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雨曾告诉过你关于实验阶段母亲遭遇的事情。那是一个大胆至极的实验,而母亲愿意投身其中,最初也是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救你。
但她躺在那里却不是你的责任,她是为了拯救比弗罗。
当时的比弗罗迷失在和第二人格的争斗中,他的意识差一点就在母亲的大脑中被她的第二人格吞噬。是你母亲的自我意识作为大脑主意识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在这个艰巨的过程里她不仅获得胜利,还偶然地观察到了默认模式网络的回环点。
有了这个回环点数据,现在的人类才能轻而易举地在大脑中建立第二套默认模式网络,比弗罗才能轻松地进入人脑成为副意识为人类服务。
换句话说,现在这个世界能正常运行,多亏了你母亲。
因此她的生平被写进教科书,照片影像被放进各地的大忆噪纪念博物馆里。
可为什么会发生需要拯救比弗罗的意外?
“只有比弗罗清楚了。”
闻雨每次说起都只是沉默着叹息,然后便说些别的事情岔开话题。
你曾跟随学校的课外实践活动去过博物馆,比弗罗也一起去了,不为别的,只为了陪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对你放不下心,你去所有地方他都会陪在近处。
虽然觉得不很必要,但最初的时候你是很受用的。
在博物馆里,你亲眼看到了母亲的影像,上面的母亲非常年轻,头发比你记忆里的长,穿着宇航员的作训服,神情是你记忆里从没见过的放松。
除了母亲以外,博物馆里还有你素未谋面的父亲,他们俩被放在一起,罗列着伟大成就的地方有时还会提及他们的关系。
小时候的你不了解你父亲,所有印象不过是母亲曾经的只言片语和当年家中茶几上的相册。父亲照片不多,青少年时期的大多数照片都是和母亲一起照的,只有一张单人照,后来也在某天消失不见了。
直到你再次醒来,才在比弗罗的工作台边又一次看到那张照片。
母亲曾说你长得很像父亲,你看不出哪里像。
其实人类对自己的脸并没有想象中敏感。
但比弗罗很认可,他指着博物馆里的一张正脸照片,说你的眼睛和鼻子还有嘴唇都很像父亲。
“我不像妈妈吗?”
“也像,眉毛和五官之间的间距,和她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94.3%,遗传角度来说是的。”
近处的五官像父亲,远看的分布则是母亲。
这世上有完全只像父母某一方的孩子,也有融合两方低调之处以至于看上去和谁都不像的孩子。你不是这些情况,你是那种融合了双方明显特征的,一眼就能看出和父母两人的亲缘关系,仿佛你就是他们各自拿出的一部分杂糅而成——遗传学角度来说这是废话,你的身体本就是他们dna的结合与延续。
一段时间里你经常情不自禁思考这个问题——如果这样的话,你与他们的区别在哪呢?
当时的你还没有察觉当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所谓的“他们”并不是你父亲或母亲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彻底的“他们”——你父亲和母亲的结合体。
至于你问什么会下意识这样思考问题,显而易见不是吗,你被比弗罗提及你父母时的态度影响了。
你或许没有立刻明白那态度中混杂的信仰、向往、怀念、困惑、愧疚、眷恋…….但你感受到了这所有拼接包裹在一起的混沌。
某种疑惑在你的潜意识里流窜,让你看着身旁的比弗罗,忍不住在心里思考——我是谁?除了父母的遗物,在比弗罗眼里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