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轿赶在日落前,驶进京城。
容谨将腰牌递与守城侍卫查验。陆晚棠在一旁看着,只见那侍卫将一张密封的字条交与容谨,说是东宫府上主管一个时辰前来,托他给的。
“太子妃又病了?”
待侍卫放行,陆晚棠挨过去看字条。
字条上说,太子妃病情反复,卫太傅前来东宫探望。
以及主管自己,是如何同卫太傅解释太子殿下去向的。
容谨收了字条,怎么听陆晚棠说“太子妃”三个字,怎么觉得别扭。
“妾身这是知礼数。”
陆晚棠坐正,说的一本正经。
“你直呼本王‘容谨’的时候,怎么想不到礼数?”
容谨好气好笑,伸手捏她的脸。
两人闹到车轿转进正门的巷子里时,方才敛住。
“太傅。”
下人一见太子殿下的车轿,已去卫瑶处告知了。卫太傅迎出,容谨道礼。
“听闻殿下这几日,不在东宫。”
“为迎永安郡主,陆选侍前些时日谱了曲雅乐,颇受母后与乐师赏识。晚生想着,让陆选侍再谱一曲清乐,这几日陪陆选侍外出找寻灵感。”
容谨自称“晚生”,显然,仍旧是以学生身份在与老师说话。
而不是女婿对待岳丈。
“原来如此。”
上回陆晚棠谱雅乐之事,卫太傅也有所耳闻,自是不好再多过问什么。
“只是瑶儿这身子,老臣实在放心不下。”
卫太傅满面愁容,叹道。
前几日他打发人来问,桃熙回他说,太子妃已好了大半。
结果这几日又是没由来的病发,昏倒过去。
容谨虽然不在,卫太傅来看了,东宫这边倒是丝毫没有亏待他的女儿。太医郎中每日往返四五趟,名贵的药材一样不缺,侍女也是好生守着。
只能怪他这女儿,身子不争气。
他虽是老师,容谨毕竟也是太子,而今战功显赫,在朝中更有了自己的势力。卫太傅挑不出问题,当然也不好逼得太过,譬如一定要容谨围着自己女儿转。
“太傅宽心,”容谨说的得体妥协,不给有心人任何大做文章的机会:“晚生明日再多请几位药师,为太子妃医治。”
“辛苦你了。”
拍了拍容谨的肩,卫太傅离去。
一路跟着容谨回到寝殿,确定下人们都离开了后,陆晚棠方才试探着问道:“她这会病了,是,殿下的主意?”
容谨不置可否。
尽管一时无法铲除长公主的势力,容谨也不想陆晚棠平白无故遭受委屈,被扣上在屋内搜出扎满银针的人偶,生辰八字冲撞了太子妃的声名。
他知缘由,父皇知,可是卫家不见得知。
听了风声,卫家想必会对陆晚棠记恨在心,容不得陆晚棠与卫瑶同住东宫。
因此,挑陆晚棠人都不在东宫的时间,让卫瑶再“病”上一次,这冲撞冒犯的谣言,自然也不攻自破。
“殿下怎么做的?”
顾不得喝汤药,陆晚棠愈发好奇。
“本王前些时日,寻到了配合长公主与卫瑶设下魇术的道士。”
兴许是担心这道士将来走漏风声,长公主派人前去暗杀他。
容谨将道士救下,寻了个替身把暗杀的事打发了过去。
这道士自是对他感激涕零。
容谨答应给道士一个安身保命的场所,要的谢礼,就是让卫瑶再“病”上一回。
不用致命,也够她受的。
卫瑶既喜欢设苦肉计,能狠心将魇术用在自己身上,嫁祸陆晚棠。容谨也不介意,替她延长延长魇术时效,多在床上躺几日。
陆晚棠一面听着,一面朝后坐了点,微微抿唇。
“害怕了?”
看着她的反应,容谨语气里,明面上是淡漠,细听,却浸了一分若有若无的失落。
今日若不是恰好遇见卫太傅,又被她猜着,容谨本不想多说。
陆晚棠跟着他,虽是见了不少朝堂中手段,然而这些事,容谨还是不想让她过多参与。
“哪有,我就是被裙上的缀珠硌着了。”
不想容谨这般多心。费劲巴拉的将自己身上堆叠繁复的长裙理了理,陆晚棠笑意盈盈地钻入了容谨怀里。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了容谨一会,陆晚棠阖眸,心下怎么想的,便也怎么说了出来。
“晚棠好像,越来越喜欢殿下了。”
她声音轻轻的,却很清晰。
当年,为曾姨偷偷多给她一块馍馍,为胡姬准许偷半天懒不用练舞,都能十分感激,觉得受到了关心的她,从来不知,原来有人竭尽全力护自己周全,不肯让自己受到委屈的感觉,竟是这般好。
她理解,容谨宁肯让她看自己在战场鲜衣怒马,骁勇杀敌的一面,也不想她看见,他也成为了间接利用魇术之人的一面。
可是,民间百姓一言一行,多有律令做界定。
他们回到这京城中,孰是孰非,早已没有一个明明确确的规定。
只要彼此知道就好。
“当真?”
容谨心念一动,眸光越发温柔。
他其实鲜少说,也鲜少听得陆晚棠会说“喜欢”二字。
好似她嫁与他,本就是属于他的人。他们便会永远这般下去,“喜欢”也是不言而明,理所当然的。
直到陆晚棠清清楚楚说出这两个字,容谨才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殿下再问,我就去自己苑睡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会子可再难重复一遍。陆晚棠佯装要起身,结果仓促间还被曳地的裙摆绊了一下。
“碍事,脱了。”
将人拉回芙蓉帐中,某位太子评价完自己在冀州买的裙裳,不劳她动手,干脆地上手解了,扔在一边。
被吻得气喘吁吁,眸中似盛了一汪秋水,陆晚棠有几分失神,微启红唇。
容谨的指腹在她唇边摩挲,流连。
“本王似乎——”
看着指尖沾上的唇脂,恰似春日里桃花般,轻染殷红,衬的她更加云娇雨怯。
容谨轻笑:“也更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