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太子殿下前两日救的侍妾,本是歌女出身。”
月洒流光,木浆漾开一池春水。永安郡主将其中一盏酒樽推到容谨面前,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只是歌女,却得了他专房之宠。
“不过本郡主瞧着,殿下这位侍妾相貌的确好。不愧是殿下在一众莺莺燕燕里,唯一相中的。”
“本王是在虎口下救的她。”
打量着酒樽上的雕饰花纹,容谨淡漠道。
他知永安郡主的本意,是想说陆晚棠必定心思颇深,费尽心机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某次筳席或者这般的游船画舫里与他相遇,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他当时将人带回去时,某人可是被打的奄奄一息,髻发散乱。
永安郡主一愣。
“本王知她貌美,却不是仅因相貌而喜欢她的。”
这几日与容谨接触,永安郡主几乎没从他的目光里,看出过什么情绪波澜。
独有两次,一次是在商铺救那个侍妾。
一次是现下,说起她时。
容谨语气里,几乎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
“可惜呀,殿下再对她上心,以她的出身,永远也做不了正妻。本郡主还听说,太子妃久病缠身,殿下娶正妻也不是出于喜欢。”
堂堂郡主,自不会和一介侍妾争名分。永安郡主这几日看着,那太子妃也没什么存在感。
便是容谨看在自己老师的面上,娶的卫瑶,赵国与楚国联姻这一理由,也足以让她取代卫瑶,让卫太傅无话可说。
“楚国与赵国交好,自是郡主与本王的共识。不过,郡主若有联姻之意,”闲闲地拨着眼前的棋子,容谨道:“恕本王无法共识。”
“再者,”抬眼,容谨问:“郡主既有嫁到赵国之心,是因为在楚国,监国之权不稳了么?”
“那倒不是。本郡主只是看上太子殿下了,愿意留在这。”
永安郡主说的直言不讳。
要不,她也不屑于收买住持,设计什么姻缘求签这种局,试探容谨的反应,对她可有意。
还被那谢少卿戳穿的毫不留情。
“郡主监国已久,推行新制,楚国朝中反对者不在少数。自是有人想借郡主此行,让郡主再难回楚国。”
否则,那匹疯了的马,又怎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永乐街,冲他们的方向而来。
似是被容谨说中了心事,永安郡主面上一下没了游刃有余的笑意,变得僵硬。
而且,这其中,就有永安郡主自认为信任,所以才一并带到了赵国的朝臣。
“太子殿下,会帮本郡主吗?”
将酒樽中的半盏残酒一饮而尽,永安郡主问。
“郡主自来赵国的第一日,便让本王代替礼部随同。无外乎是想让你周围的人觉得,郡主有意本王。他们在赵国有计划针对郡主,本王也难保不被牵扯。”
永安郡主是觉出了周围情形的不对,想拉一个一起下水罢了。
“殿下说对了一半,”沉默半晌,永安郡主缓声出言。
另一半,是倘若容谨真对她有意,她是肯放下监国之权,嫁与容谨的。
这赵国太子,原比她当日在楚国所听的“盛名”,还要出众,让她爱慕。
“殿下若能助我找出那有二心者,将来有机会,本郡主定当涌泉相报。”
画舫已缓缓向岸边靠去,永安郡主承诺。
“不涉及感情,成交。”
待画舫停稳,容谨起身,率先走到岸上。
“这么大的风,你怎么来了?”
迎面便撞着自家选侍,容谨眉头微锁,握住她的手。
这是在岸边站了多久,手这般冰凉。
“本王看你又想感风寒了。”
“是,是有人来东宫传消息,说殿下与郡主在温榆河同饮,醉的厉害,不肯离开,让陆选侍来接殿下回东宫的。”
映寒在一旁壮着胆子,向容谨解释。
“是本郡主让人送的消息。”
永安郡主走近,看着容谨下意识将陆晚棠朝身后揽了些,眸光微黯。
这本是永安郡主的原计划,至少要与容谨在画舫拉扯几下,恰好被他的侍妾看着。
结果容谨三言两语,根本没给她近身,或者说能亲近暧昧的机会。
在楚国,从不缺裙下之臣的永安郡主,第一回觉出了失意。
“本郡主看着,太子殿下这般清心寡欲,选侍不觉得无趣么?”
从陆晚棠身边走过时,永安郡主故意问。
清心寡欲?
这评价陆晚棠不是听一回了,却还是在每回听见时,都想先问问她酸着的腰腿同不同意这个评价。
“殿下可别忘了,与本郡主的约定。”
永安郡主语气隐晦不明,将“信物”塞到容谨手中。
陆晚棠下意识看去——
竟是用长发编织的同心结。
目光在容谨与永安郡主之间流转了一遭,从容谨手中拿起同心结,陆晚棠建议得倒是真诚:“郡主这发质,未免有些干了。晚棠近日正在研制发膏,若是好用,改日送郡主一瓶。”
说罢,陆晚棠将自己写的唇脂胭脂配制方子,连同同心结一起,还与了郡主。
一言一行颇为诚恳。
永安郡主是冷着脸走的。
“所以,”回身,施施然地看向容谨,陆晚棠开始“审问”:“是什么约定?”
“总归没有逾越,”牵着陆晚棠的手,在河畔漫步走着,容谨与她低语:“爱妾这番‘查岗’,本王很是满意。”
当初在蜀地,陆晚棠被他的酒量骗了一回,这次不可能真信了永安郡主派人送的消息。
不过是借机来“查岗”罢了。
“我若不来,”抱着容谨胳膊,身子软软的倚着容谨,陆晚棠糯糯道:“万一殿下被拐跑了怎么办。”
人家可是连同心结都打好了。
容谨但笑不言,只是将手中一枚平安符递与了陆晚棠。
“这是今日在玄空寺求的。”
永安郡主问他信不信姻缘天定前,他已经替陆晚棠求了一枚平安符。
平安符里,是一段红绸。
上面写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殿下在冀州那晚,”眸光盈盈,陆晚棠握着平安符,心下动容:“跟着我去了寺庙?”
她想起自己在月老树下系的红丝带。
“嗯。”
姻缘天不天定,在这些事上,容谨向来不思量太多。
陆晚棠信,他就陪着她信。
陆晚棠不信,他便陪着她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