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过去时,指尖穿透沈逸胸口,像戳进一团雾气。
金粉簌簌落进衣领,凉得我鼻尖发酸。
他的脸在金光里忽明忽暗,我摸到他锁骨那道红印,和我左手小指的月牙胎记贴在一起——像两块被潮水冲上岸的碎玉,终于拼成完整的月亮。
“小冉......”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不许说话!”我急得直掉眼泪,“你说过要教我打领带的,说要补我二十场生日宴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
吴婶佝偻着背站在阴影里,白头发被气浪掀得乱飞:“小冉,你忘了解开系带的咒语吗?”
我浑身一震。
八岁那年在孤儿院,我总系不好右边的鞋带,吴婶蹲在地上给我演示:“左手系右手,像这样打个蝴蝶结。”她布满皱纹的手翻飞着,“等你找到命定的人,这个结能解开所有轮回。”
沈逸的手指从我脸侧滑下去,我抓住他手腕往自己跟前带。
他西装口袋“咔嗒”掉出张门禁卡,塑料壳上沾着陈年老灰,照片里的小男孩皱着眉——是他小时候。
“系!”吴婶喊得咳嗽,“用左手!”
我跪在地上拽自己右脚的鞋带。
指尖发抖,蝴蝶结总散。
沈逸的影子越来越淡,我急得咬着嘴唇打了第三个结——突然听见“叮”的轻响。
他的轮廓“嘭”地清晰起来。
西装不再渗血,锁骨的红印褪成淡粉,连眼尾那颗泪痣都能数清绒毛。
我刚松口气,身后传来破空声——陈雪的黑雾裹着碎玻璃涌过来,像团会撕人的乌云。
沈逸突然攥住我手腕往门禁卡感应区推。
我踉跄着撞上门框,他挡在我前面,后背被黑雾撕出几道血痕:“说暗号!
当年你喂我猫饭时总念叨的那句!“
我脑子“嗡”地炸开。
半个月前我蹲在厨房煮鸡胸肉,黑猫蹲在灶台上歪头看,我边搅锅边嘟囔:“今天也是被猫主子统治的一天!”它当时还拍了下我手背,像在点头。
“今天也是被猫主子统治的一天!”我喊得破音。
整栋楼突然“吱呀”一声,像被人倒着转了个圈。
天花板往下沉,露出埋在地下的青砖墙——是“新生”孤儿院的废墟。
爬满青苔的公告栏上,挂着褪色的喂猫记录本。
吴婶颤巍巍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我妈娟秀的字迹:“若转世恋人相遇,以左手系带破轮回。”
沈逸突然单膝跪地。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攥住我右脚:“系带打错了。”他指尖扫过我刚系的蝴蝶结,“应该先绕一圈再交叉......”
我蹲下来捧住他脸,直接吻住他话头。
他先是僵了两秒,接着手臂圈住我腰往怀里带,吻得我耳朵发烫。
远处突然传来张经理的大嗓门:“齐总监!
沈总说婚礼请柬文案要......“
我猛地推开他。
沈逸却笑得眼睛发亮,把我往怀里按得更紧:“让他等。”
张经理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酒店菜单要确认,婚纱照选......”
“张特助。”沈逸扯了扯领带,“把我的咖啡换成冰的。”他低头在我耳边低语,“某人刚才亲得太急,我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
我抬头瞪他,正撞见窗外飘进片落叶。
深褐色的,边缘卷着,和1999年孤儿院后墙那棵老银杏落的叶一模一样。
“齐总监?”张经理的敲门声打断我的回忆。
我低头看电脑,婚礼清单上“主纱面料”那一栏还空着。
窗外沈氏集团的玻璃幕墙反着光,照得桌上的婚戒闪个不停——戒圈内侧的字被磨得更浅了,但我闭着眼都能摸到:“这一世,换我找你。”
“沈总说...”张经理欲言又止,“他让人把孤儿院那棵老银杏移到了后花园。”
我指尖顿在键盘上。
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新邮件,发件人是沈逸私人邮箱,标题是“紧急:关于新娘逃跑预案”。
点开看,第一行写着:“若齐冉在婚礼当天想反悔,新郎有权用1999年的银杏叶、2023年的猫饭、以及前世今生的所有系带结,把人哄回来。”
我笑着关掉邮件,鼠标光标停在“主纱面料”栏。
窗外传来脚步声,沈逸的西装裤角扫过我椅腿,温热的手覆在我后颈:“选真丝的?”
“不。”我转身勾住他脖子,“选能绣系带结的。”
他眼睛亮起来,低头吻我额头:“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我可以天天给你系鞋带。“
走廊里传来张经理的叹息:“沈总,您上个月刚说要树立总裁威严......”
沈逸充耳不闻,捏着我左手小指轻轻晃:“先从这只月牙胎记开始系。”
我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今早整理旧物时翻到的拍立得。
照片里穿中山装的老头抱着婴儿,背景是“新生”孤儿院的红砖墙。
婴儿手腕的月牙胎记,和我指根的,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
电脑屏幕突然弹出待办提醒:“明天上午十点,沈氏总部顶楼,婚礼场地最终确认。”
我按下“完成”键,转头对沈逸说:“张特助刚才说,酒店经理问主桌要放几盆花。”
“放一盆。”他把我从椅子上抱起来坐进他怀里,“就放孤儿院那棵银杏的枝桠。”
“为什么?”
“因为......”他低头蹭我鼻尖,“那是我们所有系带结的根。”
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电脑键盘上。
我盯着屏幕里“婚礼清单”那几个字,突然想起吴婶昨天打电话说:“小冉,孤儿院老井边上,新长出棵小银杏。”
沈逸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笑出声:“吴婶发的照片,小银杏的叶子,像不像你打的蝴蝶结?”
我凑过去看,照片里嫩黄的银杏叶蜷成小团,真像个没系紧的蝴蝶结。
“像。”我靠在他肩上,“等它长大,我们可以......”
“可以在树下系一辈子鞋带。”他接得飞快,“或者,系一辈子婚戒。”
我没说话,只是把左手伸到他面前。
他立刻明白,指尖绕着我的婚戒打转:“这次换我系,保证打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得戒指内侧的字发亮。
我望着沈逸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飘了几世的金粉,终于落进了实处。
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们交叠的手,婚礼清单上的待办事项还在不断跳出,但我知道,不管有多少麻烦,只要他在身边——
所有的结,都会变成最甜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