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对视了几秒后,江不遇突然干笑了声:“你怎么回来了?”
“我陪绣姐去医院,但绣姐说法国医院太贵,怕花钱,所以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话说间,肖莽又朝江不遇身后看了看,“不过,早上时候听说小姐要去大自鸣钟,江组长不是昨夜在那里加班来着,是和小姐一起回来的吗?还有……江组长怎么是从墙边儿进来?”
怎么说呢……
江不遇下意识揉揉头发,出院出的可真是时候!
但是已经咬上了肉,怎么可能就此松口,否则实在对不起自己胡编的那一百五十个问题。
江不遇随口编道:“你家小姐被牵连进了命案,但是想起了些证明清白的证据,我专程替她来取。走得太急,没要钥匙,只好翻墙。正好看到你了,赶紧去趟大自鸣钟,命案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恐会生出骚乱,伤了你家小姐。”
“什么?!”肖莽瞬间瞪圆眼睛,“这帮人还有完没完了!!他们敢动小姐一根汗毛试试!!我这就去!”肖莽索性将被子和衣服往江不遇怀里一扔,捋臂揎拳直朝着外面跑去。
幸好肖莽是个热心直肠子,支开他不算难。
难的是同时回来的那个人。
江不遇吐口气,旋身里走,推门时果见王绣警惕地望着他,口中咿咿呀呀的说着,语气有着明显的质问,或是质问肖莽为什么走,又许是在质问为什么沈秋月没回来,总而言之,完全就是将他当成了家里的不速之客,全身上下都涌出对抗的气势。
看这个样子,王绣是决然不会相信方才那套说辞的,倒也不需要多费口舌了。
江不遇将手中抱团的衣裳丢在沙发上,道了一句“抱歉了”拽上王绣的胳膊便将她拖去小浴室,“咣当”关了门,并以最快速度拉来几方木茶挡在外面!
砰砰砰砰——!
王绣开始疯狂砸门,歇斯底里的吼叫宛如一只怀揣怒与恨的野兽。
江不遇一方面庆幸自己判断准确,一方面仍是疑惑,不知为何王绣总是那般厌恨自己。
不过这个时候,这些事倒都无所谓了。
他只想火速解开另一个谜团,遂旋身,先快步回自己房间推开窗子以做后路,而后直奔二楼宋玄之房间而去。
推门的刹那,江不遇指尖儿稍顿了下,仿佛接下来要推开的不是门,而是沈秋月的秘密。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落雨了,也把江不遇的心衬得有些躁动。
他轻轻吸了口气,而后用力推开房门。
恰在这时有闪电落下,将屋中的一切都映得忽明忽暗。
然而在片刻后,江不遇却皱紧眉头。
房间里的情况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凌乱的一片,或是某种隐藏着疯狂的怪异陈设,但……什么都没有。
这里一切如常,如常到反常。
干净的床铺上掀开了半个被角,台灯似是彻夜开着,仍亮着昏暗的光。其下还堆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翻开倒置,就像是才刚看过。
床铺对面的桌上,放着一只茶杯。
虽然已经看不到热气,却也没有浮土,俨然是不久前新沏的。
椅子稍稍歪斜,几乎能勾勒出曾坐在这里的人离开时的动作。
这里绝不像死过人,反倒像是活人在居住的样子。
江不遇掩上门,缓步走进房中。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途中,他也顺便拉开了桌前的抽屉,里面全是符合男人喜好的笔、本物件,又打开了侧面的衣柜,各种场合穿得西装整整齐齐挂在里面,还散发着一股淡淡清香。同刚刚那些新洗衣裳有种同种香气,该是洗过没多久的。
若非他曾在照片上,确实看到过宋玄之的尸体,他简直会怀疑宋玄之还活着。
通常会将死人的屋子做成这样,无外乎三种情况。
要么,不愿意相信死者离开,思念成魔;
要么,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把死者的一切都当做自己的战利品;
再要么……
江不遇的思绪越来越深,接着又匆匆看了眼表。
因为肖莽和王绣回来的缘故,比预计耗费了更多的时间。
如果陈千帆那里进展不顺利,沈秋月这时候可能已经开车进院了。
照这么看,陈千帆那边的进展大抵还算顺利。
难得靠谱一回。
江不遇又将目光落回眼前,关键东西本也不会放在明处,还是先抓紧时间搜查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江不遇开始以最快速度搜查房间,桌椅床榻抽屉褥子一个也不放过。
然而越是搜查,江不遇就越困惑,整间房里除了藏在床下的一些破损的人面撑衣架之外,什么也没有,干净到透彻。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江不遇想起沈秋月的种种反应,他知道这间屋子绝不会那么简单。
这是他当巡捕多年来的直觉。
江不遇仍有不甘,又加紧在细节处检查的一会儿,直到真的确认屋内毫无线索,这才终于将顶在嗓口的闷气吐了出去,冷不丁地撇嘴笑了下。
没能找到相关线索,按理,该让他觉得忙活一场。
不知怎的,江不遇却好像松了口气,反倒心情舒爽许多。
然而当江不遇意识到这种感觉时,他自己是有些茫然的。
他在轻松什么?没找到线索等于白忙活一场,他不是应该不快、失望,乃至骂人吗?
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他并不希望沈秋月是真凶。
赵济清说得“偏袒”二字再次浮现,江不遇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江不遇对于没有实证的东西,总是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所以就像在转移自己的注意般,匆匆看了眼表,不禁一愣。
不知不觉竟过了很长时间。
按理说,那一百五十个问题应该都答完了。
陈千帆竟拖了这么久。
江不遇反倒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还是先离开从长计议吧。
江不遇折身便走。
谁知道推门的刹那,却听到外面传来了小浴室开门声。
王绣“咿咿呀呀”的叫喊,从模糊变得清晰。
她出来了,被人放出来了。
紧跟着,就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逐渐朝着自己这边蔓延。
这个有条不紊,又轻灵如点水的脚步声,江不遇已经快要刻在脑袋里了。
除了秋时的主人沈秋月,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