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陆公公来了。”
殿内榻上,池音着一身素雅的云雁细锦衣,正抱着只猫儿逗趣,听到奴婢檀云来报,点了下头。
陆川便领着几个小太监,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是按照职守来为公众嫔妃送日常所需物品的。
按照规矩行了礼后,池音叫檀云带着那几个小太监去安置东西。
陆川留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成堆的的如小山堆一般的首饰珍品,光是放置的盒子箱子便价值不菲,一看即是皇上的赏赐。
回想起池音被送到敬事房,再看向这些赏赐时,陆川只觉得碍眼。
不止碍眼,还脏。
皇帝的临幸脏,赏赐脏…太多太多,弄脏了他的妧妧。
“陆公公手上的伤如何了?”池音注意到他眼底流露的阴鸷,摸了摸雪白的猫毛,淡淡地打断他的若有所思。
“已经无碍,劳娘娘挂心。”
“背后藏的什么?”池音眼尖地向他身后瞥了一眼,浅笑质问。
陆川原本也没打算对她隐瞒,此时便顺理成章地将一直置于身后的东西双手捧到了身前。
“琉璃瓶?流光溢彩的,倒是好看。”
“不是瓶子。”
“嗯?”
陆川走近,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循规蹈矩地弯腰低头,将琉璃瓶呈到了她眼前。
“啊…鱼。”
不止是鱼。
想不到这琉璃瓶内也是如外面一般美丽的流光溢彩,折射在清澈的水中,与粼粼的水光相映,白色亮光的加入,顿时让五光十色的清水更加美丽。
两只红霞般的小金鱼儿,在其中活蹦乱跳地游来游去,特别神奇绚丽。
“真好看。”她不禁发出感叹。
“献给娘娘。”
陆川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像是有重力的吸引。能看到这么美妙奇特的金鱼游水,还能听到他澈然的声音,池音心情大好。
“陆公公有什么想要的吗?本宫能给的一定给。”
“奴才只愿娘娘高兴。”
池音轻柔的嘴角嫣然扬起了适宜的弧度,说起话来不多加何情绪,听起来别有一番恬静自然的韵味,像是春风过水面,荡漾开的层层涟漪。
“谢过陆公公,本宫很高兴。不过回礼总是要有的,也是答谢之礼,答谢公公对本宫的格外照顾。公公现在没有想要的,那便等以后,公公何时有期愿了,本宫对公公许诺过的永远作数。”
这时,檀云回来了,陆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琉璃瓶放到了桌上。
“各宫主子的物需还在等着,不叨扰娘娘了,奴才告退。”
“嗯。”
陆川走后——
“檀云,把这琉璃瓶放到我房间去,在窗口寻处阳光充足的地方。”
“是,娘娘。”
…
涟妃侍寝后被抬去敬事房的事情,被传了开来。不少妃子前一晚还在忧心忡忡皇上会被她迷了心窍,第二日知道此事后,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忘冷嘲热讽。
这件事情被传得如此凶,从后宫深院传到了前堂朝政,池音倒也不意外,更不在意。
皇帝有意如此,便是为了给池家看。
当今圣上裴翊,不过即位三年,而先帝裴拓是其生父,在位五年,因疾病身亡,裴翊才得以顺利继位。
而裴拓的龙椅,却不是顺其自然地得来的。
在裴拓称帝之前,有一位登基以来,便千般万般受百姓爱戴的皇帝——裴临沨。
裴临沨是裴拓的弟弟,两人是手足相亲的兄弟,一直为天下兄弟恭顺和睦之标榜。
而这位百姓爱戴的皇帝,却在登基后的第二年,于亲自领兵与蛮夷的大战中而死。
那场战争中,裴拓也参与了,重伤而归,落下了重疾,这才导致了之后的身亡。
侥幸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将士,称这是裴拓为裴临沨而受的重伤,丧君的举国之痛下,兄友弟恭的故事也颇为广泛流传。
当时裴拓的名声本事在朝廷乡间格外大,而加上当时裴临沨唯一的儿子裴珩年纪尚小,不足即位,所以不久后,裴拓被举荐为帝。
他自称代理朝政,待侄儿裴珩年龄足以,会自动退位,又落了一时的佳话好名声。
偏偏人灾又至。
因那一战,蛮夷一族多名大将精英被裴临沨斩于刀下,所以怀恨在心,费尽心思安排族人进了皇宫,于裴珩殿内纵火,上上下下烧死了二十多人,裴珩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裴珩,字怀渊。
池音一口一念的阿渊哥哥。
两人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分,裴珩八岁那年,她五岁。裴珩的母亲带他出宫,碰巧遇到了同样跟着父兄出来游玩的池音。
池家世代忠臣,裴临沨很是看重,本就有意让儿子裴珩娶池家女儿,不想裴珩刚认识这五岁的小妹妹便心生欢喜,似是命中注定般,姻缘巧定。
自此,裴珩常偷偷溜出宫外,翻进池家的墙头。而裴珩的母亲也常常召见池音入宫,就为这两个小孩子多多互相走动交好。
池音,小字妧妧,裴珩嘴里天天叫嚷着长大要娶的妧妧……后来被指名嫁入宫中,成了裴翊的妃子。
“娘娘。”
“…嗯?”池音正望着琉璃瓶里的鱼儿发呆,忽然听到了身侧的小声叫唤。
“皇上来了。”
“…?”
池音转头,看到在后面的人,吓了一跳。
裴翊正单手撑着太阳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愣愣地看了一秒,才紧着想起要起身行礼。
只是因为昨晚刚经历过那种事情,伤口还在隐隐发痛,刚从木凳上站起来,慌张之余,一个不稳要倒下。
裴翊先池音旁边的檀云一步,眼疾手快地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池音抬头,刚好对上裴翊那一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
他那双眼,好像天生就是含着情的。
裴翊虽为皇帝,今年却也不过二十五岁。这个年纪,虽不如十六七岁那般风流倜傥,却也端的是意气风发,生了一副俊俏模样。
龙袍加身,更显光华夺目。
“谢过皇上。”
池音站稳了,便不多犹豫地抽出了手。
裴翊没有阻拦和训斥她,只是心平气和地问∶“在生朕的气吗?”
“臣妾不敢。”
“回的是不敢,那就是在生气了。”
池音低下眼睛,一脸淡然地回:“没有。”
“朕今晨派人送来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喜欢。”
从裴翊方才和她说话起,她的回答就一直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欲言又止了两次后,裴翊放弃了这条路,转而看向了桌子上的那瓶子。
“这件琉璃瓶倒是好物件儿,把普通的清水衬得熠熠生辉。”
“请皇上恕臣妾的罪,这琉璃瓶是心爱之物,不能相赠。”说着,池音把桌上的琉璃瓶抱到了怀里。
裴翊有些哭笑不得。
他堂堂天子,为什么会被误解成要和一个妃子抢物件儿了。
这琉璃瓶制造出来的奇妙景象的确是不错,可成色并不算得上好,不值多少价值。
“心爱之物?朕能问问这瓶子由何而来吗?”
天子的发问,池音又不能说不能。
“家兄赠予的。”
“原是如此,亲人所赠之物,的确是无上珍宝。”
裴翊翘了翘嘴角,问:“这种新奇玩意儿,朕那里多的是,你若喜欢,我遣人给你送来可好?”
“不必。”池音有意无意地细细摸着琉璃瓶,“多了赏不过来,有这一件就够了。”
珍贵的东西,有这一件就够了,她不想分出心思去对付别的。
“别的嫔妃那儿,都是争着要珍宝的,涟妃却什么都不要…朕有点儿头疼。”
“皇上头疼可以找太医院瞧瞧,来臣妾这儿作何,臣妾可不会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