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永安郡主来访。
为表赵国与楚国交好的诚意，宣明帝亲自往城门前相迎。
先时已闻得永安郡主年轻，然而待郡主从车舆里走下的瞬间，众人仍是暗自一惊。
不想，这在楚国朝中素有铁腕的永安郡主，也只是芳龄不过二十的女子。
发间松松簪着碧玉龙凤钗，霓裳熠熠，永安郡主行走间步态雍容，长裙招摇曳地，尽显华贵。
“久闻太子之名，”与帝后道过礼，永安郡主看向容谨：“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郡主过誉了。”
容谨还礼。
一路雅乐齐奏，喧鼓齐鸣。自宫内用了庭宴，宣明帝安排礼部随永安郡主同游京城几处盛景。
“不知太子殿下，可有闲暇？”
与礼部尚书客套了两句，永安郡主走到容谨面前，眼中藏了一分似笑非笑的打量之意。
这般相问，容谨以往也听过。不过不同于别户人家闺秀相问时的试探羞怯，永安郡主的出言，隐隐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压力，颇有些玩味。
“既如此，”不等容谨回答，宣明帝已经替他应下。示意礼部尚书退下，宣明帝道：“太子，你陪郡主同去。”
“姑娘。”
陆晚棠来到商铺时，听荷正在琢磨新配方的调色。连忙站起，听荷看着，陆晚棠好似有一分不高兴。
“谁惹姑娘生气了？”
陆选侍待她一直如姐妹，所以听荷也不拘束。拉着陆晚棠在铺子里间坐下，听荷关切地问。
该不会是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太子妃吧。
“没事。”
只是在东宫待的无趣，陆晚棠出来透透气。
容谨这四五日里，因为父皇的意思，要陪永安郡主在京城各处走走看看，每日极早出去，极晚回府，与她都没说上几句话。
要说介意，倒也不至于，她对容谨向来颇为放心。
只是，多少有点，失落感。
陆晚棠趴在柜台边，两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街市过往的众人。
半晌，仍旧觉得无趣。
原来情绪不好，心里揣了事，在哪感觉都是一样啊。
轻叹一声，陆晚棠思量。
“这永安郡主也真是。拜访一趟，没来之前，闹得姑娘又是谱雅乐，又是要准备募捐。来了后还……”
后半句，听荷戛然而止。
陆晚棠顺着听荷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行宫里的车舆浩浩荡荡路过长街。
陆晚棠视线一凛，看着自家太子，在永安郡主之前，先下了车舆。
“姑娘放心，太子殿下没扶她。”
推了推陆晚棠的胳膊，听荷兴奋地小声说。
“本选侍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被听荷一句话说到了心底，陆晚棠即刻坐直，心虚地轻咳了两声。
“本郡主这几日逛着，觉得这京城各处都甚好。”
永安郡主同容谨说完，视线恰好落在陆晚棠的商铺方向。
“不知赵国的女子之间，都盛行何种胭脂妆容。”
既为女子，自然对衣裳配饰，妆容脂膏有兴趣。永安郡主说着，朝陆晚棠商铺的方向走去。
容谨单手背在身后，泰然自若地跟上前去。
“参见太子殿下，郡主万安。”
陆晚棠迎着，一本正经地行了礼。
既而在永安郡主低首，看向商铺前一排胭脂膏子时，飞快地与容谨交接了一个眼神。
“你知我是谁？”
抬眸，永安郡主说话时倒是温婉，或者落在陆晚棠印象里，叫和蔼。
她是侍妾身份，所以那日未同帝后，太子一起去城门下迎接郡主。不过在她的猜测里，听着楚国对永安郡主的评价，一直是将永安郡主的模样，当作前朝垂帘听政的太后想象的。
“民女虽不认识郡主，但先前见过太子殿下一两回。闻说今日，郡主与太子殿下要经过永乐街，民女便猜着了。”
见过一两回。
容谨站在郡主身后，看着某人无辜天真的民女形象，开始盘算晚上回去后让她将那“一两回”展开说说。
“太子殿下觉着，哪一色最适合本郡主？”
接连看了几盒唇脂，皆喜欢的不行。转向容谨，永安郡主问。
郡主是什么语气问的，容谨压根没留意。
不过一旁这商铺某位掌柜的眼神，已经让容谨感到了丝丝寒意。
“本王不清楚这些。”
容谨面上客气，语气十分疏离。
虽然他一眼便看出，郡主左手拿的那盒唇脂色号，是他前几夜指腹沾上的；右手拿的那盒色号，是陆晚棠去宫中参加筳席时最常用的。
不过除陆晚棠以外的人试色，太子殿下一律看不出合不合适。
“男子家对这些，都不上心。”
永安郡主笑着摇摇头，也未在意。
“这盒胭脂也好香啊。”
目光被一个画着水墨山河的瓷器吸引，郡主打开，拂面而来的花香令人沉醉。
“这是什么花香？”
永安郡主问陆晚棠。
“是以茉莉、铃兰为主，辅以鸢尾、晚香玉，最后取金雀花花汁所制。”
陆晚棠答道。
“太有心了，”拉着陆晚棠的手，永安郡主笑言：“我们楚国，正缺好的调香师呢。不知你可愿意，同本郡主一起去趟楚国，待上半年功夫，教教我们宫廷的调香师。俸禄银两自不会短了你的。”
“多谢郡主美意，”像是真仔细思考了一下，陆晚棠为难道：“只是，民女已经有心上人了。能不能离开京城，还得回去同他说说。”
“那便将你心上人一起带着。”
着实看中了陆晚棠制香制胭脂的能力，永安郡主坚持。
听荷站在一旁，一直垂眸低首。余光从太子殿下看到陆选侍，只见两人神情都还自然，偏她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只能匆匆装作去里间取新品，赶忙退下。
亲自将永安郡主挑选的各色胭脂口脂一并装好，交与郡主，陆晚棠话里有话：“他在官府里当差呢，也不知能否走开。郡主若是喜欢，赶明儿民女将配方写与郡主就是。”
“那便有劳你了。”
郡主话音未落，只见不远处巷口，一只疯了般的骏马，嘶叫着冲出巷角，朝陆晚棠所在一侧的商铺方向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