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是凶手想要审判什么,那么对凶手来说,乔老板所犯的必死之罪是什么。
死后焚尸又是因为什么?
某种特别的仪式吗?
“对了,听说你最近住在秋时公馆,是那个沈秋月家里吗?”邓子善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沈秋月”三个字,江不遇倏然回神。
“沈秋月怎么了?”江不遇本在思考命案,突然出现的名字让他的心没由来提了下,“在乔鸿途身上找到和沈秋月有关的线索了?”
他声音低沉,气势忽然有些逼人。
邓子善被他突然的转折赫住,回手就朝江不遇脑瓜子上拍了一掌。
“死小子!急什么急!吓我一跳!”他白了江不遇一眼,“刚才小八来了一趟,他知道你要过来,说是你让他查什么厂子跟车的事,还说什么大世界……总之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邓子善没好气地将一个老旧的福袋交给江不遇。
“大世界?”
江不遇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好像今日也在哪里听谁提过来着。
对……是赛狗场的工作人员口中。
不,更准确地说,是乔鸿途曾经提过。
大世界是黄楚九黄老板所创的一所娱乐帝国,是全上海尤其是法租界最繁华的娱乐中心。
原本这三个字,在乔老板的说话的语境里,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可同日又从帮自己办事的眼线古小八这里听到,多少在意起来。
江不遇迅速打开福袋,将里面放置着一张字条慢慢卷开。
随着上面的字一点点出现,江不遇的眉心去慢慢地蹙紧。
他指尖轻轻在字条上摩梭了两下,思索了好一会儿。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底露出了一丝兴奋,复问:“邓老头,这大世界……近期有什么活动吗?人越多越好的那种!”
*
“大世界近期确实有一场酒宴,邀请的大多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不少洋人会参加……可是,这与案情有何相关?乔老板的事?”
沈秋月一边饮着刚刚沏好的红茶,边困惑地抛出疑问。
凉凉的声音,终于为快要炸开锅的大餐室降了降温。
江不遇看着面前一杯凉透的咖啡,又看向背对着自己忙活晚餐的王绣。真是当面体会到了一把被人厌弃的滋味。
是了,自从前日江不遇为了探查宋玄之房间锁过王绣之后,王绣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简直把“想将他赶走”这几个字写在了额头上,甚至将其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眼前凉到透心的咖啡已经是对他最善意的对待了。
另一边的肖莽虽然不如王绣这般激烈,但大雨天的被框骗到大自鸣钟,自也是将恼怒挂在了脸上,怎么看都还憋着一口气。
日子不好过啊。
江不遇勉强用咖啡勺搅拌了两下,又看了眼旁边形同虚设的方糖。
虽然这个水温定是融不掉它,但也不能浪费。遂抓起两块儿高空抛到口中,嚼了两下,又用凉咖啡送入,同时囫囵回答着沈秋月的话:“大世界……”
江不遇刻意隐去了乔老板曾经提及一事,只回答了一半的信息。
“是新阳厂的事。”
江不遇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秋月的脸上,探寻着在提到“新阳”二字时,沈秋月是否会像上回在走廊上一样露出些许值得探究的表情。
沈秋月依旧捧着红茶,轻吹着,非但没表达出关注,反手还调侃了江不遇一句:“原来江组长还记得这件案子。”她稍稍抬眸,眼带了几分凉凉的笑意,“我还以为江组长,全身心都扑在了乔老板的身上。”
沈秋月很自然,自然得就像根本不在乎那些事。
不,除了真的不在乎,还有一种可能。
即是意识到上回的情绪外溢,所以更加封闭自己的情绪。
究竟是哪种,当下无从确认。
江不遇只好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案件上:“沈小姐这话就像我来这里光顾享受一样……我是那样的人吗?”
江不遇将一张褶皱字条放在沈秋月面前。
这正是他从同仁辅元分堂拿回来的那张。
沈秋月有些困惑地将其拿起,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瞬间也肃穆起来。
这是一张跟踪汇报。
结合那日前往新阳那日的情形,沈秋月很快就摸清了情况。
原来那日在进厂之前,江不遇就已经提前派人在附近盯梢了。就等看在他们离开后,新阳厂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尤其关注棚里的三辆车是否有转移动向。
结果是,当日一共有两辆车离开新阳厂,其中一辆是林还道的车,因着他本身就是临时来此,所以关键就在这第二辆车上。
可惜的是车棚有遮,没办法看到进车一幕。
但江不遇的人还是从后车窗里捕捉到一些人影。
这辆载着人的车最终驶向大世界,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沈秋月摩挲字条,思索半晌,出言支开了王绣。
她亲自关上大餐室的门,靠在中间直面江不遇,稍稍放低了声音:“江组长是怀疑,新阳厂的这件事,有可能会牵连到与大世界有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