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审判
云哲2022-05-31 09:462,457

  这场雨最后究竟下了多久,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印象。

  只知道在清晨睁开睡眼的刹那,天空已是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到近乎刺眼。

  上海终于又回到了那个活力四射的上海。

  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上班男女,黄包车和私家人力车横向穿梭在上海每一处角落。

  江不遇也带着组员前往各地,正式展开了对萧行智的调查。

  他最先去查证的,无疑是上回陈千帆回禀的关于“囤积货”一事。

  然而不论是乔家西装的管事,还是新阳的相关负责人,就像是统一过口径一样,回得都是些“生意场上的交情买卖”“正常交易”等等,完全回避开任何隐秘交易的说法。

  江不遇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其实早在陈千帆来禀,说是组员是直接去打听的时候,江不遇就猜到对方会立刻寻找应对方法,不出意外应该就连账目都重新做过。

  对方既是有备,便很难从中查到什么直观的线索。

  所以江不遇从一开始就没对这个调查抱有希望,而是声东击西去了一趟租借赛狗场。

  据说在案发前不久,乔鸿途曾只身去赛狗场的包厢里找过萧行智。

  “那天气氛好像很不好,”被问及当天的具体情况时,赛狗场的工作人员回忆道,“乔老板来的时候好像火气很大,把阻拦他的一些包厢工作人员都给骂走了。当时我们还以为这里要出乱子,特意找了巡捕候着。不过幸好萧老板并没计较,还亲自把人带入包厢,这才把事情平了。”

  江不遇在本子上随便写了两笔,又问道:“当时包厢只有他们二人吗?知道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吗?”

  “看起来像是生意上出了什么岔子,乔老板一个劲儿地说什么萧老板不地道,还说卸磨杀驴,要去大世界堵人什么的,还提到了货……哎,我们听着都觉得十分纠缠。但这都是进包厢前的话了。进去后气氛似乎缓和不少,记得乔老板出来的时候喜气洋洋的,一点看不出来时的恼怒。反倒是萧老板表情不太好,比赛才进行了一半儿就回去了。”

  卸磨杀驴,还要去大世界堵人……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

  货是什么货,指的是那批囤积货?

  态度骤变……是因为萧行智应承了什么吗?

  江不遇愁眉不展。

  光是这些,还是太过模糊,遂又追问:“他们在里面的谈话能听到吗?哪怕只有几个词也好。”

  工作人员犯了难:“这……我们这里有规定,是不能随便进客人包厢的,除非客人有特殊的要求……”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在看比赛的时候,萧老板曾叫人给乔老板点了汽水,只有那个人进过包厢。”

  江不遇目光微闪:“那个人现在在这儿吗?”

  工作人员尴尬回答:“送汽水的是小贩,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不过平时他常来这里,若是探员想见,我们便帮着留意一下,若是他再来,我们就让他去找您。”

  “那就劳烦了。”

  江不遇叹了声气,合起本子。

  虽然这趟算有收获,但还算不上什么关键性的线索。

  江不遇并不满意,打算再去一趟同仁辅元分堂。

  *

  同仁辅元分堂是上海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之一,除了每日派遣专人在各个街区尤其是烟馆和棚户集中的区域捡尸外,协助各个捕房检验尸首也是最主要的工作之一。

  而这里最资深的一位法医邓子善,正是江不遇当初进捕房时的担保人,也是江不遇人际名单中少有的亲近之人。

  只是由于邓子善常年泡在尸体堆里,从不注重外表。衣服总是多日不换,头发也经常乱成杂草,就他自己的话说,身边都是躺着的,即便收拾打扮了也没人欣赏。

  起初江不遇还会劝上两句,但基于自己也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也就不去自找没趣了。

  不过今天的邓子善却超出了江不遇的容忍范围。

  恶臭,窜鼻子的恶臭扑面而来。

  而且不光是邓子善,整个同仁辅元分堂都充斥着这股难闻的气味。

  江不遇把能找到的东西全都翻出来,用以遮盖口鼻,白着一张脸说道:“这都是什么味儿,同仁辅元分堂是改做化尸池了吗?”

  邓子善此时也罩满全脸,没好气地丢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们大自鸣钟,昨天突然火烧火燎送来了一具腐尸,然后比谁跑得都快!你要嫌这味儿大,就去找你那些同事说!”

  大自鸣钟,腐尸,同事?

  “孟儒年?”江不遇停顿了一下,想起今早确实听说孟儒年在帮人打捞东西的时候,捞上一具女尸,本以为只是普通命案,未料情况这般严重。难怪今天回大自鸣钟的时候,见他一脸晦气,见谁都发脾气。

  不过即是孟儒年的案子,江不遇也没兴趣关心。

  他提了提鼻子上的罩布,说回重点:“先不说这些。乔老板的尸首出结果了吗?”

  邓子善早知江不遇来意,勾勾手指,将他引去了一间停尸房。

  虽然都是尸首,但因着冷冻处理,这里的气味反而比外面好了许多。

  邓子善掀开乔老板的盖尸布,露出一张焦黑色的脸。

  火焰将它定格在了死前最后的样子上。

  不是咆哮,不是嘶喊,不是恐惧,而是平静。

  平静到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不日前这个男人还曾红着脸盘撺掇路人去砸宋记衣店的场。

  不过江不遇对死人并没有过多的感触。

  棚户区每隔十几米就能看见一具尸体,这些对他来说早已见怪不怪。

  他唯一在乎的,只是在这团焦黑的肉里,是否隐藏了关于凶手的线索。

  “死者的胃里残留了很多未曾消化的食物,还有非常浓烈的酒气。内部也没有灼伤,推测是死后焚尸。致命伤是刀伤。”

  邓子善又把盖布向下拉扯,露出了乔鸿途的上半身。

  尸体经过了清理,四个刀眼要比那天晚上看清楚很多。

  江不遇细细一看,发现刀口杂乱,好像有不止一个细小的裂痕。而这些裂痕恰好因为火烧,变得卷曲而明显。

  “这是怎么弄的?”江不遇问道。

  邓子善回身从档案柜里拿出了一份报告,边绕着档案袋后面的线绳,边解释道:“这是反复刀刺的痕迹,但因为做不到非常精准,每刺一次都会留下一道新的痕迹。而且每次刺的都很深,刀刀入骨,划得一塌糊涂。行凶者兴许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邓子善从打开的档案夹中取出一页纸,递给江不遇。

  纸上画着一把细、却不是很长的刀。

  “这是我根据伤口的情况,还有里面骨头的磨损路径,反推出的刀型。”

  江不遇看着画纸上的刀:“至少不是一把大砍刀。”在身上比量了几下,“这个大小,应该是可以放进手提包里的。”

  “理论上是可以,就连女士手提包应该也装得下。”

  “女士手提包?”

  江不遇的眼神微微深了些许,又想起邓子善说的反复刺伤一事。

  如果说,只是想要乱刀刺死对方,最后绝对不会精准地将刀痕集中在四个点。

  手法看起来疯狂,但在疯狂之中却蕴含着理智与秩序。

  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四个血窟窿是凶手有意为之。

  ——审判。

  之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字眼,突然闪入了江不遇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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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头条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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