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第一时间就炸开了锅。
还好豆豆在倒下的最后关头，用关机的方式，终于将直播中断。
然而惊魂未定的樊星星却知道，直播结束，不代表豆豆的发病会结束。如果不能及时就医，她休克乃至死亡的风险都会非常大。
她第一反应就是打120。可她根本连豆豆是不是本市的都不知道，怎么叫急救？
猛然想起如今账号都已经显示IP，她赶紧点开她的主页，发现豆豆就在本市，而且近期她还打卡过附近的几家门店。
或许直接找附一院急诊科，让他们来打110报警协助，是不是会比自己瞎忙活更快一些？
可附一院急诊科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樊星星急得额头已经有点冒汗，她试图翻出医院官方网站去查询，却手忙脚乱间，在聊天记录列表最上方，看到了一个让她神志为之一振的名字。
余傅瑾。
那还是他给自己发菜谱时留下的足迹。
直接找他，会不会效率最高？而且豆豆的病症，本来就和他专业对口。
人命关天，容不得多想，樊星星就直接打了余傅瑾的微信语音。——虽然她知道，种直接拨打语音的行为，是很多人很厌恶的。希望他不会拒接。
还好在她忐忑间数秒数到第四下的时候，余傅瑾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樊星星心下一松，眼泪差点迸出眼眶。
她觉得自己在过去的一分钟内，精神紧张得半条命都快送出去了。
当然，她十分有自知之明。余傅瑾接她的电话，绝不是因为她是樊星星，而是因为她是扈小姐的同住人。
还是有个同住人好哇，她想。至少在突然发病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照应。当初王爽要不是因为这方面明智，早就把命搭进去了。
樊星星快速地把豆豆的情况讲了一遍。
没等她“您说现在该怎么办”的尾音落下，余傅瑾略显沉重的语气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应该第一时间选择报警的。有些时候，网红的定位位置不一定准。他们很多人是背后有公司统一运营的，显示的很可能是运营所在地。”
樊星星绝望怔住：“这……那怎么办？她……她要死了啊！”
“没事，交给我。”余傅瑾沉声道，“你把账号主页截图给我，剩下的你就先别管了。”
“好的好的！”樊星星颤抖着手，把余傅瑾所要的东西发送了过去。
余傅瑾这才语气放缓了些，并微微叹息：“樊星星，你可真是个热心的五好市民。”
“……？”樊星星愣了愣。现在是有时间调侃自己的时候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余傅瑾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居然学会着急了？
能让这尊永远面不改色的大神有人的七情六欲，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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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已经差不多下午两点。扈小姐应该是午睡刚醒，正在三楼露台整理猫屋。
见樊星星推门进来，她第一时间和她打招呼：“吃午饭了吗？”
樊星星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说好要一起吃饭的，第一顿午饭我就放了您鸽子。”
扈小姐显然没将这个放在心上，笑眯眯地回应她：“年轻人忙些好，能有空周末一起吃顿饭就蛮好了。对了，你新工作在哪边？远吗？”
因为没摸清楚范先生和扈小姐之间的关系，又听闻范先生有女儿也有外孙女，而扈小姐一生未婚，她就更不敢把自己在咖啡店工作的事情透露出去，只是道：“不远的，就在这附近。”
“那蛮好，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扈小姐说着招了招手，“你没事的话，可以上来帮我一个忙。”
樊星星当然义不容辞。
等她到了露台，才发现这个猫屋简直超乎她的想象。不仅房型定制，有门有窗有门洞，更在里面安装了一个小空调，让猫屋冬暖夏凉。
扈小姐现在要樊星星帮忙做的，就是清洗一下空调的滤网，因为她看天气预报，这两天超强冷空气就要来了。
樊星星不禁暗自感慨，果然是传说中的人不如猫系列。
猫屋的高度大概有一米多点，对喜高又讨厌空旷感的猫咪来说，这个尺寸的区域刚刚好。但对正常身高的人来说，要进去一趟确实不太容易。
樊星星猫着腰进去，不仅拆除了空调滤网，还顺道把里面其他需要清洗的用品，也一并带了出来。
“这个猫屋倒挺好，我以前都没见过。”樊星星揉了揉腰，感叹道。
“还不是傅瑾搞的。他闲来没事，就喜欢瞎鼓捣。”扈小姐笑起来。
樊星星既然人上都上来了，当然不可能再让扈小姐双手沾水。说着话，她人已经走到水池边，拿起刷子，双手麻利地挨个清洗起来。
等她把所有东西都搞定，才发现扈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一碗温热的黑芝麻糊。
黑亮的原味食材配上半透明的高档骨瓷，让被陈城和豆豆先后破坏的食欲，瞬间满血复活。
她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亮地咕噜了一下，惹得扈小姐不由失笑。
“你午饭没吃吗？看你一大早就出门了，是不是很忙？”
“开始准备要上班了，是有点忙。”樊星星窘迫得红了脸，下意识揉了揉胃部，“中饭其实是按时吃了的，就是没啥胃口，吃的不多。”
“还是要注意休养。”扈小姐示意樊星星在白漆铁艺的花园户外椅上坐下，“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说做手术不是伤筋动骨，那也是伤了元气的，一定要多注意。”
“嗯。”樊星星手持汤匙，看着眼前的小汤碗，低头应着，鼻尖有些酸酸的。
有人同住当然好，更好的是，同住的那个人，还真正关心着自己，完全不在意自己只是个月租的租客。
真希望自己范先生这份工作能做久一些。不然，真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可能会真的非常舍不得。
“快尝尝，看合胃口不？”见樊星星迟迟没动，以为她是客气，扈小姐笑吟吟催促，“这黑芝麻糊是我自己亲手磨的，养胃护胃蛮好的。不过因为我血糖问题，我里面没加白砂糖，不知道符不符合你们年轻人的胃口。你可以先尝尝看。”
樊星星端起精致的小碗，不再胡思乱想，几口便喝了个底朝天。
话说没有加科技和狠活的黑芝麻糊，谁不爱喝？更别提这份下午茶，已经承载了太多她想感恩的关怀。
味道暖暖的，潮潮的，又甜甜的。
或许，下次进门前，她也该懂点事，给扈小姐的猫咪们买点什么小礼物。
都已经入住这么久了，居然还从没给毛孩子们送份见面礼，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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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部被及时抚慰之后，人也就有了困意。
回房刚躺倒在床，樊星星脑海里又不禁想起余傅瑾对自己的最后一句评价。
五好市民？
她配吗？
如果她是，她也不会在那家理疗店，为了一口饭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呆了两年多了。
虽然具体的割韭菜业务她没有涉及，但作为一个学习西医出身的卫校生，有些一看就有点玄幻的项目到底有没有用，到底值不值那么多钱，有些销售方式是否合适，其实是她心里是有点数的。
但她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反而带着一张早就练就得十分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脸，用最诚恳的态度，背诵着老板培训时交给自己的完美话术。
心底里，她最多会对自己劝慰一句，或许有效呢？就算没效，再坏也不会死人。反正这些大城市的退休老人又不缺钱，怕什么？
有时候，看着那些老人对自己展露的纯良和善的笑容，她都觉得为了三千多块的工资，就帮着老板助纣为虐的自己，确实心挺冷的。
或许她天生就是个冷血的白眼狼，程春花骂自己骂得其实也不算都错。
只是可能因为老天比较厚待，才让她有了一张笑起来据说特别甜的小圆脸，让她能在这钢筋丛林的大都市里，靠着这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讨口饭吃。
这碗饭，吃得其实特别不光彩。
尤其在她二十一岁生日当天，得到一无所有的现世报之后，她更这么觉得。
躺在医院的那段日子，她想了很多。这也某种程度上，让她对陪诊师这个行业，有些向往的敬意，又有些望而生畏的原因之一。
陈城说的没错。生意和良心，有些时候确实难以平衡。
端得起饭碗，就得放得下感情。
谈感情，会伤钱。而谈钱，感情就一定会变味。
想要两全其美，陈城说的没错，其实就是幼稚的行为。
心烦意乱又起，樊星星越来越辗转反侧，最后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打算去范先生咖啡店打打下手。
虽然她证件还没下来，但干干粗活什么的，也多少能为孤单守店的范先生减少点压力。
而且，陪诊的工作她大概率以后是不去做了，范先生眼下就是她唯一的衣食父母，尽心尽力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樊星星简单重梳了下辫子，便急匆匆往咖啡店走去。
结果刚到店门口，就迎面撞上了要出门的范先生。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除了打扮得更为考究之外，手臂上还亲昵地挎着一位年轻高挑漂亮、还化着精致妆容、留着大波浪海藻长发的时髦女郎。
与香香软软浑身闪亮名牌的女郎一比，樊星星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土到掉渣的土狗，还是毛发枯黄长得特难看的那种。
“您好。”樊星星颔首向范先生问好。
“小樊啊，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出门白相。”范先生见到樊星星格外高兴，“中午看你急匆匆走，还以为你下午来不了呢。”
“您要出门去玩？”樊星星有点惊讶。
这是为了心心念念的玩，又打算让顾客开启自助模式的节奏吗？
这店果然主打就是一个来去自如，不管是老板还是顾客。
“嗯，小罗好不容易抢到两张音乐会的票，我们去听听看。”一提到旁边的女孩，范先生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完全没了中午时略带心事的老娘舅影子。
樊星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干笑着，送了句“玩得愉快”。
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范先生的那辆进口奥迪车里，樊星星才忍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亲孙女。
俩人的举止看起来比一般的爷孙还要亲密。
更何况，范先生之前亲口说的，说他外孙女一直在意大利，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那这个女孩是谁？
樊星星不想把人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但同时也庆幸，自己没自作主张，擅自把范先生的地毯给扈小姐铺上。
消音事小，惹出麻烦事大。
接不接受礼物，本来就应该尊重收礼物的人的想法。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去说善意的谎言，很难说不是一种伤害。
更让她介意的是，如今看来，她对范先生，确实也没有那么了解。
只希望他不是他所讲述的那些奇葩故事中，任何一个“很难评”的老爷子之中的其中一个。
那样她真的会滤镜破碎，原地塌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