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许吃甜的。”
翌日早,见自己转个身的功夫,陆晚棠已经开始打桌上青团的主意了。容谨将青团拿到一旁,换了杂粮粥。
“一个也不行。”
不等陆晚棠再出言,容谨率先预判了她想说的。
上回他纵着陆晚棠将甜米糕当作早膳空腹吃了,不多时这人就同他说心里不舒服,闹了一个上午。
“也不长些记性。”
许是连某位太子殿下自己都未意识到,每日里同陆晚棠说的话,单是提醒她喝汤药,叮嘱她注意膳食的,就比在朝中对旁人加一块还多。
看着陆晚棠喝了碗杂粮粥,容谨取过佩剑,正要出去,便听得几下仓促的敲门声。
“太子殿下,出事了。”
急急忙忙走进,知府跪立在地,同容谨呈奏:“今早,修缮运河的工人在下游浅水区,发现了一具男尸。”
他已带人验明了这男尸身份,是一位兵士。
“可请仵作验过了?”
容谨问。
“正在验。仵作的意思,这兵士应当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杀害的。”
犹豫了一瞬,知府回答。
“你留在这,”转而看向陆晚棠,容谨道:“本王去现场看看。”
朝中对运河修缮催促的紧,自不会因为一个兵士的死,就停了工程。容谨站在发现兵士的河岸旁,留意几名雇工的神情都有些不对。
“先时,运河动工之初,”知府搓了搓手,硬着头皮同容谨解释:“便有传闻,说是大修运河,会搅扰这水里河神的清净,河神一旦发怒,就会取人性命。”
有几个胆小的雇工,一开始也将这传言放在了心上。不过知府出了点力,没让传言在众人之间扩散。
这下没了一个兵士,自然有人又在往这传言上联想,大家人心惶惶。
“河神?”容谨眉头微锁:“水中有河神一说,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下官还未任金陵知府时,便已有河神的传说。”
赶忙将自己从中撇出干系,知府想了一回,应当是多年前,金陵城内有一位知名的神婆,号称替人看命看运极准。
河神一说,应当也是那神婆带起的。
这知府上任后,才知那神婆曾经在金陵城举行过数次“祭祀”。
不过这祭祀并非寻常祭典,而是以怀有身孕的女子献祭。扬言是为进贡河神,以保金陵城不起涝灾,风调雨顺。
“下官就任后,也曾查过当年的案卷。只是这神婆已经不见了踪迹,案卷中也没有详细记载,那些怀有身孕的女子最终去向。”
这些都是上一任官府留下的烂摊子,这知府思来想去,已经没了可以入手的线索,只能命下属留意着,别再有类似的神婆出现,类似的事发生。
至于当年这一件,过去了,便让它过去了。
“神婆?”
回到住处,陆晚棠听容谨说完,不由得想起西门豹治邺一事。
也是差不多的借口,以河伯的存在,祸害百姓。
“不过,为何要找怀孕的女子?”
想了一回,陆晚棠不解。
西门豹治邺,借口是为河伯娶妻,所以选了年轻的女子。
要选怀孕的女子,真正的目的,难道是女子腹中的胎儿吗?
“当初那些被送去献祭的女子家人,可还在金陵城?”
“本王问了知府,知府说,神婆挑选了女子后,会给那女子夫家一笔银两,让他们离开金陵城。”
想来也是,都能将自己亲人卖去献祭,还能问出什么呢。
“可是我觉得,这桩旧案与这次兵士的死,应当没什么关系。”
陆晚棠琢磨。
仵作已经验出,兵士是在死后,才被人抛入河中的。
多半就是谋杀弃尸,再借着河神的传说,转移众人对这件谋杀案的注意力。
“不过,殿下若想一并查了神婆的事,我倒有个法子。”
这旧事不仅发生在这任知府当职前,同样也是在金陵被划为容谨的封地前。
纵是容谨不言,陆晚棠也看得出,他想彻查旧案。
只是,要按照寻常的法子,一人一人的问下去,一条线一条线的追,又该到什么时候。
“知府不是说,当初金陵城的各户人家,都很信奉这神婆的话。那想必,是有神婆的模样画像,记得她的衣着装扮的。”
贴近容谨耳畔,陆晚棠低语了几句:“至少,用这一招,可以先将杀害兵士的凶手唬出来。”
“本王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容谨沉思片刻,果断拒绝。
“可是,”容谨这般待自己,陆晚棠当然也期望,自己能帮容谨:“能与殿下配合最默契的,不就是我吗?”
这法子说起来,多少有点讹人的意思。
正如当日,被关在东宫私狱的犯人,都是她去审。有些事,交给余下的旁人去做,哪怕是容谨的心腹,陆晚棠终究不放心。
“不行。”
容谨思量着,还是不肯同意。
“殿下实在不放心,多安排两个暗卫护着我就好。”
陆晚棠信誓旦旦保证。
“晚棠也想查出,当日被献祭的女子们下落。”
兴许还有人活着呢。
陆晚棠算了算,他们在江南也待不了多久,总是要回京城的。这些事若不尽快查明,等他们回到京城后,又会不了了之。
“既如此,本王亲自护着。”
拗不过她,容谨最终妥协。
神婆要重出金陵城的消息,几乎是在两日内,就在修缮运河的众多雇工间传开。
有人说在廊桥下见过神婆的身影,也有人说昨儿在转角处看过一个形似神婆的人。
结合前儿不明不白死了一名兵士之事,越传越玄乎,猜测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