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啥也不是
唐之风2023-06-23 11:537,665

  樊星星从来没吃过这么让人无语的提拉米苏。

  还号称什么得过奖的大师做的,这可可粉这么苦,朗姆酒那么涩,尺寸坑死人的迷你,除了用来装盛甜品的透明杯造型设计有点独特之外,其他真的除了贵,啥也不是。

  还不如她巷子口随手十几块钱买的好吃。

  如果不是扈小姐在旁边一脸笑容地亲眼盯着,她才懒得给出什么评价。

  “好吃吗?”见她三口两口吃完了,扈小姐不失时机问。

  “好吃。”樊星星违心地给了个五星好评,“不愧是大牌子,用料特别好,又纯又香,回味无穷。”

  “好吃就好。”扈小姐笑眯眯说,“越是大牌的东西,保质期就越短。如果昨天晚上及时吃的话,口感就更好了。”

  “……”昨天晚上怕是还轮不到她来吃。

  樊星星起身低头收拾桌面,扈小姐又在她身后问:“你觉得,送傅瑾提拉米苏的会是什么人?我总觉得应该是个女孩。一般男的对这种寓意浪漫的甜点,应该都不是很感兴趣吧?”

  “……”嗯,不仅是个女孩,还是个才貌双全的大美女。

  但因着樊星星也只是推断,并不能确定这就是何箐箐送的,所以她选择继续沉默。

  扈小姐兀自还在徐徐说着:“傅瑾年纪也不小了,还没谈个女朋友,他妈妈可着急上火了。别看他妈妈是高级知识分子,看起来民主开明都很,对他私生活似乎什么都不想多管,但一看到别人家孩子成家生子,她就阶段性焦虑,嘱咐我让我帮忙盯着点。可我平时也不好总问他这个,你医院跑得勤,有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樊星星仍旧无话可说,收拾完桌子,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医院里环肥燕瘦,那么多好看的小姐姐,如果他真有心,哪个都有可能。如果他自己不想,就他这种个性,怕是也不会听从父母的安排。

  “不过问你也是白问。”见樊星星一直不说话,扈小姐索性自问自答起来,“感情问题是个挺私人的问题。我问他都打太极,你一个小女孩肯定更不方便和他聊起这个话题。不过虽然我一辈子没结婚,但也能理解他妈妈的心情。他平时太独了,一个人住,养一只猫,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平时没什么多余的社交,看起来对什么都淡淡的,对什么事也不会过分关心,深想也挺让人发愁的。按照他妈妈的话说,他喜欢谁都不要紧,哪怕是个男的都不要紧,至少证明这孩子心理是健康的……”

  噗——

  正在喝水的樊星星,听到最后两句,努力忍了两下,但终究还是没忍住,一个不当心,直接喷了一洗手池的水。

  果然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居然连余傅瑾这样几乎在外人看来挑不出多大毛病的人,在父母眼里,也算个问题儿童。

  什么叫哪怕是个男的都行?

  那画面太美,樊星星简直不敢想。

  不过这个观念也足以说明,余妈妈确实是足够民主开明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被余傅瑾本人听到这话,他该会摆出什么表情来。

  “你也觉得好笑?”扈小姐似乎也觉得很离谱,也跟着笑起来。

  “不是不是。”樊星星连忙挽尊,“是我刚刚喉咙痒了一下,不小心的。”

  扈小姐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笑着说:“咱们都觉得离谱对吧?但他妈妈还真是这么想的。学医的人,思维都比较独特一些。不过从另一层面,也说明他和他父母关系没那么亲密。他父母自小对他西式教育,很早就跟着当时流行的育儿理念,让他一个人单独睡觉了。听说当时他才两个月左右。后来又有一些专家驳斥了这种育儿方法,说根据跟踪实验,发现很多孩子因此有了心理疾病,成年后也依然内心敏感孤独,缺乏安全感,对与父母和伴侣的亲密关系也有障碍,所以他妈妈就又开始担心起来,生怕是自己给他留下了后遗症。”

  “……”原来如此。

  樊星星的确也听说过类似的说辞,甚至前几年国内还有些育儿大V为了牟利,旧瓶装新酒,将这种在西方早就有争议的观点通过社群灌输给某些中国的新手妈妈们,给襁褓中的婴儿搞什么“哭声免疫法”,听说还造成了不少无法挽回的家庭悲剧。

  没想到余傅瑾居然也是这种育儿理念之下,可怜的被实验儿童之一。

  这么一串起来,结合他一贯给人的淡漠感觉,的确余妈妈的一些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不过要说他有什么必须干预的心理疾病,那就属实有点过于焦虑了。

  在她看来,他情绪这么稳定,身边的关系都处得还算融洽,心理状况别提有多健康了。

  至少比她自己健康多了。

  “你觉得他像是有那种后遗症的人吗?”扈小姐挺认真地问樊星星。

  樊星星直接摇头:“不像。”

  “为什么?”扈小姐追问的神态很郑重。

  “直觉。”樊星星不敢自认自己对他有多了解,只能这么回答,“而且他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也没有他父母想象的那么差。至少,我知道的,他在医院的女同事里,还是很受欢迎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真的吗?”扈小姐眼睛一亮,“那你还听说什么了?有和谁交往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至少性取向应该没问题。”樊星星扫了眼垃圾桶里她刚扔进去的提拉米苏包装盒,“就像您刚刚说的,男生会送他这个吗?而提拉米苏的寓意,本来就有表白的意思。送他这个提拉米苏的人,要么是正在进行中的恋人,要么是暧昧期,想对他表明心意的人。不过经您这么一说,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如果真是两情相悦的恋人,他也舍不得把东西再转手送给咱们。”

  “对啊。”扈小姐恍然大悟状,追悔莫及,“早知道我早上就多问一句了!”

  “那您之后提点他多珍惜好了。”樊星星拿起吹风机,“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人家都说,女追男,隔成纱嘛。他自己一时没明白过来,您在后面助攻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

  见樊星星要吹头发,扈小姐担心汤圆应激,赶紧抱着它准备上楼,一边走还一边喜滋滋地说着:“最好是这样。不然回头他妈妈再一时兴起,年底给他安排一堆相亲局,那就更讨厌了。起码身边留住一个,年底也好交差不是?”

  “……”这话说得,实在有理。

  樊星星一边无语地吹着头发,一边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

  程春花已经安静太久了,她特别担心年底也有个逃不开的大局在等着自己。

  这么一想,她和余傅瑾也算是冥冥中有点命运相似。

  都是婴儿期就被迫独立,都是长大后对亲密关系没什么兴趣。

  不过她和余傅瑾根本的不同是,他是主动不选择,她是太怂不敢选。

  所以倒也不必就此给自己抬咖,好像他们真的一样似的。

  樊星星对着镜子自嘲一笑,心理默默地又给搬离这里的倒计时,减了一天。

  .

  消音地毯送来的比想象中要快。傍晚时分接到快递小哥电话时,樊星星正在露台观察汤圆。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气温骤降的关系,汤圆从下午晚些时候就开始有些打喷嚏,而且频率还有点频繁。

  紧急上网查了下,发现这种捡来的断奶期小奶猫,因为没有打疫苗和免疫不足的关系,很容易感染猫瘟猫鼻支之类的疾病。

  哪怕不是这种大号毛病,只是一个普通的感冒,对瘦瘦小小还天生残疾的它来说,都是很有风险的。

  所以樊星星格外紧张,从发现汤圆的异常后,就一直蹲在露台上提着心。

  确定是消音地毯到货后,樊星星赶紧跑下楼,打开大门去接包裹。

  快递小哥是个看起来面相很淳朴的年轻人,穿着红色的标准快递员制服。但要说他和别的快递员不一样的地方是,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挺斯文的近视眼镜。如果换身衣服,这气质进办公楼当小白领,也一点都不违和。

  见樊星星是个小女生后,小哥便主动热情地对她说:“东西挺重,您不用忙,我帮你搬吧。”

  樊星星盛情难却,把大门敞开,看着快递小哥很利落地把两大箱东西搬到了廊檐下指定的空位。

  “您是开网店的吗?一下子进这么多货。”小哥挺好奇地拿出单子让樊星星签字。

  “哈,对。”虽然觉得他可能只是随口找个话闲聊,但樊星星还是保持着与陌生人该有的距离,没有多说什么,签好字就把笔还给了小哥,道了声谢。

  小哥收好纸笔,转身要离开时,突然被檐下另一侧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樊星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她上露台照看汤圆之前,坐在那里复习陪诊师考核资料时,忘了收拾回房的打印材料。现在随机放在最上方的,是印着明晃晃“陪诊师考核通关大全”九个大字的小册子封面,正好落入了快递小哥的眼里。

  “您是陪诊师?”小哥看起来有些惊喜,“还是您家里有人做这个?”

  “我就是。”今天和薛姐同步完罗娜的情况后,薛姐对她的表现赞不绝口,再次表达了希望她下周一就能去签合同、正式上班的想法。既然这样,也不差这一两天了,她自然顺势认领了这个职业身份。

  “那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小哥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声调都不自觉拔高了。

  “您说。”樊星星直觉他应该是真心想请教的。

  “你们陪诊师,能配合病人演戏吗?”小哥一脸希冀地问。

  “演戏?”樊星星没听明白。

  难不成真的一语成谶,现在要求陪诊师飙演技,都已经成行业常态了吗?

  “是这样的。”小哥有点不好意思,黝黑的脸庞有些淡淡的尴尬,搓搓手说,“我关注陪诊师这个服务,已经有段时间了。不过以前都是在网上看,听那些收徒弟的直播间老师说,也一直没敢鼓起勇气咨询过,很怕遇到割韭菜的骗子。既然您就是这行的,我就想咨询一下。如果合适的话,我就找您下一单。如果不合适,没合作成,您也别介意。反正我就是一直负责这个区域送货的,您平时有个什么重活啊跑腿啊,都可以找我来帮忙。我别的没有,力气还是有的。”

  樊星星被他憨厚又忐忑的表情给逗乐了,粲然一笑说:“我没这么霸道,您有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那谢谢啊。”快递小哥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接着开口说道,“不瞒您说,我妈这半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但又说不上哪个部位不好。她一辈子没体检过,所以我就想让她来大医院全面查查。我连最贵的体检卡都帮她看好了,可她总是心疼钱不肯。其实我知道,她是害怕真查出大毛病了,会害的我人财两空。毕竟我刚创业做生意,手头不宽裕。我一直为这事儿挺头大,后来突然想起《武林外传》里面,李大嘴让同福客栈的人一起帮他演戏,骗他妈说自己考了什么武状元什么的情节,我就突发奇想,想借鉴一下……”

  樊星星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所以,您是希望陪诊师团队,可以在您母亲面前,按照您的剧本演一出戏,以减轻您母亲的心理负担?”

  “对。”快递小哥脸都快涨红了地挠挠头,“听起来很滑稽是吧?”

  “没有没有。”每一颗孝心都是宝贵的,樊星星表情很敬重,“所以您的具体剧本是什么?复杂吗?”

  “那个……您能不能先大概告诉我,你们这边的大概收费标准是什么范围?”小哥迟疑了下看着樊星星,眼神有些局促,“如果太贵了,那我就另外想别的招。”

  “不会太贵。”虽然没做过类似案例,但看了那么多资料,大概成本构成她还是清楚的,如果不是很远的那种需要上门接的,额外费用基本没有,“我们一般都是按正常时薪,不会额外加表演费的。我们可不是什么大明星,哪有那么多值钱的演技。”

  小哥被她紧跟时事的揶揄语气逗得乐起来,表情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那如果外加跟车到外地呢?”

  “……”这个问题樊星星让突然有点陌生,“外地?”

  “对,我家是外地的。”小哥解释道,“虽然不算特别远,但单程也要两个小时左右。我可以找租车公司租一辆好车,但你们这边跟车过去的话,来回路上也得花四五个小时。当然,这个时间,我都会算成陪诊时薪。我是说,还有额外的辛苦费吗?”

  樊星星试着理解了一下:“所以,您的剧本是,您租上车,我们按照您给的角色跟过去,然后说服老太太来上海检查,一直到陪诊结束,再跟车送回去?”

  “跟车送回去不需要。”小哥连忙摆手,“我会让租车公司的司机来送的。你们大概只做前面的部分就行。”

  “……”这场戏貌似还有点大?樊星星不敢擅自作答,只能回答道,“好的,我会和我们领导说一下的。到时候再给您详细报价,您看行吗?”

  “可以可以!”小哥很开心地给出自己的一张名片,“这是我承包的快递站点的地址,名字电话什么的信息也都在上面,有什么进展您可以随时联系我。”

  樊星星看着那张名片上的名字:曹飞,经理。

  “好的,曹先生。”樊星星答应下来,加了曹飞微信后,把余生陪诊的小程序推送给他,一路简单介绍着,一路将他送出了大门。

  曹飞却仿佛一直不太放心樊星星会真的联系他似的,扒着快递小车的门迟迟不肯上去:“您可一定要联系我呀。虽然我这一单有点麻烦,但我不会让你们白做的,该给的费用我都会给的。如果过程满意的话,我还会额外给红包。我是掏的出这个钱的。”

  “您放心吧,曹先生。”樊星星笑了笑,“我们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客人的回复的。”

  一个能在这种地段承包一个小快递站点的人,怎么说也是一个小老板。就算暂时手头不太好,也不可能连这点钱都掏不出。他寻找这么久,可能只是想找个合理的报价和靠谱的团队罢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剧本到底有多好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孝心是真实的。所以她相信薛姐但凡有空档,就不会拒绝这单满是温情的预约。

  曹飞听樊星星都这么打包票了,这才放心地打开车门坐进去,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我就知道,找邻居办事最靠谱了!以后有事您说话,我专业跑腿第一名!”

  “……”樊星星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心里不自觉地暗暗接了句。

  ——瞧这话说,这年头谁还不是个跑腿的呢?

  .

  地毯的品质倒是符合预期,和价位基本相符,但真到了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铺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大工程。这地毯还是有些分量的,想三层楼梯上上下下全部铺满,还真得需要点力气和时间。

  正在她思考怎么才能更有效率时,扈小姐估计是听到动静走下来。

  看到樊星星面前的一堆“货”,她愣了一下:“你要做地毯生意?”

  樊星星扑哧笑出声:“没有啦,就是想自家用。您不是睡眠不好么,我上来下去的总觉得会打扰您,所以想买点消音地毯,试试看效果。”

  扈小姐有些动容,她走过来摸了摸地毯上手感柔软的细绒:“这得不少钱吧?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樊星星不想提钱的事,“不是什么好材料,而且最近电商活动力度不是很大么,还挺便宜的。只要您不嫌弃这质量就行。我看楼梯的木头挺好的。”

  “再好那也是给人踩的。”扈小姐心情愉悦地摆摆手,似乎对樊星星的点子很受用,“你说得对,确实应该弄点这个。我以前不弄,是因为就一个人住。以后既然有你在,你感到自在也很重要。”

  “……”樊星星没好意思提自己就因为打算要搬走了,才抓紧时间弄了这些。不管什么性质的离别,总归都是伤感的。只希望扈小姐不要和余傅瑾一样多想就好。

  “天不早了,先弄饭吧。”扈小姐说完话,指了指天色,“冬天黑的早,早睡早起身体好。这个不急于一时,明天再研究也是一样的。”

  “好的。”樊星星从善如流起身。正好她准备晚上带汤圆去宠物医院找唐晟看看。如果真是生病了,还是得及早治疗才行。

  .

  两个人的晚饭很简单,樊星星收拾完厨房之后,又跑到露台去看汤圆,希望它能吉猫天相,出点奇迹。

  然而因为它的眼睛睁不开,真实身体状况一时很难判断,只能看得出它确实挺没精神的,而且呼吸也开始有点急促。

  樊星星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当机立断,准备去楼下拿航空箱。

  结果人还没走到楼下储物间,就看到了刚进门的余傅瑾。

  他最近似乎还挺清闲?不然怎么会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大好的良辰美景,怎么不去和何箐箐约会去呀?

  心里固然这样吐槽着,樊星星嘴上还是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余医生好。”

  余傅瑾没有回答她,注意力反而被廊下堆着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樊星星实话实说:“这不是马上就要搬走了吗,想临走之前感谢一下扈小姐的帮忙。”

  余傅瑾面色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弯腰用手拨弄了一片地毯研究了下后,他才蹙眉抬头:“消音地毯?你准备铺哪里?”

  “楼梯呀。”樊星星回答得理所当然,“扈小姐睡眠不好,你不觉得这楼梯也有点太响了吗?”

  “可如果你搬走了之后,还会有人去踩这个楼梯,影响她的睡眠吗?”余傅瑾毫不客气地一语指出她的逻辑悖论。

  樊星星登时一怔,一脸的理所当然瞬间凝固成了无比尴尬的无言以对。

  ——对啊,还有谁呢?她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就算扈小姐后面请了钟点工,钟点工也不会在她休息的时候上上下下,叮叮当当,来去自如呀?

  她怎么就脑子打结,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却做了这么一件暴露智商的蠢事?

  樊星星窘迫得无地自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她总不可能一直都一个人住吧?”

  余傅瑾欣赏着她脸上千变万化精彩纷呈的表情,似乎心情极好地勾唇笑了笑:“你猜这楼梯,铺地毯这么好的物理消音办法,我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我要是知道,还用一个人从搬进来,就在心里奇怪那么久吗?樊星星暗自腹诽着,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故意卖关子,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因为……”余傅瑾把地毯外包装严严实实地盖起来,总算缓声揭开了谜底,“第一,地毯容易藏污纳垢,奶奶呼吸道不是很好,用地毯很容易诱发各种不适。别说楼梯没用,就连她自己房间里,也都没用过一块地毯。这第二……”

  他顿了一下,眼神深深看了下樊星星,似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是因为这些木头,都是当初造房子时精选的上好百年原切实木,做工也是当时一等一的老工匠亲手打造,所以才用了这么多年还不断不腐,放到现在更是价值不菲,有点古董价值了。要是这样的好木头,用普通的地毯给盖住了,或者被这种有化学背胶的自粘地毯给破坏了表面,不是就太可惜了吗?”

  “……”他没舍得用一句重话,可樊星星却依然感到了颜面无存的羞耻感。

  这不仅是暴露智商的问题,更是暴露认知的问题。

  余傅瑾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已经在赤裸裸地告诉她,她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她的眼里,楼梯就是用来踩的,世间的木头都是一样的,她看到的楼梯,就仅仅是楼梯而已,只看到了它的实用价值。

  而在他们眼里,楼梯不仅是楼梯,更是历史的见证,建筑价值的象征,身份的体现。

  所以,不是别人想不到,而是她自己太自作聪明,全然一个暴殄天物还自鸣得意的“大聪明”。

  就在这一刻,她总算认识到,自己和他们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的眼界决定着认知的上限。如果换成见多识广的何箐箐,她一定不会这么蠢。

  她也总算明白了自己买的这款“性价比”平替,和范先生的昂贵地毯区别在哪里了。

  一分价钱一分货,那种纯手工编织的羊毛地毯,自带防滑功能,是不会损坏木头的,而且进口羊毛的高档质感,也称得上这个楼梯的绝版用料,相得益彰的搭配,效果只会锦上添花。

  而她选的这种廉价自粘型,的确是消音了,但也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还好自己还没闷不做声铸下大错,也还好扈小姐心善,并没有当面打击她的自尊和兴致勃勃。

  她对扈小姐感到很抱歉。

  她刚刚让自己延迟铺设时的心情,想必是无比复杂的吧?

  从她的视角看来,自己这个浅薄无知、焚琴煮鹤的样子,和续写《红楼梦》的作者,让林黛玉吃五香大头菜有什么区别?

  都主打一个无知者无畏,贻笑大方。

  樊星星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

  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这种无力抗拒的难堪感。

  她想,她的确应该回到适合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至少在那里,她是自由自在的。

  而在这里,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不管别人表面上给了自己多少礼貌的尊重和友善。

  ……

  樊星星一刻都在余傅瑾面前待不下去了,她咬紧下唇,扭身就把自己关进了狭小黑暗的临时储物间,落扣反锁。

  门外,逐渐传来扈小姐下楼的声音,和她与余傅瑾交谈的声音。

  他们说的是本地方言,她听不懂也听不太清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

  直到大门外传开关门的声音,樊星星才抱着航空箱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等她登上露台去看汤圆时,发现汤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一慌。难道是因为担心是猫瘟,怕它传染给其他两只猫咪,所以余傅瑾特地过来,把它带走了?

  樊星星的心一寸寸往下沉,却连敲门询问扈小姐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这段别别扭扭的悬殊缘分,也确实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再厚着脸皮待下去,她担心自己也会成为第二个给原住民带来烦恼的人形汤圆。

  好在比傻乎乎的小瞎猫更好一点的是,她是个人,还懂得一些识相识趣。

  想到这里,她低头拿出手机,给薛姐果断地发了条消息。

  

继续阅读:第44章 私人订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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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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