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雷薪琳、宾妮等(著) 夜语秋(改编)2023-03-06 20:0014,180

苏玖儿站在河边,表情愣怔地盯着面前的“灯山灯海”,还未回过神。

寒狰一脸得意,大手一挥:“今晚保证你能梦到你爹。”

苏玖儿语塞片刻,喃喃道“……这都够给我爹造艘船了!”

寒狰听到她的话,还以为她在夸自己,瞬间更加得意了。

叱兰无语地看看寒狰,赶紧笑着将炭笔递给苦恼的苏玖儿:“我们帮你一起写。”

“好!”

苏玖儿苦哈哈地点点头,蹲下身子正要在一盏荷花灯上写字,寒狰却又一脸得意地拦住了她:“别急。”

苏玖儿抬头,却见寒狰又从身后拿出了一盏兔子灯。

“兔子灯!”苏玖儿瞬间喜上眉梢。

看她这表情,寒狰一脸得意:“你来写这个。这盏灯和别的都不一样,你爹爹肯定能一眼认出你来。”

苏玖儿小心地接过兔子灯,爱不释手地捧着它左看右看:“真好看呀……”

寒狰扬扬下巴,豪气冲天:“喜欢吗?要不要我把这五十盏荷花灯,都换成兔子灯?”

苏玖儿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不用,这样已经很好了!”

一边,克云察震惊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凑到叱兰耳边小声吐槽:“他要是真登上王位,整个漠北够他败吗?”

寒狰耳朵动了动,立刻瞪了过来:“愣着干什么?帮忙!”

叱兰笑着摇摇头,走过来蹲在苏玖儿身边,陪她一起在花灯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苏涣的名字。

苏玖儿边写边道:“传说水下黑暗寒冷,鬼魂在那儿沉沦缠绵,想托生,又找不着路。所以每年鬼门大开时,人们将亡故亲人的名字写在荷花灯上,点好蜡烛,放入河中,任其漂泛,逝去亲人的灵魂扶着河灯,看得清前面的路,便能往生。你们若有想纪念的人,可以把他们的名字写在河灯上,也算试一试乾国纪念亲人的法子。”

一旁,克云察和寒狰听完苏玖儿的话,郑重地比照着苏玖儿写好的河灯,也开始艰难地“描画”苏涣的名字。

寒狰“画”完一个,又斜眼去看克云察的“作品”,忍不住一脸嫌弃:“你写得可真丑。”

克云察蹙眉,把自己的和寒狰的对比了一下,才放心地嗤笑出声:“就比你‘画’得稍微强点。”

叱兰耳听着两人熟悉的斗嘴,笑着摇了摇头,回头接着苏玖儿的话头,也聊去了猉族的渡魂节。

“在漠北,渡魂节是在每年最冷的时候,大家会穿上猉族最传统华丽的衣裳,带着自己描画图案的面具,合着大大的鼓声载歌载舞,用歌声和鼓点告知先祖。”

苏玖儿忍不住一脸向往:“听着好有趣!真想去瞧上一瞧。”

叱兰轻笑:“有机会吧,我带你去。”

寒狰闻言,嫌弃地看她一眼:“凭你那僵硬无双的舞姿,你也好意思邀请人家?”

叱兰嗤笑一声:“我至少还敢跳,你呢,想跳又不敢,只会偷偷在那摇头晃脑。”

苏玖儿立马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大笑着问叱兰:“是这样吗?”

寒狰脸上挂不住了,轻咳一声,一本正经提醒道:“大将军注意分寸,我们猉族内部的事,怎可说给乾人听。”

苏玖儿无语地看向他:“哇,这也能上升到两族?”

叱兰挑挑眉:“呵,某位少主,宫也闯了,板子也挨了,丢脸都丢到乾国皇帝面前,还要他人千里迢迢过来给他善后,还怕什么丢人?”

寒狰被挤兑得额头青筋直蹦:“喂,你莫不是年纪大了,一点旧事,反反复复絮叨。”

叱兰无所谓地耸耸肩:“可不是嘛,我还要飞鹰传书,向你父王絮叨絮叨你的乾猉恋呢。”

苏玖儿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不由一脸怔愣。

“啊?”

寒狰和叱兰却吵架吵上了头,没空理她。

寒狰瞪眼:“动不动飞鹰传书,小人行径!”

叱兰挑眉:“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何谈君子!”

“哎,别……”

苏玖儿企图劝架,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话。

克云察在旁边一边努力描字,一边开心地拾乐。

“不用劝,他们从小吵到大,寒狰就没吵赢过叱兰,叱兰也就在穆延面前,比较像个女孩。”

又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苏玖儿忍不住一脸震惊:“穆延?!”

刚才还在笑嘻嘻的三人,闻言却瞬间沉默了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苏玖儿小心翼翼地看向寒狰:“穆延,也是你的朋友?”

沉默良久,寒狰才点了点头:“我们和穆延,从小一起长大,是形影不离的朋友。”

可是,穆延可能是杀死爹爹的凶手……

苏玖儿一时沉默了下来。

寒狰看看她,郑重道:“但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定会帮你查出你父亲之死的真相,给你一个交代,哪怕,那个下毒之人是穆延。”

叱兰看看两人,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玖儿,安慰道:“寒狰告诉我了,你父亲中的毒,或许和穆延有关。我已经写信给我和寒狰的老师,也就是之前你见过的寒凛国师,他在查这件事,相信很快会有进展。”

苏玖儿点点头,沉默片刻,又忍不住替他们难过:“原来……穆延是你们那么要好的朋友,现在变成这样,你们一定很难过吧。”

听到她的话,克云察长叹口气,一脸伤感:“小时候,我们四个几乎形影不离,每天都在一起。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可惜后来,大家各奔东西,甚至断了联系。”

叱兰闻言,失落一笑:“现如今,常在漠北的竟只有我一人了。”

克云察转头看她一眼,安慰地楼了搂叱兰的肩。

叱兰笑着看向克云察,郑重道:“答应我,如果在乾国待累了,待烦了,不要硬撑。回漠北吧,你还有我。”

克云察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认真地点点头:“好。”

大家带着各自的心事,继续在河灯上写字。

河岸,人潮熙攘,热闹无比。

河中央,河灯星星点点,几分温暖,几分寂寥。

五十盏河灯已经全部写好名字,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岸边。

叱兰和克云察一个个点好蜡烛,再递给河边的寒狰和苏玖儿放灯。

苏玖儿把河灯认真地放下去,看着它慢慢飘远,又去拿拿新的一盏。

回头间,却看到寒狰轻轻一推,河灯便飘出去老远。

苏玖儿忍不住一脸好奇:“你怎么把河灯放得那么远的?”

“笨。你看我。”

寒狰口中嫌弃着,手里又拿过一盏,给苏玖儿示范。

苏玖儿学着他的动作一推,手里的河灯却不听使唤,跌跌撞撞地打了个璇儿,甚至比她正常放飘得更慢。

“说你笨吧。”

寒狰啧啧嫌弃着,却移步凑过来,一手扶稳苏玖儿的身子,一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解释道:“不能用蛮力,找到那个巧劲儿,一推……看,这不就行了吗!”

两人同时放手,那盏河灯顺利被推出去,汇入万千河灯中。

苏玖儿开心地拍着手,一脸惊奇:“哇,真的好远,再来一次!”

寒狰看着她雀跃的笑脸,一向冷冰冰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伸手再拿过一盏灯,然后握着苏玖儿的手,再次如法推了出去。

看着迅速飘远的一个个河灯,苏玖儿满足地笑眯了眼:“听说推得越远,河灯上的寄托和思念,就会传得越远。看来今夜,我们的河灯,一定是整个九霄城最厉害的灯!”

寒狰忍不住笑出声,打趣道:“别高兴太早,你自己再放一个试试。”

苏玖儿不服气地皱皱鼻子,自己又放了一盏,果然比最开始放的更远了些,立刻得意地看向寒狰。

寒狰看着她的表情,笑得一脸宠溺,难得给了夸奖。

“不错,进步了。”

放灯的两人,开心得忘乎所以。

一边,叱兰和克云察看着寒狰的眼神,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克云察拿起手边的一盏灯,轻轻地放在河面上,注视着它慢慢飘远。

叱兰一眼扫过,微微目露疑惑:“这灯还没写名字呢。”

“我知道。”

叱兰更加疑惑:“没有名字,是纪念何人?”

“一个故人。”

克云察定定地注视着河灯,轻声回道,明显并不想多谈。

叱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伤感,她没再追问,回身拿起一盏空白的灯,认真地写上一串猉国的文字,也轻轻地推入了河中。

“你这盏是送给何人的?”

“没有具体的人,只想纪念一下,那些最终没能回到漠北的异乡客。”

……

夜色渐深,一阵风拂过,水面顿时起了粼粼的波纹。

苏玖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边的寒狰注意到,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抬头,却对上了两双炯炯的目光。

叱兰和克云察正一脸吃瓜的表情,齐刷刷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两人不自觉身体一僵,赶紧触电般缩回了手。

寒狰目光躲闪了一下,赶紧干巴巴地解释:“没看见她差点被风吹进河里吗,就扶一下。”

……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克云察憋着笑,认真地点点头,满脸写着三个大字“我信了”。

叱兰却一点都不打算接受糊弄,目光暧昧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直把苏玖儿看得汗毛倒竖。

夜色更深,河畔行人已渐渐稀少,只留下河中星星落落的灯海,还留着前一刻的繁华。

四人起身,并肩往家中走去。

苏玖儿挽着叱兰的胳膊,突然问道:“对了叱兰,明天你有事儿吗,还有克云察?”

克云察摇摇头。

叱兰好奇地看了苏玖儿一眼:“没有啊,怎么了。”

苏玖儿神秘一笑:“今天寒狰抓到杀死小梅的凶手,问出了雇凶杀人的线索,我是想布个局,把幕后雇主钓出来。可我义父非说危险,不让我去,但如果是咱们四个一起,智慧与体能的四重加持,那一个小小乾族杀手哪怕再能打,咱也不用怕呀!”

寒狰闻言,嗤笑一声,在旁边拆台:“说这么多,就是自己怕死,想我们保护她。”

苏玖儿嘟嘴瞪他:“喂,你倒是撇得清,好像这不是你的差事似的?”

克云察微微一笑,赶紧安抚她的炸毛:“放心,你的事就是我们三个的事,到时候我们出手,你在旁边护好自己就行。”

苏玖儿闻言,得意地扬扬小下巴:“那是!有三个殿下呢,我还担心什么!”

叱兰被她夸张的语气逗乐,笑得看向她:“你要布个什么局,想好了吗?”

“我打算啊……”

苏玖儿嘿嘿一笑,凑到叱兰耳边,神神秘秘地聊了起来。

克云察看看她们的背影,放慢脚步凑近了寒狰,小声嘀咕:“玖儿姑娘真挺好的,聪明,有趣,关键是性子好,能容忍你的坏脾气。”

说着,突然看了寒狰一眼:“可惜啊……是个乾人。”

寒狰瞥一眼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也是这个口气?乾人如何,猉人又如何?”

克云察挑眉:“哦?这么说,你不介意她是乾人?”

“我……”寒狰刚要回答,突然反正过来克云察这是又在打趣自己,立马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在乾国待久了,你怎么也学会了乾人的狡猾!”

克云察嘿嘿一笑,一脸八卦地凑近他:“说说看嘛,你与她,作何打算?”

寒狰却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市井流言听多了吧?我和她,就是搭档。”

看他表情,克云察突然故作深沉,长长叹了口气。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咬死不肯承认,最终却发现,自己的心意,已然不是我所能掌控……不管怎么样,趁着还在一起时,对玖儿姑娘好些吧。”

寒狰无语地看他一眼:“听你的口气,她都离开你了,你还心有惦记?”

克云察却微微一笑,漫声道:“是有遗憾,却无后悔。”

寒狰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脸嫌弃:“嘁,几年未见,怎变得老气横秋?”

看他如此油盐不进,克云察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兄弟的血泪教训,居然这么不珍惜!”

苏玖儿回头,发现兄弟二人吵了起来,又想劝架,被叱兰笑着拦住了:“不用管,从小打到大,有分寸着呢。”

寒狰被推了一把后,立马挥出一拳,克云察哈哈一笑,轻车熟路地侧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寒狰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手腕上,瞬间蹙起了眉:“你的手环呢?”

克云察闻言,解释道:“讨生计时不小心丢在哪了吧,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该去哪找了。”

寒狰闻言,立刻怒气冲冲地挥了一拳过去,克云察赶紧侧身,堪堪躲过。

寒狰却不放过他,连连出招,克云察被迫着从街道飞上了房顶,不由一脸无奈:“喂,怎么还较真了!”

寒狰咬牙切齿:“那可是有我的乳牙!”

苏玖儿闻言,好奇地看向叱兰:“乳牙手环?”

叱兰微微一笑,举起手,给她看自己的手环:“嗯,小时候我们四个玩伴,把各自的乳牙混在一起,做了四个手串,算是我们友谊的纪念吧。”

苏玖儿顿时一脸向往:“真羡慕你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长大了也没有生疏,多好。”

话音刚落,远处打得正欢的两人,一个不小心,一排砖瓦接连落地,接着,便传来了一个老奶奶隐隐约约的咒骂声。

苏玖儿赶紧压低声音喊停:“快下来,别打了!”

“别急,我去把他们抓下来。”

叱兰微微一笑,脚尖一点,飞身跳上房顶,几招便分开二人,一手一个拎了下来。

老奶奶隐约的咒骂声,渐渐变得真切,明显是往这边来了。

苏玖儿赶紧挥着手催促:“快跑快跑!”

三人相视一笑,赶紧跟在苏玖儿身后,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郊荒野,破庙孤立。

一阵风过,嶙峋的破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儿。

一股冷风瞬间顺着门缝灌了进去,随之一起的,还有云察敏捷的身影。

他闪而入,警觉地环顾一圈,然后抬起破旧的供桌,把一张纸条放在了下面。

动作轻微,连攀在上面的蛛网都没有破坏。

克哈藏身在窗户下方为他放风,一个眨眼的功夫,克云察便闪身出现在了他面前。

“屠夫亲手写的纸条藏好了,就看哪条鱼咬钩了。”

今日出门时,克云察身上的破烂袍子被寒狰强行扒了,冷着脸丢过来自己的一套崭新的黑袍——寒殿下理由非常直接,嫌弃克云察“乞丐装”进出寒家府邸过于丢人。

只是,衣服是换了,但是脚上那双打了补丁的鞋子,克云察却死活不换,嬉笑着挣脱开寒狰,嗖一声就消失了踪影。

此刻,经过一上午的奔波,那层层叠叠的补丁旁边,眼看又有一个新洞呼之欲出。

克哈盯着他那跃跃欲试向外窥探的大拇指,鼻子狠狠一酸。

他吸吸鼻子,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小钱袋,一股脑硬塞到克云察手里:“殿下,这是我刚领的月银,你拿去买双靴子。”

克云察缩回了手,微微一笑:“我拿你的钱干嘛,我这身衣裳已经是寒狰新给我置的了,就是新鞋不合脚,我穿着不舒服。”

克哈心疼万分:“那你就拿这银子买点吃的用的,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克云察轻轻拍拍他的肩:“寒狰每天变着法儿要给我塞银子,我都不要,拿你的钱做什么?我有我自己的活法,你别担心我。”

克哈一下红了眼:“你是我们苍猉部的少主,何苦要在九霄城受这份罪啊,回到漠北,你大可像寒狰殿下那般锦衣玉食,自在无忧啊……”

克云察轻轻一笑,眼底有一丝克哈无法理解的沧桑:“我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就已经回不去了。”

克哈怔了一下,刚要反驳,克云察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对着他比了个“嘘”。

克哈立刻止声,缩着身子贴墙站好,顺着克云察的视线,往破庙门口望去——

只见,破庙前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鬼头鬼脑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进入破庙,径直走到供桌前,熟门熟路地拿出纸条,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克哈脸色一喜,就想起身捉拿,却被克云察一脸凝重地阻止了。

“不对,这个人看上去像个跑腿的小厮。走,跟过去,看看他在为谁办事。”

……

小厮一路急行,直到来到一个偏僻的角门前,才警觉地左右看看,上前轻轻敲了一下门。

门被拉里面轻轻拉开一个缝儿,小厮闪身而入,直直来到了安静的庭院中。

庭院中,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正在悠闲地逗着鸟,听他进门,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怎么样”,语气甚是随意。

小厮弯腰行礼,恭敬地递上刚才在破庙中拿到的纸条:“老爷放心,屠夫的消息拿到了。”

“可有人看到?”

“四下并无旁人。”

周广林闻言,方才慢慢吞吞地转身接过了字条。

只摊开纸条扫了一眼,他便得意地笑了。

“别看他五大三粗,差事办得还挺漂亮。你去账房支银子,按照这信上的时间地点给他送过去,记住,不管他怎么问,别暴露我的身份。”

“是。”小厮躬身行礼,安静地退了下去。

院子里只剩下中年富商一个身影,他依然慢条斯理地都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片刻,轻咳一声,突然开口唱道:“蛟龙怎会被浅水困?拨开乌云见青天哪……”

克云察一顿,微微皱眉沉思,然后拉着克哈闪身而退……

回到寒狰宅邸时,分工的几人已经陆续到齐,等克云察说完自己这边的发现时,文骏不由一脸惊疑:“周府的老爷?不就是九霄城最大的绸缎商,周广林吗?”

克云察点点头,却陷入沉思:“这么大来头的人,为什么要雇凶杀小梅?”

虽然克哈对乾族了解不多,但周家的鼎鼎大名也是听过的,听完文骏的话,他这惊怔半晌,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可思议:“难道任风阳也是他杀的?闹鬼也是他做的?”

苏玖儿脑中快速审度了一下案件中几人的关系,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如果周广林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此举八成是为了石露清,而任风阳和小梅的共同特点,是间接害死了石露清……”

胡八道听完她的话,还是觉得有点离谱:“难道周广林是在为石露清报仇?”

话音刚落,文骏突然一拍脑门,大声道:“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文骏快速道:“我在西厢堂曾有耳闻,有个富商曾追求过石露清,不知道是不是周广林?”

胡八道呆了一瞬,也突然一脸恍然:“我想起来了!周夫人曾经到督查卫大闹,让我们到西厢堂抓一个伶人,说她勾引周广林,难道就是石露清?”

苏玖儿点点头:“那就对了!如果是周广林对石露清余情未了,借还魂闹鬼报复害死她的人,一切都说得通。”

这样的话,就能理顺了,所有人皆恍然大悟,唯有旁边的克云察仍低头沉默,一脸若有所思。

叱兰注意到他的异样,好奇道:“克云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克云察一愣,随即摇摇头,愁眉苦脸道:“我对破案不懂,但这个周广林实在令人气愤,小梅请我当保镖,活儿刚接下来人就死了,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来找我办事。”

寒狰闻言,立马白了他一眼,克云察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微微低了头。

苏玖儿看他的眼神,心中一酸,温言安慰道:“放心,你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以后若有适合的差事,我们督查卫第一个找你。”

文骏也赶紧点点头:“我也是!我认识的人多,不愁给你找不到差事。”

叱兰轻轻拍了拍克云察的肩膀:“我也给你留意着。”

看这几个争先恐后“拉皮条”的人,寒狰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以后你住我那,咱们同吃同住的,还需要做这类苦差作甚?”

眼看案情说到一半又跑偏,胡八道在一旁干着急:“收!你们都给我收回来,现在是讲克云察的时候吗?赶紧想想这周广林该怎么办吧?”

众人回神,纷纷清清嗓子,又严肃正经起来。

胡八道看他们都挺直了腰板,才接着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方才我们的那些推测,虽然说得通,但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抓了周广林审,他只要不认,就没有办法定罪。”

文骏也忧心忡忡提醒道:“他富甲一方,在官路上关系颇深,你们可不要轻易得罪他了。”

苏玖儿沉默片刻,坚定道:“那咱们就想想其他的路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自己说出真相?”

寒狰忍不住白他一眼:“你现在回家,上床躺着,做梦。”

苏玖儿:“……”

两人兀自瞪视掐架,文骏却因为苏玖儿的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玖儿,玖儿,你说得对!你还记得,第一次去看我那出体验式的话本吗?”

苏玖儿一头雾水地看向他,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激动地拉住了文骏的手。

“妙啊!这个法子太妙了,还是你聪明!”

被苏玖儿夸赞,文骏一脸喜滋滋:“若不是你提醒,我也想不出来这招!”

两个小“菜鸟”互相吹捧地不亦乐乎,余下众人看着她们一脸无语,只除了寒狰之外——

寒狰死死地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双手,脸色越来越阴沉。

苏玖儿正自飘飘然中,被他森冷的目光盯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松开了文骏的手,战战兢兢中满头问号。。

他是在不高兴吗?不对呀,我为什么在意他高不高兴?

寒狰轻哼一声,抬头冷冷地看向文骏:“究竟是什么法子,你说个明白。”

文骏兀自开心中,完全没注意到寒大爷的“凶巴巴”,一脸兴奋道:“咱们一块儿唱一出戏,让周广林心甘情愿地说出真相!”

……

“悄悄客”文骏大展拳脚,不到两个时辰,针对周广林的挖坑大戏已经被写好了戏本。

只是,看着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寒狰的浓眉都快挑上天:“这是个……什么王?”

苏玖儿从旁边冒出小脑袋,贴心地为他解释道:“阎王!”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也都陆续一脸疑惑。

克云察:“黑无常?”

叱兰:“白无常?”

胡八道:“道……具……?”

克哈:“为什么我的角色就叫克哈?”

苏玖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自己手里的戏本上:“你们的我都能理解,但为什么,我演小梅?!”

文骏目光从众人疑惑的脸上扫过,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

然后,一脸兴致勃勃地拍拍手,示意大家进入状态。

“好了,开始排演吧!这出戏能不能让周广林信,就全仰仗各位的表演了。”

……

月黑风高夜,坑蒙拐骗时。

周广林哼着小曲,醉醺醺地从得月楼走了出来,搀扶着他的小厮左右看了一圈,却不见照常等在门口的马车,不由一脸疑惑。

“车夫莫不是睡着了?老爷稍等片刻,我去寻寻他。”

小厮说完,扶着周广林站好,便快速地向街角转角处跑去。

周遭陷入异常的寂静,周广林毫无所觉,醉醺醺地打个嗝,摇头晃脑地继续哼唱。

“噔个里个啷个噔……只恐你来得就去不得!”

唱词未落,后颈忽然被一记猛击,周光林表情懵了一下,摇摇晃晃地向地上倒去。

露出了身后,气势汹汹举着一根木棍子的克哈。

克哈眼看他直挺挺晕倒在地,不由被乾族的“脆弱”惊得一怔,连忙蹲下身,探了探周广林的气息,才放心得舒出一口气。

“还好,有气息。”

周光林在后颈的闷痛中,挣扎着醒过来时,又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目光所及,一片昏暗阴森。

不远处,烟雾缭绕中,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囚犯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在他正前方的太师椅上,宽袍广袖、冠冕旒缨的阎王爷猛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一声:“都来了阴曹地府,还在狡辩!”

囚犯身体一抖,立马趴在了地上,哭着连连磕头求饶。

“冤枉呀,阎王大人,小的长得这么老实,怎会是个江湖骗子呢?”

闻言,阎王身边形似白无常的人木着脸上前一步,将厚厚的一沓状纸往囚犯面前一扔,冷声道:“定坤二十七年,伪装成方士,四处兜售“仙药”,害死服药者十四人;定坤三十一年,伪造房契,将赁来的院子卖给张铁匠一家,你拿着他借来的钱远走高飞,张铁匠带着一家老小投了湖……你的罪行一张状纸都写不完,活着没句实话,死了还是个嘴硬的鬼。”

阎王嫌恶地看囚犯一眼,抬头冷酷地吩咐道:“罢了,不与他多言,拔舌大刑伺候。”

黑无常领命,迈步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在他的手中,赫然是一柄巨大的铁钳。

囚犯看那铁钳一眼,忍不住瑟缩一下,赶紧磕头如捣蒜。

“小的认罪,小的通通都认,小的错了,小的知罪……”

坐在上位的阎王闻言,轻蔑地冷哼一声:“晚了,本座最痛恨狡辩之人。”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走近囚犯,长指捏住了他的下巴。随着囚犯一声凄厉的惨叫,血淋淋的舌头眨眼便将连根拔出,甩到了周广林的面前。

周广林大惊失色,几乎要跳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囚衣,正被绑在刑架上。

而,嘴里塞的一团白布,挡住了他的尖叫,周广林眼白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只是,意识还没沉下去,面上便被泼了一碗冰寒刺骨的水,周广林激灵一下,又被迫醒了过来——

目光对上了杵在自己面前的黑白无常,那长长的红舌近在咫尺,似乎还泛着血腥气。

嘴里的白布已被拿了下来,周广林寒毛直竖,终于惊叫出声。

面对乞求惊慌的眼神,黑无常毫无所动,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揪下五花大绑的周广林,扬手就扔到了刚才囚犯跪着的地方。

上首的阎王翻了翻面前的册子,一字一顿确认道:“周广林?”

周广林瑟缩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喃喃乞求:“我在做梦,对,对,是做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完,挣扎着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面上却被重重地呼了一巴掌。

白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冰冰:“醒了吗?”

周广林崩溃地大哭出声:“我是在哪啊?”

黑无常幽幽开口:“阴曹地府。”

“我怎么会在这啊?”

白无常语气平平,毫无波澜:“恶有恶报,走在路上被一个花盆给砸死了。”

阵阵阴风袭来,周广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我怎么就这样死了啊……!阎王爷,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阎王爷抬眼看向他,冷声道:“苏小梅,你可认识?”

周广林心中一跳,硬着头皮否认:“不、不认识……”

阎王爷闻言,冷笑一声:“那好,我便让她出来与你相认。”

“啊?”

周广林心中一惊,猛然后头,猝不及防地与贴在身后的女鬼打了个照面。

他本能地闭上眼,崩溃地嚎叫出声:“你谁啊……”

女鬼哽咽一声:“你认不出我也对,我被你吊死在树上,舌头和眼珠子都翻了出来,脸都给勒紫了,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幽怨的声音近在眼前,脑海里刚才撞入眼帘的青紫舌头挥之不去,周广林不敢睁开眼,狼狈地回头,跪伏在地上,使劲地对着上座的阎王爷磕头,垂死挣扎。

“阎王爷,搞错了,搞错了,我是个善人啊!我捐过钱,造过桥,修过庙,我不应该去个洞天福地什么的吗?”

白无常闻言,轻嗤一声:“呵,又是一只嘴硬的鬼。”

阎王爷冷冰冰地附和道:“那便不与他啰嗦了,将他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周广林身子一软,睁开眼时,正看到黑无常从不远处的黑暗中拽出了一口大缸。

周广林瞬间瘫软在地,终于涕泪横流地伏地认罪。

“我认,我认,小梅,是我杀的……阎王爷,我还有机会吗?”

阎王面无表情,扬手将一份罪状甩到了他面前:“画押。”

雪白的纸片飞了过来,周广林瑟缩了一下,一脸惊慌道:“然、然后呢?”

阎王爷语气冰冷,毫无波澜:“在地府苦役百年,再入轮回。”

周广林一下哭丧了脸,低头咬破手指,在罪状上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刚等他画押完,周围突然哗啦啦一声,黑色被“揭开”,刺眼的光线直射了进来。

周广林本能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只见原先在身边的阎王、黑白无常、女鬼都已不翼而飞.

大门洞开,一众披坚执锐的督查卫巡卫鱼贯而入,重重围在了自己身边,周广林一时目瞪口呆。

为首得严宽大步走过来,拿起地上摁了手印的状纸,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这差事办得漂亮。”

原来这里竟是督查卫审讯室,周广林被拎起来,重新绑在了审讯椅上。

片刻,恢复装束的苏玖儿和寒狰走进来,坐在了审讯桌后。

周广林看他们一眼,颓丧地垂下了头。

寒狰还是“阎王爷”那冷冰冰的语气:“你为何要杀苏小梅?”

周广林已经心如死灰,老老实实回道:“我看到她去过督查卫,料想她定是知道了我的事情,所以只能杀人灭口。”

苏玖儿赶紧摊开刑讯本,边记录边继续问道:“知道了你什么事?”

周光林顿了一瞬,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表情:“都怪那个女人,那个叫石露清的女人,我这辈子就毁在她手里了……石露清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她,她勾引我们,却又故作清高,不让我们得到她。”

“你们?”苏玖儿心中一跳。

周广林:“任风阳一直想得到她,可石露清装得比谁都正经,还从一个替唱的变成了名角,呵,这让任风阳又酸又气。突然有一天,任风阳说他搞定了石露清,约我那天晚上去西厢堂……”

于是,他去了,真的如愿一亲方泽,可是,后来就听说石露清死了……

周广林眼中浮上扭曲的恨意,突然声嘶力竭道:“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她勾引我的!她的死跟我无关!”

苏玖儿看着这恬不知耻的男人,克制着厌恶继续问道:“那戏院闹鬼跟你有没有关系?”

周广林激动道:“闹鬼肯定是小梅干的,她是任风阳的侍女,她知道了这事,而且,她还学过石露清的唱腔!那日我看到小梅去找了督查卫,就确信是她在借石露清还魂吓唬我,哼,我岂能被一个小小的婢女控制,不如先下手为强。”

寒狰向来冷漠的神情中也浮上一丝鄙夷:“那任风阳呢,是不是你杀的?”

周广林闻言,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任风阳,我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可能杀他呢?肯定是小梅干的,小梅要替石露清出头!”

寒狰目光嫌恶:“见过这么多乾人,你是最无耻的一个。”

遇上他冷漠的目光,周广林瑟缩了一下,又舔着脸,露出个谄媚的笑容:“两位大人,说起来小梅也不算我亲手杀的,而且……”

他突然鬼鬼祟祟地看了眼门外,又压低声音道:“我有很多钱,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放了我行不行?”

心中的厌恶达到了极点,苏玖儿语气冰冷:“我们不要你的钱,就要你偿命。”

周广林似乎是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一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要判我死?”

苏玖儿嗤笑一声:“你不仅欺辱了石露清,还杀了小梅,两罪合判,你说呢?”

周广林惊慌地膝行两步,又挣扎道:“那、那如果我再供出一个人,是不是能从轻发落?”

苏玖儿心中一跳,和寒狰互望一眼,又凝眉看向周广林:“什么意思?”

周广林脸上露出猥琐的神色:“那天晚上,不止我和任风阳,还有一个人……”

寒狰:“谁?”

“陈老板!我从厢房里离开,陈老板便进去了。”

苏玖儿心中震惊,一下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陈老板也欺辱了石露清?”

周广林谄媚地点点头:“他觊觎石露清很久了,哼,但他那副尖嘴猴腮的样,石露清哪里看得上他?”

……

然而,陈老板的审讯并不顺利。

“枉我平日里还把他周广林当兄弟,为了让自己开脱几分,居然把我拖下水,我可从来没有碰过石露清!”

陈老板从头到尾都坚持这一句,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督查卫别无他法,只能放人。

折腾一天,才回到寒狰宅邸,苏玖儿喝口水,才疲惫地长叹口气:“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不过,万幸他们是靠利益勾结的无耻之徒,否则陈老板还暴露不了。”

寒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语气坚定道:“只要他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话音刚落,一颗大脑袋忽然枕到了他的肩上。

寒狰僵硬了一下,缓缓转头,一脸嫌恶地看向旁边睡得人事不知的文骏。

伺候在一边的克哈察言观色,立刻上前,将文骏掰了回来。

文骏的脑袋晃了晃,没有挣脱睡意,又缓缓歪向另一侧,安稳地枕在了苏玖儿肩上。

克哈大惊,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寒狰颜色,立刻慌乱地把文骏的脑袋拨正。

这次形势急迫,动作略显粗鲁,文骏一个激灵,终于坐直了身子:“说、说到哪了……”

一句话没说完,眼皮又挣扎着黏在了一起,缓缓靠向寒狰肩头……

寒狰皱眉,伸手就要推开文骏,苏玖儿赶紧瞪了他一眼。

“你让他靠会儿怎么了?都熬了一宿了!”

“……”寒狰气势汹汹推人的手僵在了半路,挣扎一瞬,还是臭着脸放下了手,努力对肩头的大脑袋视而不见。

众人被他视死如归的表情逗笑,克哈的注意力从寒狰身上移开,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克云察一直一言不发地坐着,神情怔忡,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笑料。

克哈关切地看向克云察:“殿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都停留在了克云察脸上。

克云察恍然一下,立刻恢复了过来,勉强笑了一下:“没事,一夜没睡,有些困。”

克哈顿时一脸心疼,赶紧夹了好多菜放在克云察的碗里。

“殿下,你这段时间跟着我们破案,辛苦了,多吃一点。”

克哈好糊弄,叱兰却不是能敷衍过去的人。

她凝眉看着克云察,仍旧一脸狐疑:“怎么感觉你有心事?”

克云察一顿,沉默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玖儿挑眉:“通常这句之后,都是不当讲的,但总归是会讲的……”

克云察闻言,立刻轻舒了一口气:“噢,那算了。”

叱兰却坚持道:“说吧,大家没精神听你绕弯子了。”

克云察心虚地看她一眼,才低声道:“方才我在督查卫外面等你们,陈老板出来看到我,想聘我当护卫,保护他的安危。”

叱兰立刻凝眉:“你不会是答应了吧?”

克云察默默地缩了下肩膀,艰难地挣扎道:“……他出的价钱挺好的,我也不能一直赖在寒狰这,无所事事吧。”

寒狰顿时双眼冒火,恶狠狠地瞪向他:“你!”

文骏被他突然的大吼惊醒,一脸懵逼地望着大家。

“又、又说到哪了……”

然而,这次,连苏玖儿都没空理文骏了,她轻轻拍了拍克云察的肩,温声安慰道:“一码归一码,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我理解你。至少证明一点,陈老板心虚,他一定参与了欺辱石露清,才如此害怕有人要害他的性命。”

克云察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护卫他的安全,绝不会阻碍你们查案,只不过,最近可能没什么时间协助你们了。”

“不要紧。”苏玖儿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大家,“现在看来,石露清仍是破案的关键。这样,我向上头要搜查令,等批下来,咱们就去石露清之前的住处看一看。”

文骏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身边聒噪又起,寒狰一脸嫌弃地皱皱眉,转头看向文骏,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和苏玖儿:“她指的‘我们’,是督查卫的在编人员。”

“噢……”

文骏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苏玖儿,顿时一脸失落。

次日清晨,一行人一起走到一个路口后,便各自分散。

克云察看看大家,低声道:“那我去找陈老板了。”

叱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道:“我陪你吧,他老谋深算,至少我得让他先把定金付给你。”

“啊?不用了吧……”又被嫌弃,克云察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更憨了。

叱兰顿时下定了决心:“你傻头傻脑的,我不放心。我们走了。”

她说着,果断抓着克云察先行往西厢堂而去。

寒狰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苏玖儿:“前面就是和安堂了,我就不送你过去了,免得你娘念叨你。”

闻言,文骏一拍胸脯,信心满满道:“放心吧,我把玖儿一路护送到家门口!”

说着,就要拉着苏玖儿走,却被寒狰一把拽在了原地:“你送我回家。”

“啊?”文骏目光从抓着自己的手,一路看到寒狰理直气壮的脸,仍旧一脸懵逼。

寒狰却理所当然地挑挑眉:“前些天是我送的你,今天你不该还给我吗?”

说得倒是有道理!

“可是……”文骏为难地看向苏玖儿。

苏玖儿看看拉拉扯扯的两人,嫌弃地挥挥手:“走吧走吧,没几步了,我自己回去。”

说完一转身,才发现秦湘宜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苏玖儿被吓一跳:“娘亲,你、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

秦湘宜声音幽怨:“没事,不过是我唯一的女儿一夜未归,我也跟着一夜未眠。”

苏玖儿无奈:“我不是差人来知会你了么?昨晚我在办差事。”

秦湘宜白她一眼,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才开始数落:“最危险的就是你们督查卫的差事。好了,跟我回家,洗把脸,补个觉,看你憔悴得。”

说完,冷淡地向寒狰点了下头,又转头,带着得体的笑容,向文骏欠了欠身。

“王爷,我们走了,有空来家里坐坐呀。”

文骏立马露出乖巧的笑容,开心地点了点头。

眼看着母女两人走远,克哈委屈地噘起嘴,一脸愤愤不平。

“同样是殿下,她怎么不邀请你去家里做客!”

“就你话多。”

寒狰白他一眼,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文骏快步跟上去,看他还冷着脸,怕他难受,努力安慰道:“我平日里老去和安堂,和秦大夫混了个脸熟,秦大夫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寒狰语气落寞:“我知道,她只是不喜欢苏玖儿和猉人往来。”

文骏语塞半晌,心疼地一塌糊涂:“……你别难受,我送你回家!”

寒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更加落寞:“那你以后少去和安堂行不行?”

文骏闻言,却得意地嘿嘿一笑:“那不行!”

寒狰:“……”

秦湘宜一路拉着苏玖儿回到和安堂,便将她塞到一张椅子上,转身端过一盆水,浸湿毛巾,一言不发地给苏玖儿擦脸。

这么沉默!

苏玖儿心里有点发毛!

“娘,你怎么不说话?”

秦湘宜动作不停,语气也毫无波澜:“你想听我说什么?”

苏玖儿顿时战战兢兢:“随便什么都行,你这一言不发的,我反而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秦湘宜却叹了口气:“我让你在督查卫打打杂,不要卷入案子,你倒好,破了一个又一个;我要你不要和猉人来往,你呢,直接找了个猉人搭档,从早到晚腻到一块。既然说了没用,我干脆省省力气好了。”

苏玖儿轻舒口气,放下心来,拽了拽秦湘宜的胳膊,亲昵地娇声道:“娘,你放心,有寒狰保护我,我安全得很呢!至于我和他呢,就是搭档,我向你保证过的。”

秦湘宜白她一眼:“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

一边说,一边用毛巾仔细地擦过给苏玖儿秀气的五官,不由忧愁地长叹口气:“我这闺女,生得可真好看,也不知以后是哪个有福气的臭小子,能把你娶回家!”

苏玖儿顿时乐开了花:“嘻嘻。娘,你说我长得像你,还是更像爹爹?”

秦湘宜瞬间一脸傲娇:“那当然像我了!你爹那五大三粗的,全靠我给他翻了盘!”

苏玖儿被她的语气逗得噗嗤一下乐出声:“那你怎么看上我爹的?”

秦湘宜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在街上支了个小摊子,给人看诊开药。有一天突然下大雨,眼看我那些金贵药材都淋湿了,一个巡卫冲出来帮我收摊,就是你爹。后来只要下雨,他就会莫名其妙冒出来,也不说话,帮我收拾好了就走……”

秦湘宜带着淡淡的笑,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很少听到秦湘宜说起以前,苏玖儿急急催促道:“然后呢?”

秦湘宜轻轻一笑,神情中露出一点甜蜜:“然后,我就跟你爹说了我和他的第一句话。”

苏玖儿一脸兴致勃勃:“什么话?”

“我问他,‘你成亲了吗?’”

说完,母女两人一时都止不住笑了。

苏玖儿一脸钦佩:“你胆子可真大!我爹呢,他怎么说?”

“他被我吓到了,懵了半天,蹦出两个字,没有,然后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从来没有过,噗。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可这一幕,总感觉是昨天的事……”

回忆起这些事,秦湘宜的笑容中依然夹杂着些许伤感。

苏玖儿心疼地揽过她的肩,轻声转移话题:“娘,你说我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

秦湘微微一笑:“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找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就行。”

苏玖儿好奇:“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秦湘宜无奈地点了下她的鼻子:“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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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寒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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