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朵的,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江不遇迫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在没得出宋玄之案具体结论之前,完全撕破脸,就等同于宣告任务结束。
最好是避开沈秋月,从他处绕回房间,假装方才只是回自己房间。
至于王绣,她也不知他当时去了哪里,胡诌一下也不是不能解释。
综上所述,还是先避避为好。
正见门把转动,江不遇飞速缩进床下,藏在了刚才发现的那几个人面木架后。
暂且不说为什么会在床下藏这些东西,以及它们画风诡异到吓人,因着与人形大小相仿,这会儿确是个完美的遮蔽物。
没一会儿,房门便开了。
一双紫罗兰的高跟鞋渐渐出现。
淡薄到毫无感情的声音随之飘入。
“江组长?”
江不遇屏息没答。
发现没人回复,沈秋月默了几秒,随即关上房门,开始往房间里走。
她的步伐很轻,像在试探猎物的猫儿。
“江组长,你在房里吗?”她又唤了一遍。
江不遇趴在下面,听着外面传来的打开衣柜、拉开窗帘的声音。
前脚他搜她,后脚她找他。
找得位置顺序都一样。
还真是有些莫名的嘲讽。
江不遇在心中调侃,只盼着沈秋月赶紧看完,赶紧离开,床下待的确不怎么舒服。
谁知心里的声音尚未消散,却见那双紫罗兰的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正面前。
“江组长,如果在的话,出来聊聊?”
沈秋月又问了一便,语气很软,善意十足。
在说话的同时,她慢慢的伏地跪下,似乎打算检查床底。
当她双手触地的同时,“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江不遇听这声音有些奇怪,溜缝悄然朝外看了眼。
正逢一道闪打下,照亮了沈秋月手边的东西。
竟是一把尖刀?沈秋月竟是带着刀来的?!
江不遇大感震撼,甚至觉得一阵失笑。
他可是前一秒才觉得她兴许不是凶手,这会儿竟然拿着刀来找他?
这马耳朵的是什么恐怖电影的现场吗?
结果这一笑,无意间碰了下身前的人面木架。
轻微的响声突然流出。
一瞬,房间里又安静了。
发现了?
江不遇不禁开始思索,沈秋月要真是一刀朝床下塞进来,他要怎么才能避开。
他屏住呼吸,虽然隔着木架,但仍然可以感受到沈秋月冰冷的目光正朝里面窥看。
时间好像忽然间停止了。
过了不知多久,沈秋月才又慢慢撑身站起。
“没来这里吗?”
她沉吟半晌,好像终于放弃了,脚步声又朝门口荡去,似乎是打算去别的房间寻找。
等房里的这道门重新关上,江不遇也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在当巡捕之前,自己决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嫌疑人堵在床下。
江不遇边调侃着自己,边将那怪异的木人推开,费尽地从床下爬出。
连一口气都来不及喘,又马不停蹄地推开窗子准备绕回自己房间。
“呼”的一声,先有一阵伴风雨水扑面。
没想到这么快雨就下大了。
还得赶在见到沈秋月发现前换上一套干衣服。
还真是雪上加霜。
江不遇低咒一声跃了出去,反手带上窗后就开始朝上爬。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火灾修葺原因,这间屋子从上到下竟挂着一只软梯。
早前来时,并没注意到有这样东西。
说起来……刚才他回来时,就有吗?
江不遇狐疑,可这会儿自是有什么用什么,干脆一把抓住,顺着梯子开始往上爬。
待到三层时,他才小心下来,位置正好就在自己房间附近。
就差一步了。
江不遇用力勾住房间围栏,快速拉开早就留好的窗子。
正打算抓住最后一道窗帘时,却听“唰”的一声,窗帘先一步自己开了。
只见沈秋月安逸地坐在桌前,一手托腮,一手仍保持着拨开窗帘的姿势。
一瞬,江不遇定在那里,沈秋月则是挂起弯弯的眉眼。
至少有整整五秒的时间,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直到有一阵风吹过,将窗子打得吱呀响起,沈秋月这才故作讶异道:“江组长还真是不走寻常路。是从哪儿回来的?”试探着朝下指指,眼神颇具意味,“难道是……那里?”
沈秋月眉眼弯成一线。
看到她熟悉的笑眼,和从容不迫的样子,江不遇好像瞬间全明白了。
起初他就很疑惑,在明知他可能在宋玄之房里的情况下,她却选了执刀入内这么不理智的做法。现在想来,若非真觉得自己能正面杀死一名训练有素的探员,便是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打算。
再来沈秋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虽然不至于真的在床下直接看到他,但至少也察觉了那个人脸木架位置有所变动,继而应该深入调查一番。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最后就是那个软梯,不说出现得时机太好,连通的位置也恰到好处。
就像是担心他雨天路滑,真的跨窗而行,最后壮烈殉职了一样。
说到底沈秋月是故意的,知道他会去宋玄之的房间,故意抓包,故意提刀,故意绕一圈坐在这里等他。
她不光耍了他好大一圈儿,还故意扮作杀人魔吓唬他。
呵,她这是故意报复他的违背承诺,就像是一场诺大的恶作剧。
但他还当真发不了火,谁让他有愧在先。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重点是既然沈秋月对他去宋玄之房间早有预料,对他来秋时的目的肯定也会有所怀疑。
摊牌既是结束,也是输了。
他江不遇折腾了这么一圈,怎么可能在这里结束?
幸好他有着其他探员都没有的重要技能——脸皮够厚。
只要死不认账,胡诌也能诌出新的局面。
江不遇摆出一副听不懂的表情:“那里是哪里?”夸张恍然,“竟然被你发现了。我确实去了那里,这会儿风雨飘摇,窗户和墙上的窟窿还没堵严实。我记得沈小姐很在意那里,所以专程去看看,万一真有问题,我好歹可以帮着临时解决下。”
那里非“那里”,是另一个那里。
“啊。”沈秋月也做出了恍然大悟的反应,“原来江组长是帮我看小餐室去了?”又困惑地皱起眉,“可是,江组长看小餐室,为何要把绣姐关起来,还要从这个地方回房?”
江不遇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绣姐向来不喜欢我,误解了我的真心诚意,可是房子等不得,只能暂且委屈她一下。至于从这里回房……”江不遇也好奇反问,“沈小姐在外面挂上这样一副梯子,不就是为了检查小餐室上下的房屋情况的?难道别有用途?”顿顿,“还是说我误会了,这梯子是沈小姐专门通往哪间房?”
这球直接踢回到了沈秋月那里。
沈秋月顿了片刻,也摆出一副困惑的脸:“哪间房?可不就是小餐室吗。”
说完,江不遇和沈秋月相对一起笑了笑,笑得真诚,笑得灿烂。
忽有阵风袭来,吹得窗前梯子突然左右晃动了几下。
江不遇低咒一声,立即抓住窗棱,笑声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