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薛野2025-10-21 18:441,460

  初月,你曾责怪过将你唤醒的人吗?

  那是灾后第41年,准确来说是复苏时代的第13年,距离你陷入沉睡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年。

  一切都结束了。

  你从休眠舱里转移出来,彻底苏醒是一个夏天的夜晚,距离你的四十一岁生日还有不到一个月。

  大忆噪在十三年前找到解决方法,你醒来时,世界已经变了模样,人们已经彻底习惯了新的生活方式——和脑海中的副意识共存。副意识帮助人筛选记忆,除此之外还能一定程度上调节人的化学递质水平,很多心理疾病的诊疗手段逐渐也将副意识调控考虑在内。

  一切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你。

  你还是原来的模样。从你醒来冷河就给你做了脑发育和骨龄测试,测试结果显示无论是你的大脑还是身体,都相当于十二岁的水平。

  三十一年过去,你既没有长大多少,也没有等到母亲兑现她的承诺。

  你当初的不安得到了印证。

  她没能亲自唤醒你。

  透过玻璃,你看到她躺在一座由不知名的透明合金做成的透明舱里。宁静、祥和,一动不动,胸口甚至看不见呼吸的起伏。你脱口而出的“妈妈”,她不作任何反应。

  她睡着了,已经睡了十五年。

  十五年,比你真正生活过的日子加起来都长,可是休眠的三十一年里,你的大脑活性降到最低,无法生成任何记忆。最近的记忆就是休眠前一晚和母亲在浴室吵架,准确说是你单方面的发脾气。对你来说那就是昨天发生的事而已,现在母亲却躺在不远处,安宁得仿佛千千万万年一直在那从未挪动分毫……

  你觉得不真实,逝去的时间,躺着的母亲,这一切都像恶作剧一样,你很生气,可是不敢表露,周遭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当晚你就发了高烧。一边发烧一边做梦,梦里你回到家中,母亲和你正在浴室里说话。就是那个夜晚,母亲搂着你,正在劝说梦里的你接受休眠。你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自己伤心悲怆的脸,拼命对她说,拦住她,别让她去。

  当然没用,你看着自己挣脱母亲的怀抱,冲回自己房间,门砸响的瞬间,你比梦里的自己更早流下眼泪。

  退烧醒来的那天,你见到了闻雨,那个曾被你称呼为闻雨阿姨的年轻姑娘脸上已经满是岁月的痕迹,如果是现在认识她,你会称呼她奶奶。你曾生活的十年里认识的人很少,闻雨是除了母亲之外你少数接触过的人之一,这一刻你不得不相信,三十年过去了。

  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孤独席卷过你,在你的脑海留下一颗湮灭一切热意的种子。

  虽然母亲没有能亲自唤醒你,但她确实做到了另一半承诺。

  醒来后的你接受了遗忘重建,最成熟的技术和最细心的团队,你很快就体会到了活在这个新时代是多么灵巧轻松的一件事。

  什么限制都没有了,再也不需要眼罩耳塞,不用再吃让眼睛耳朵模模糊糊的降感药。能不能安装颞叶隔绝器再也不是问题。

  音乐、故事、游戏、视频,原来这世上好玩的东西多到这个程度,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最初的时候,街上随便一块炫目的广告牌都能让你下意识遮住眼睛防止自己产生太多垃圾记忆,这时,脑海中就会响起副意识的声音,那是一个温和沉静的声音,和记忆里母亲的声线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她温柔地安慰你,鼓励你,“不用害怕,现在的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一开始并不习惯脑子里的声音,太奇怪了,好像属于你的身体里装了另一个人。

  其实平时的副意识极度安静,像从不存在一样,除非你非常坚决地召唤它,它不会主动出声。可你偏要强忍着违和感频繁召唤,你用一种激进的,近乎自虐的方式强迫自己适应这个新世界。

  如果这个新世界允许你做任何事,那你便要做任何事。

  可是,真的可以做任何事吗?

  你考虑再三,不久之后向冷河提出要去上学。上那种每天会被黄色的巴士接送来去的学——副意识没有将你九岁时透过窗户看到的几个小孩排队上黄色巴士的记忆删除。

  那个母亲没能解释清楚的地方,你好奇很久了,想去看看。

  

继续阅读: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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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遗忘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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