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娜的手术全程,花费了罕见的三个半小时之久。
等她麻醉苏醒,被送到病房时,已经晚上八点多。
看着床头连着监护、脸色让人揪心的罗娜,樊星星没办法不动容。
她看到不是一个罗娜,而是无数个罗娜。
在我们传统的世俗观念,总是习惯把女性拿性命做赌注的两件大事——怀孕与生子——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用轻飘飘几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打上麻醉轻松无痛”“怎么就你这么矫情”“你这样倒霉是你自己体质不好运动太少”“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的人都是第二天就要下地干活了”“你怎么这么麻烦,沾上就怀孕”等等经典PUA论调,掩盖了一切关于生育风险的真实面貌,让很多女孩在青春期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就被诱骗到了一条回不了头的不归路,也让很多男孩真的以为这件事本就不痛不痒,更把意外怀孕的女性当成感情纠纷中的一件累赘,急欲除之而后快,从而肆无忌惮地成为又一批心安理得敲诈女性健康的帮凶。
整个过程全然看不到对生命的关怀与珍惜,从头到尾只充斥着恶臭到极致的漠视与剥夺。
而我们的生理与心理教育,不管出于什么主观和客观的原因,最终也都完美地避开了这方面的真实科普宣传,让很多人哪怕大学毕业,工作了几年,都还对这件事的认知无比惨淡苍白。
于是一切愈发周而复始,一代叠一代,雪上加霜。
以前在卫校的时候,樊星星就曾亲眼见过有女同学意外怀孕后,擅自搞来了米非司酮,自己在浴室里自行药流,最后导致大出血,差点命丧黄泉。
还有以前在县医院实习的时候,她也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三个月内流产两次,来看诊时还轻车熟路、漫不经心,点名就要医生给她开某某药,别耽误她明天还要继续上课。
而有些妇科医生对这种事见多了,也早就麻木了。但凡来个患者查出来怀孕,她们标准流程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不要”,而非“恭喜你”。
可悲又无奈。
“她出血过多,身体又罕见的凝血功能很差,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吃了什么医美产品的缘故,现在整个身体等于被换了一半的血。”何箐箐也肉眼可见地十分疲惫,“所以她的第一个二十四小时监护非常重要。辛苦你们盯紧一点,有事及时找护士。”
“好的。”樊星星看向薛姐,“您家里还有孩子,等这么晚,孩子肯定早就等急了。您先回去吧,我可以的。”
薛姐不放心地看着病床上又昏沉沉睡过去的罗娜:“她真的没事吗?这情况比她之前自己预想的严重多了,也是我见过最吓人的宫外孕手术,你觉得我们真的没必要联络一下她的父母吗?”
这件事樊星星不是没想过,但她总觉得,罗娜一个人坚持硬挺到现在,一定有她自己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于是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回答薛姐:“等她一会儿彻底睡醒了,我问问她再说。”
“好。”薛姐点点头,“那辛苦你了,也辛苦何医生了。”
“应该的,不辛苦。”何箐箐随口说着,眼神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樊星星。
樊星星权当没看见,催着薛姐出了门。
等薛姐走后,她才对何箐箐道歉:“对不起啊何医生,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和我说。”
何箐箐把她带到走廊里,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那个今天热搜里的人?科里的小姑娘都传遍了,我也才刚知道。”
“是的。”这个实在瞒不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建议把她转到单人病房。”何箐箐皱眉说,“医院人多口杂,我担心对她恢复不利。护士站这边我会交代好,但其他病人,我们真管不了。”
“那就太谢谢何医生了。”樊星星发自内心地感谢,“我之前也想过这个,但又怕太麻烦您。我也知道附一院的病房有多抢手。”
“客气了,这不还是看在余傅瑾的面子上。”何箐箐笑了笑,眼神忽然意味深长看着樊星星,“不过你和余傅瑾是什么关系?这还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管朋友的闲事。”
“我们不算朋友。”樊星星信口胡诌开来,“准确来说,应该算是远房亲戚吧。”
上回说是房东房客关系,都被唐晟给歪曲了,这次她单方面认个亲戚,看旁人还怎么说。都是同一个祖国母亲,谁跟谁还没点亲戚关系了?
“原来是这样。”何箐箐轻笑出声,唇角再也难掩笑意,又接着交代樊星星道,“等她睡醒了,也别让她看手机。就说是我说的,说会影响她的视力。如果她再问你一些其他什么,你挑着回答就行了。等三天后,再看情况而定。”
“明白。”樊星星肃色点头,“您放心,我会控制好她的。”
“那就好。”何箐箐这才似乎放了点心,走向医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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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罗娜挪到单人病房后,樊星星也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本想下楼去买个面包充充饥,没想到在电梯里又遇到了准备下班的何箐箐。
说实话,如果不是何箐箐主动和她打招呼,樊星星都根本认不出她来。
脱去医生的制服,刚洗完澡换上漂亮私服的何箐箐,秀发披肩,身材高挑,妆容淡雅,绝对算得上路人都会回头的知性美女级别。
“您好,何医生。”樊星星认出她后,连忙颔首打招呼。
“这么晚出去呀?”何箐箐热情寒暄。
“嗯。”樊星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肚皮,“饿了。”
“那要不要吃点这个?”何箐箐把手里的一个纸袋子提到樊星星面前,“今天有同事过生日,这是她们特地给我留的。”
樊星星低头看过去,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纸质甜点盒,上面印着字体精巧的高大上外文品牌logo,和她平时买的那种散装平民款一看就天壤之别,应该是价值不菲的。
她忙不迭婉拒:“何医生您太客气了,不用了。”
“可这个时间点,外面好像也没什么吃的了。”何箐箐一直举着手里的纸袋,看起来是真心实意想送给她的,“而且我最近控糖,这么晚吃这个会长肉。你如果不怕长肉,真的可以拿去。这是得过奖的甜点大师自创品牌做的意大利经典款提拉米苏,贵得很,专供VIP会员的,外面一般也买不到,丢了可惜。”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樊星星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了。
别说这东西还挺贵,就算便宜,就以她和何箐箐也只是刚认识、并且还求着对方的关系,这时候反过来收她的东西,实在不太合适。
但氛围烘托到这里,拒绝好像更难以说出口。好像很不给何箐箐面子似的。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何箐箐的电话响起来。
她一看来电,就眼睛一亮,很高兴地接起来,笑眯眯对着话筒说:“等一下,我马上就到了。你先在停车场等我,我已经在电梯里了。”
对方应该也是个话少的人,何箐箐简短“嗯”了声,便红光满面地挂下了电话。
那甜蜜又期待的样子,不用问,对方不是刚新婚燕尔的老公,就是正处热恋期的恋人。
这么冷的天,都这么晚了,还等着接她下班,樊星星突然觉得自己又能相信爱情了。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那么好运遇到自己的天赐良人,但总有一些幸运儿是那个例外。
电梯很快到达了一楼,樊星星走出电梯和何箐箐告辞。
何箐箐大概是还沉浸在约会的喜悦中,也没再提手里甜点的事,挥挥手便合上电梯门,一脸幸福地下了负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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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罗娜随时可能会醒,樊星星没敢多耽搁,随便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就快速又回到病房。
半路上,她还接到扈小姐的一个电话,问她都快十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樊星星这才十分抱歉地想起,她忘了报备了。如果罗娜不请护工的话,她这两天晚上估计都不太可能回去了。
听说她在医院照顾病人,扈小姐终于也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既然是朋友病了,就多照顾好她。有什么事,也可以请傅瑾帮忙。他也经常值夜班。”
“嗯。”樊星星应了声,心下却有些怅然。
马上就要搬走了,今天的事应该也是她最后一次麻烦他帮忙了吧?往后非亲非故的,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回到病房时,意外地发现罗娜竟然已经醒了。
因为抢救紧急,她的颈部也开放了静脉通路,所以她现在的行动十分不方便。
樊星星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物,凑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你还好吗?”
罗娜应该是已经醒了有几分钟了,虽然很是虚弱,但神志是完全恢复了清醒的。她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睡前做过的那件大事。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是什么事了吧?”罗娜直截了当问樊星星。
樊星星不能剥夺她的知情权,点头承认:“那人,是肖程,对吧?”
“你都知道了?”
樊星星叹口气:“何止我知道啊,整个妇科都知道了。所以我才擅作主张,给你挪到单人病房来。这也是何医生的意思。”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罗娜最关心这个。
樊星星为了这一刻,内心已经修改了好几轮剧本了,所以说起谎来顺畅到一点磕绊都不带打的:“他向你道歉,说他前几天在山里拍戏,没信号。还让我转告你,这件事他会给你一个交代。但首先你得把身体养好。他过两天才能回上海。”
“真的?”罗娜明显不相信,“他这么好说话?”
樊星星只能装傻充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可能是听说你在做手术,所以他心里有愧吧。”
“他最好是。”罗娜疲惫地闭上了眼,“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能怕他不成?”
“对!”嘴上饶是这么附和着,樊星星心里却为罗娜感到心酸。
她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曾经如此真心爱过的恋人,竟会用那样的龌龊手段,靠抹黑她,来洗白自己吧?
经过几个小时静下心来的反复梳理,樊星星也已经从照片的角度和肖程本人微博的营业足迹,推断出那些图片,很可能就是肖程本人提供给团队的,而不是团队未雨绸缪偷拍的。
照片里的所有活动,包括和老外唱歌跳舞,还是和范先生出游吃饭,应该都是有他亲自参与的。不然范先生怎么会之前在急诊室对自己说过“罗娜的男朋友年轻又帅气”这种话?
这就说明,罗娜是引荐过两人认识,彼此还近距离地接触过的。
既然如此,罗娜是什么人,她和这些人是什么关系,肖程再清楚不过。
可他还是对她下了这样的黑手,真是不配为人,令人作呕。
罗娜该有多认真地和他交往,才会把自己的生活圈子全盘地展示给他看、并邀请他悉数参与的呀!可他明明对她的深情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残忍地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她死活地狠狠背刺了她一刀。
不仅如此,他还伤害了所有曾经与他觥筹交错的和善友人们。
这个人,真是坏到底了,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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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机呢?”被樊星星喂了点温水后,罗娜突然想起她的手机。
想也知道她的此时社交软件后台私信该是怎样的盛况,所以樊星星又拿出她早就谋划好的剧本面不改色地搪塞:“没电了,我也没找到你的充电器,就拿去医生办公室充了。不过这会儿何医生已经下班了,我也不好去打扰别的医生,要不明天上午再问问?”
还好罗娜依然没有起疑:“哦,对,我好像是匆忙中忘了拿。”
“而且何医生看我去充电,还特意跟我交代,说你因为失血过多,眼底压力大,住院期间尽量少看手机,不然会影响视力的。你还不知道吧?你输了一千多CC的血,都快占你身体的一半了,吓死人了!”
樊星星及时把话题转到了她的病情上来,交代她坐小月子的各种注意事项。
罗娜本就身体虚弱,听樊星星絮絮叨叨了一阵儿,又开始觉得疲倦,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樊星星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一个合格的陪诊师,还得去进修一下演技。
有些时候,你还真的不得不为了工作,把自己逼成一个集导演、编剧和剪辑于一体的全能好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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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个人都被爆炸一样的碎片信息裹挟的时代,能有个不被各种消息通知提醒打扰的安静夜晚,是难能可贵的。
为了不勾起罗娜想看手机的心,樊星星索性也给自己的手机关了机。
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开机时,她发现薛姐把她的手机都快冲爆了。
心里一紧,樊星星马上回拨了电话回去,这才知道薛姐昨晚回家后一上网,就发现了罗娜背后的故事,所以才心急火燎地想和她商量该怎么办。
见罗娜正眼神探究地躺在床上盯着自己,似乎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她也已经品出了昨晚樊星星言辞中的不对劲,正试图从她的反应里找出一些破绽,樊星星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地冲罗娜笑笑:“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罗娜摇摇头,没说话。
电话那头旁听的薛姐也听出了樊星星的顾虑,心领神会地简单说了句让她抽空回自己电话,便自觉先切断了对话。
樊星星没有主动去和罗娜说什么,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平台去搜她的黑词条,发现经过一晚,关于罗娜援交的黑词条已经被炸了,有关范先生的画面部分也已经全部被撤下。
看来肖程团队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樊星星心里有了底气,这才走向罗娜:“你真的不饿吗?今天可以吃点流食了。”
“昨天的事,是不是闹得还挺大的?”罗娜不接她的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问。
樊星星点点头承认:“嗯。”
“那你说,我爸妈是不是也看到了?”
樊星星心里一咯噔。对啊,她这边严防死守,却怎么能忘了互联网是没有墙的呢?
“让我爸妈过来吧。”罗娜面色很平静地说,“我知道我自己在手术台上都经历了什么。既然我最担心的事都已经成了既定的公开事实了,那也就没什么好对他们隐瞒的了。之前我只是怕他们瞎担心,但现在既然我已经熬过了生死这一关,我就觉得其实其他的也都没那么重要了。我越怕,坏人就越嚣张。我越坦然,我父母才越安心。所以我干嘛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呢?”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樊星星确信,这一次,她应该是真的走出来了。
此前她再怎么放狠话、装通透,那都是假的。只要合上门来,她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真正的成熟,是不再被别人的任何看法所绑架,是开始学会观照自己的内心。
她终于开始学会爱自己,爱自己的家人了。
“那我给你拿你的手机来?”樊星星试探她。
“别装了。”罗娜看着她失笑,“在手机线大部分都通用的时代,你那蹩脚的谎言,骗骗昨天晚上麻醉还没完全清醒的我还行。手机就在你包里,别逼我站起来拆穿你。”
樊星星哈哈大笑,从包里掏出她的手机,打开后递给她。
罗娜却拒绝伸手接:“你打吧,就说你是我的好朋友。当然,把我情况说轻一点就好,别让他们路上多想。”
樊星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肯定也早就猜到了,事情爆发后,她的互联网世界绝对不堪入目。
既然注定到处都是牛鬼蛇神,那她为什么还要去看?这不是自己找虐是什么?
躲在键盘后面那些蝇营狗苟的ID,之所以如蟑螂般让人恶心又烦心,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阴暗的、发烂发臭的、充满发泄式戾气的、见不得光的。
但虚无终归是虚无的。只要你不看不想,它就根本无法伤你分毫。
只有你真的在意了,把自己降智到和他们同频了,它们才会兴奋地群起而攻,上演一把集体无意识的乌合之众,把你啃噬得尸骨无存,最后还笑你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能看透这一切的罗娜,那才是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铜墙铁壁。
樊星星释然笑笑,请罗娜解开锁屏、找到她母亲的电话后,便当着她的面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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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罗娜的父母早就心急如焚,且丝毫没有责怪罗娜的意思,反而十分心疼。此刻他们最关心的,就是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樊星星安抚了罗妈妈一阵,才报出了医院的地址。
罗妈妈哽咽着十分感激:“谢谢你了,小樊。我们这就过去,你也让她别多想,好好养身体。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我们的宝贝。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承担。该要的公道,妈妈也一定会替她讨回来!”
樊星星微笑着结束了这场通话。
等她再回过头来看向罗娜时,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樊星星无声地走过去,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她是羡慕罗娜的。
虽然她年轻气盛,走过弯路,也得罪过人,但归根结底,那都源于她有随心试错、和任性得罪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的勇气和底气。
而这份勇气和底气,恰恰就是她的父母给她的。
所以她是幸福的。
不像自己,每一步都走得精疲力竭,权衡得失,生怕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此生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因为她只有她自己。她背后没有人。
所以,她没机会犯错。
所以,她对所有事的态度都一样:宁可错过,也绝不冒险。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爱情和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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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娜的父母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他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两个人的谈吐气质都相当不错,一看就是当地中产以上的家庭,怪不得能把女儿培养得这么优秀,也怪不得肖程会反复用他们的“脸面”,来试图拿捏罗娜。
樊星星带他们见过何箐箐、了解完病情全貌后,也如实向他们转达了罗娜面临的实际舆论压力,以及范琼给他们的建议。
两人对视一眼,就直接表达了想见范琼一面的想法。
他们一点都不想私了。
不是在每个人的心里,金钱都是万能的。舆论发酵到这种地步,互联网伤痕已经永久在罗娜身上烙下,事到如今,在他们看来,谈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想通过法律还女儿尊严,为女儿正名,让作恶者付出代价,并把肖程永远钉在劣迹艺人的耻辱柱上,再不能厚颜无耻地露面捞金。
“好。”爱是勇气,也是枷锁。罗娜的父母给了她大胆追爱的勇气,但同时也让她有了时刻想要保护家人的枷锁。如今一家人拧成一股绳,那必然无坚不摧。“其实以我对肖程的短暂了解,我感觉他用同样的方式渣过的女孩应该不止罗娜一个,只是她们没有罗娜这么有魄力,敢跳出来和他们硬碰硬罢了。如果你们可以想办法发出足够的声量,鼓励更多受害者向你们投稿,大家一起讨伐他,那事情肯定就会更加顺利。”
樊星星这番话,给了罗娜父母新的启发。
罗妈妈看向罗爸爸,罗爸爸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对樊星星沉声说:“谢谢你在我们不在娜娜身边的时候,花了这么多心思帮了她。如果将来也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可以帮忙你的,你也尽管说,不要不好意思。”
“对。”罗妈妈也笑着说,“我们虽然主要在外地发展,但这边也是有一些朋友的。”
说着,她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竟赫然写着,罗妈妈是当地某家主流报刊的版面主编。
樊星星肃然起敬之余,又在心底默默地为肖程点上了一根蜡。
你说你惹谁不好呢,非要去惹媒体圈的前辈?
肖程撑死了也都只是个纯娱乐的小爱豆,全部份量加在一起,都不如主流媒体社评里,一句简单的定性。
再加上范琼律师那向来咬住谁就不死不休的泼辣作风,他这次好运是真的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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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的操心和劳碌,让樊星星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
扈小姐见樊星星回来,第一时间也抱着汤圆走了下来。
“你那朋友没事吧?”扈小姐坐在客厅,不无担心问。
“没事。”樊星星大力地擦着头发,“她爸妈已经从外地赶来了,往后就可以放心了。”
“是啊。”扈小姐摸着汤圆的脖颈一脸怜惜地感叹,“你们这些小不点,年纪轻轻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父母该有多担心啊……”
她说到这里突然噤声,似是骤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很僵硬地换了个话题,“……你看汤圆,这几天是不是长大了很多?感觉一天一个样。刚来的时候,它连猫窝都爬不出来。”
樊星星当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就算当初在房产中介门前,自己和程春花的通话她没有听到多少,那这么久的同一屋檐下接触下来,她多少也能看出一些什么了。
不过她并不介意。因为这并不是自己的错,也没什么羞于见人的。
她笑着伸手接过汤圆,温柔地逗弄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和软软的小肉垫,感觉心都化了。
这鬼世界破破烂烂,还好有小猫在缝缝补补。这小东西可太治愈了。
扈小姐此时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掌:“哎呀,我差点忘记了这个。”
她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盒,一边走一边说着:“这是傅瑾一大早送来的,说是朋友送的,他不喜欢吃,让我吃。可是我不能吃甜的啊,所以就只好等着你回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将手里的纸盒,放到了樊星星面前的茶几上。
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提拉米苏包装盒,樊星星瞬间石化。
这不就是昨晚电梯里,何箐箐那个差点让她盛情难却的号称得过奖的大牌甜品吗?
所以,它是怎么一夜之间跑到余傅瑾手上的?
难不成,昨天晚上,那通让何箐箐甜蜜到脸红失忆的深夜约会电话,正是余傅瑾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