,是叔父有错在先。
这其中原委复杂,二郎一直在调查真相。
柳沣冷哼一声:就凭他?
柳然也不跟他生气,笑眯眯地把其中一碗汤羹推过去:帮我尝尝。
柳沣火大:阿姊!你如今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柳然:快尝,咸不咸?
柳沣无奈,只得喝了一口,脸色明显变了,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柳然殷切看着他。
柳沣用尽全力咽下汤羹,挤出一丝声音:还……好……
柳然欣慰,帮柳沣添满汤碗:看你这么瘦,多喝点儿。锅里的我给二郎温着。
柳沣越发生气:二郎二郎,就算他真是人中龙凤,也不必让你如此记挂吧!
他可是害死叔父的凶手……
柳然脸一板:见了二郎不许胡说。
柳沣:我说错了吗?
柳然伸手要打他,却忽然顿住了。
柳沣以为柳然回心转意,正得意。
柳然想了想,却说:不对,你自小口味重,你说还好,二郎喝起来可能会略咸些。芸芝,随我再去趟厨房。(对柳沣)你先坐,我去去就来。
柳然径直离开。
柳沣恨铁不成钢,冲柳然背影喊:阿姊!
柳然已经走远。
柳沣气得直瞪眼。
就在这时,院中百里五报:二郎回来了!
柳沣满肚子火气,腾地站起身。
百里府 百里弘毅书房 日 内
百里弘毅边往书房里走边问申非:柳十郎可在府上?去把他找来。
申非一脸莫名:二郎说谁?柳十郎不是离家出走去西域经商了吗?
百里弘毅正要说话,突然柳沣快步走入,径直扑向百里弘毅。
申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柳沣的手腕,向背后一拧。
柳沣被控制住,大声嚷道:百里二郎,你这杀人凶手!还我叔父命来!
申非听言,大怒,手中加劲一提。
柳沣嘴里就只剩下嚷疼的声音。
百里弘毅淡淡开口:申非,放开他。
申非一愣。
百里弘毅:这是柳十郎。
申非难以置信上下打量:柳十郎?
申非不情不愿松开。
柳沣却没走,而是冲到百里弘毅面前,死死盯着他。
百里弘毅坦然与柳沣对视。
柳沣更怒,一把揪住百里弘毅的衣领,举拳便要打。
这时身后柳然一声喝止:小十!
柳沣动作顿住。
柳然快步走进来,一把推开他,来到百里弘毅身边,关切道:二郎你没事吧?
百里弘毅摇头。
柳然去抚平百里弘毅的衣领。
柳沣见夫妇二人亲昵举动,气得脸色发白:好,百里二郎,你……
他火冒三丈,不知如何发泄,拳头攥紧又放松,最终重重砸向一旁的桌子。
柳然恼火:小十!我柳家也是高门大户,诗书世家,你这些年是跟谁学了这一身无赖习气!
柳沣冷笑:你终于知道问我这些年的经历了?对,我这些年是没再读过书,随西域商队四处游历,你若觉得我给柳家蒙羞,那我也不再操心你们夫妇二人的家事了!
说着柳沣要走。
百里弘毅:等等!你随西域商队游历多年,可遇到过康国的商队?
柳沣眉头一动。
百里弘毅敏锐留意到他的反应,逼近上前:康国有一支商队,其中有两名胡商,康瞻彼和康金,你听说过吧?
柳沣白了他一眼:没有!
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百里弘毅研究着柳沣的背影,突然扬声道:康瞻彼死了,康金如今也失踪了。
柳沣:与我何干?我又不知情。
百里弘毅:他们来历不明,行踪诡秘,你若知道些什么又不如实相告,那便简单了,我去报官,让官府来审你。大理寺的刑具自酷吏而来,内卫府倒是轻松一些,但会让你生不如死,或者河南尹,不过听说没人能活着走出来……
柳沣扭头,怒道:百里二郎!你无耻!
百里弘毅:你果然知道。
柳沣突然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
柳沣胸膛上,赫然是一道道吓人的伤疤。
百里弘毅微微一愣。
柳沣: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吃的苦多了去了!你还真别威胁我,什么狗屁酷刑,我不怕,有种就去报官啊,谁不报谁是懦夫!
柳然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眼圈蓦地红了。
内卫府大牢 日 内
思月站在李济的牢房前,只见牢房里空荡荡的,不见李济的身影。
两名狱卒迎上前来,行礼道:月华君。
思月:人呢!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没说话。
内卫 书房 日 内
武攸决一脸坦然,望着思月。
武攸决:我让人送他去河南府了。
思月:为何?
武攸决:李济本就是河南府抓的,他是宗室子弟,所以才关入内卫大牢。今日听你所言,我才知道李济的案子还有诸多疑点,所以把人发回河南府重审了。
思月赶紧追问:几时送去的?
武攸决:不到一个时辰吧。此事你不必管了,若他真没杀人,也就是个寻衅斗殴之罪,关不了几天也就放了。
思月径直朝门外冲去。
武攸决拉住她:你又想去哪儿?
思月:见过天香楼那个酒妓的人,都不明不白死了,李济有危险!
这时,一名内卫冲进书房,神情焦急。
武攸决:何事?
百里府 柳然房间 日 内
柳沣老老实实坐着。
柳然:在外面受了苦,怎么不跟我说?
柳沣:我吓唬他的,早就没事了,不疼。
柳然没说话,突然扭身去翻自己的梳妆匣,拿出两个小药瓶,放到柳沣面前。
柳沣一愣:这是……
柳然:祛疤的,拿去抹,对你好的。
柳沣:这没必要吧,我堂堂七尺男儿……
柳然眼睛一瞪。
柳沣只得把药瓶揣进怀里。
柳然继续盯着柳沣的脸。
柳沣被看得心虚,赌气道:百里二郎问的那两人,我确实听说过,但我就是不想告诉他!
柳然没有生气,而是轻声叹道:我知道,你不是气叔父的事,而是怕我在百里家受了委屈。
柳沣一愣。
柳然起身,拍了拍柳沣肩膀:小十真的长大了。
柳沣看着柳然,心头突然一暖。
百里府 百里弘毅书房 日 内
百里弘毅在桌前坐着,柳然带着柳沣从外面进来。
柳沣看了百里弘毅一眼,脸色还是不好,但勉强坐在百里弘毅对面。
百里弘毅看了眼柳然,柳然点头。
百里弘毅径直开口:你见过康金、康瞻彼二人?
柳沣点头。
百里弘毅:在哪儿?
柳沣没好气地答:我此番返回神都,途经高昌国境时,遭遇沙暴。十几个商队,都在一个名为月牙泉的绿洲避难。这其中,就有康瞻彼和康金他们所在的康国商队。
百里弘毅:他们押运的是什么货物?
柳沣白他一眼:这我怎么知道?
柳然瞪着柳沣:好好想想!
柳沣努力回忆,终是一脸哀怨看着柳然:他也说了,商队行事诡秘,对货物看得很紧,除了交换食物药品之外,基本不与其他商队的人来往。
柳然:其他呢?你想到什么,要一五一十告诉二郎,不许隐瞒。
百里弘毅看了柳然一眼。
柳然退到百里弘毅身旁乖巧站着。
百里弘毅却对柳沣说:你阿姊说得对。
柳然被百里弘毅肯定,眼中露出欣喜。
柳沣无奈,只得努力回忆,半晌,突然想到:这支商队似乎要在规定期限之前抵达神都。风暴还未平息,他们就已出发了。
百里弘毅:规定期限?
柳沣不耐烦道:我就知道这么多。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柳沣刚要起身。
百里弘毅:告诉我,那康金长什么样子?
柳沣一愣。
百里弘毅从旁边扯过一张纸,拈起笔,抬头看着柳沣:越详细越好,说清他的面貌特征。
城中道路旁 夜 外
思月蹲在路边的一处水沟旁。
李济的尸身倒伏在地,面色铁青。
思月站起身,李北七带着个衙役过来。
李北七:据说是押运途中他跳车逃跑,结果跌死在了道旁的水沟中。
思月问衙役:你亲眼看见的?
衙役摇摇头,说:他在前面驾车,我在后面跟随,突然听见两声撞门声,等我意识到时,他已经破门而出,摔在路边,断气了。
思月忍不住发火: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
思月不再理会衙役,大步离开。
李北七连忙跟上来。
李北七:犯不着跟他生气。
思月缓了缓情绪说:我不是气他,只是李济关系重大,他这一死,线索全断了。
李北七:李济自己心中惊惧,逃跑不成反而丧命,这事怨不得谁。
思月:怎么会这么巧,天香楼的掌柜一家刚丧命,现在李济又死了,看来他早已被人盯上,只是一直关在内卫府,对方没办法下手。
思月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声道:不对,释放李济之事,是奉御郎临时起意,他们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
百里府 百里弘毅书房 夜 内
百里弘毅落下画像的最后一笔,递给柳沣:像不像?
纸上是一个胡人的画像,笔触细致,栩栩如生。
柳沣不想回答百里弘毅,被柳然瞪了一眼才一脸嫌弃的接过来认真看:末流水平,勉强相似。
柳然一脸欣赏地看着百里弘毅手中的纸。
柳然痴痴地:二郎可真有才华,字好,手艺好,连人像也画得这么好。
柳沣生气道:这有什么,不过雕虫小技。
百里弘毅仿佛没听见,兀自折好画:我要出去一趟。
说着,百里弘毅往外走去。
柳然追上一步,难掩失落:牛肉汤还在灶上温着呢,二郎吃过晚饭再走也不迟呀。
百里弘毅依然走:留着,回来再吃。
柳然没办法,只得作罢。
走到门口,百里弘毅突然停步,回头说:你若喜欢,以后给你画。
柳然一愣:什么?
百里弘毅已经走远了。
柳然没听懂似的,问柳沣:二郎说什么?
柳沣生气,没有回答。
柳然慢慢回过神来,认真分析道:十郎的话给了二郎很大启发,这里边也有我的功劳,二郎觉得我有用,方才对我另眼相看……
柳然思忖着,慢慢走出书房。
柳沣拉住柳然:阿姊,你若喜欢,我马上找画师学,以后给你画……
内卫府 庭院 夜 外
思月失落地走进内卫府。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月华君。
思月失落,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依然往里走。
一个身影趋近,递给她一张画纸:月华君,康金的画像有了。
思月猛地回过神,一抬头,正是百里弘毅。
内卫府庭院一角 夜 外
思月看着康金的画像。
百里弘毅:能从柳十郎处得此画像实属偶然,柳十郎刚见过康金不久,对面容的记忆应该比较准确。
思月点头,折起纸揣好,神情却并不见轻松。
百里弘毅觉察到:你查到什么?
思月:……李济死了。
百里弘毅微微一愣。
思月:他死前告诉我,康瞻彼很可能是被天香楼一个酒妓下毒所害,我便找去天香楼,结果……
百里弘毅:人都死了?
思月意外,看了眼百里弘毅。
百里弘毅:李济能死,其他见过她的人恐怕都活不成。
思月默然。
百里弘毅:春秋道急于灭口,这支商队藏的秘密一定比我们想象得更多。
思月点头:康金对我们很重要,我去请联坊出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20-27A 百里府 厨房 夜 内
炉灶上褒着一碗羹汤,灶台前放着食族人的食盒,装着食族人的底料和手工面。芸芝立在桌案前,从食盒里拿出面放入锅里。
申非从外面跑进来,径直走到炉灶前,将瓷坛的盖子掀开。
芸芝:你干什么!
申非深吸了一口,说:我说怎么这么香呢,这是食族人的面吧?这可是二郎挂名甚好的店,你从哪弄的?
芸芝抢回他手里的盖子,盖回去。
芸芝:狗鼻子!这是我专门去店里带回来的。
申非:跟了我家二郎这么久,总得有点长进。(看了芸芝一眼)这大半夜的,煮了这么一大锅面,是要给谁送啊?
芸芝:七娘说她饿了,要我煮些面给她。
申非:我方才经过娘子房间,灯都灭了,早都入寝了。
芸芝脸一红,说:我记错了,是二郎,二郎要的。
申非:二郎不在。
芸芝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申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我看,你这锅面,是要给那柳十郎送去吧?
芸芝脸一下红了,她从食盒里拿出调料放入锅里,又走回到桌案前,背对着申非,继续切香芹。
申非趁着芸芝不备,边掀开锅盖往外盛面边说道:我说你今天这么奇怪呢。
自打这柳十郎进了百里府,你就一直围着他转,魂儿都被他勾走了。你不是自幼跟他一起长大的吗?看了十几年,还看不厌?
芸芝:我家十郎,跟以前不一样了。
申非:哪儿不一样?
芸芝似在回想,两眼都开始发光:他这次回来,肤色不像从前那样惨白无光,脸上也多了些沧桑的痕迹。对了他还留了胡子,看着特别沉稳,哪里像从前成日待在府里一副不经风霜的样子。我们家十郎,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芸芝说话时,申非已经迅速将一碗面吃完。见芸芝将切好的香芹揽起来,转回身。申非连忙将碗放回原位,打了个哈欠。
申非:困了,回去睡觉。
申非说罢,匆匆走出厨房。
芸芝打开锅盖,里面的面已经少了大半。
芸芝气急道:申非!
万象殿 善巧堂 夜 内
高秉烛正在翻看《乐书要录》,时而用笔做着记录。
延清走了进来,将几本册子拿给高秉烛,册子都展开着。
高秉烛:就只有这些?
延清:与春秋道有关的卷宗不多,五年来,春秋道销声匿迹,大家都以为他们被剿灭了。
延清说着,拿过一本展开的册子递给高秉烛。
高秉烛瞥了一眼:长安元年,秋部死了一个侍郎,此人是十六夜所杀?
延清:这是大理寺的卷宗备案。
高秉烛又取过另一本:长安二年,嵩山脚下井阳村一夜间被屠,死了三十八户人,也是春秋道所为?
延清:这是河南尹的。
高秉烛:都只有结案记录,没有证据表明是春秋道干的。
延清欲言又止:其实……这些年,各部门碰到破不了疑案悬案,为了结案,经常会推到春秋道头上,根本没法追究。
高秉烛皱起眉头。
这时,一名小吏拿着一只信封匆匆过来:执戟郎。
高秉烛看向他。
小吏将信封递上:密信。
高秉烛打开信封看了眼里面的内容。
南市 棺材铺外 夜 外
思月在棺材铺外信步,看着南市街头儿童嬉耍,商贩往来。
有巡街的武侯朝人群道:明日是乞巧节,圣人恩典,开放南市三夜,全城百姓皆可夜游南市。
众人欢呼。
一个买灯笼的小贩来到思月面前:明日就是乞巧节了,娘子买个灯笼吧。
思月一怔:不必了……
一个身影过来,高秉烛(OS):选一只吧。
思月扭头,看到是高秉烛。
高秉烛:那只玉兔的不错。
高秉烛说着,选了个玉兔灯笼,付了钱。
高秉烛将灯笼递给思月。
高秉烛笑了笑:乞巧节了。
思月看着提着灯笼的高秉烛,微微有些发愣:你怎么在这?
高秉烛笑笑:你不是给联坊传了密信吗?
思月这才反应过来: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高秉烛将灯笼递给思月:那张胡人画像是怎么回事?
思月:画像上的人叫康金,是一支西域商队的成员。我怀疑他跟春秋道有关。
高秉烛:春秋道?
南市 街头 夜 外
思月和高秉烛提着灯笼走在南市街头,几个拿着烟花棒的小孩从他们面前跑过。思月看着他们,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温柔之色。
高秉烛:你认为春秋道正在追杀这支商队?
思月解释:是的,康瞻彼死于大食蛇毒,更蹊跷的是,和他斗殴的李济,在今日从内卫大牢移送河南府的途中意外死亡。
高秉烛会意:大食蛇毒,掩盖死因,杀人灭口,这确实很像春秋道的作风。
康金的线索,我会尽快去查。
思月:多谢。
高秉烛没再说话,他看着南市繁华的街道,面露孤寂之色。
思月:你还好么?
高秉烛一怔。
思月:十六夜。
高秉烛好一会儿才回答:仇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思月看着高秉烛,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秉烛突然转头看向思月,思月赶忙移开目光。
高秉烛:说起来,我和百里二郎对付春秋道都是为了给亲人复仇,可你出生入死追查春秋道,是为了什么?
思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高秉烛:为了守护圣人,守护神都?
思月不好意思了:哪有你说得这么严肃,就是职责罢了。
高秉烛看着思月。
这时一个小孩子经过,眼巴巴看着思月手里的玉兔灯笼。
思月笑了笑,将灯笼送给他:送给你。
孩子欣喜地接过灯笼,欢欣雀跃着离去。
高秉烛和思月看着他举着灯笼汇入人群。街头上,不少人都举着灯笼,霎是好看。
思月自语般:居然会有人想毁去这一切。
高秉烛看了看思月,再看向满街举着灯笼的人。
南市熙熙攘攘,一片太平景象。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