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愧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梁竖。
她明明清楚的知道,此刻的愧疚和软弱只会加重梁竖心里的负疚感。
但她还是做了,一半有意而为,一半是出于无心的纠结。
到底还是达到了目的,梁竖确实更加愧疚,压得自己快要窒息。
“尚好,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娶你,风风光光,堂堂正正。不会让你和孩子流落在外。”
话落,又像樱子道“郝伯母不必担忧,我这就回府,向父王母妃禀明此事,征求他们同意。”
“尚好你好生休养,过些日子,竖哥哥再来看你。”
转身便拂袖离去。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尚好激动得大哭大笑起来,好似疯了一般。
终于,她还是等到了这一天,哪怕这份喜悦里面掺杂了太多的算计和愧疚。
但,到底还是满心欢喜。此刻的她幸福而满足。
只要有竖哥哥在,哪怕那幸福已经千疮百孔,染满鲜血,也是极致的快乐。
流着眼泪欢笑了,笑得无比欣慰。
而樱子在看到女儿笑容时,那张惨白的脸也终于染上了笑意。
走过去,坐在榻沿,拉着她的手,慈爱笑道“好儿,快快养好身子,等着做你竖哥哥的新娘。”
抚摸着尚好的脑袋,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只要梁竖听从安排,就不会出任何岔子,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家尚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梁竖的。
只要一切都瞒得好好的,就好。
谁都各怀心事,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尚好想的是往后的美好和加倍爱梁竖,弥补自己已是别人女人的缺憾。
而樱子满心想的却是如何更好拿捏梁竖的软肋,让他一辈子对尚好好。
那些沉在水底下的事,谁也不想去提,只想保持住目前水面的平静。
可,那深深的无奈和不甘,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但一些苦,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却说回到王府的梁竖,纠结难安。
若真要娶尚好,那……如何面对自己的妹妹成了自己妻子的事实?
尴尬,除了尴尬和无奈,完全没有一丝别的的情绪。
若余生真要如此,还不如就此了结,省得再受苦。
可若就此一了百了,那尚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活下去?恐怕只能活活被世人口水淹死。
别说自己欠尚好那么多,单说那孩子,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叫他怎么忍心放任死亡将他们吞没?
没直接去疏陌轩找他父王母妃,而是回去休息。
他想静一静,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走出这个窘境。
但他刚进了内堂,还没有回到家,小圆子便带着郎延磬带来了。
郎延磬作揖道:“小王爷,郎某人有事相求。”
梁竖看了看他,突然觉得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是不能认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却是要娶他想要的人,做他孩子的爹。
说起来,还挺有趣。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却有这样的联系。
摆了摆手,让小圆子回去,带着郎延磬去了他的别苑。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里屋。
梁竖拿出一坛封存了好久的女儿红,打开,倒了两碗。
“郎副将,可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坐!”
郎延磬看了看他,也猜出了个大概,没急着问什么,坐下来,一起喝酒。
喝了一杯后,梁竖开口道:“郝家伯母要我娶尚好,你怎么看?”
故作不懂,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喝酒。
再说,那是他梁竖自己的事,似乎跟自己无关,当然,唯一的联系是:他要娶的女人是他郎延磬的,而且怀着他的骨肉。
再喝了一杯后,梁竖像醉了一般,说起了醉话。
“哥哥娶妹妹,这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到底是人心的缺失,还是人言可畏?”
一想到要娶尚好,他满心的委屈和无奈就无处安放。
他还没有感受过爱过一个人的甜蜜,还不曾感受过爱情的滋味,就要被绑定,被自己的妹妹绑定。
这种痛苦,恐怕无人能懂。
一杯接一杯,直往肚子里灌,只能借这些苦酒,麻醉自己,暂时忘却这一切。
郎延磬始终未言语,静静看着他。
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甚至比梁梁竖还要苦上数十倍。
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即将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儿,这怎能让他不是心如刀割?
可他,除了苦闷和伤感之外,还能做什么?能怎么解救他们?
他毫无办法。
更加讽刺的是,他们甚至根本看不上想要自己的解救。
自己的女人,竟然满心期待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这份耻辱,不可谓小。
从来不会后悔的他,这一次真的后悔了。
后悔当初设计强娶了她,更后悔没有忍住自己的冲动,要了她。
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么她不会陷入这样的僵局,更不会被逼着嫁给别人,就可以少这么多的苦闷,而且老窝也不会被端,一切如旧安好。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会用一时的苦闷换所有人安好。
想到过去,他也是郁闷不已,举起酒杯,一杯接一杯,放肆的灌。
只想趁机灌醉自己,忘记所有,没有愧疚,没有无奈和痛苦。
只是,无论是他还是梁竖,都没能成功暂时逃脱着郁闷的现实。
越喝,反而越清醒。
脑袋就像是被浸泡在盐水里,每一个毛孔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放松不下来。
两人就像是极有默契的好兄弟一般,默契的没说话打破沉默,默契的交换着倒酒。
什么都很默契,就连苦闷也雷同。
喝到后半夜,都醉得不轻,然而脑子依旧清醒的很。
梁竖时而会痛苦大笑,然后又敬他一杯,道道心里的苦水。
郎延磬也是,将心里的苦闷和盘托出。
虽然并未成功驱赶苦闷,却成就了他们两人间的友谊。
曾经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两个人,只因这一坛苦酒,这一无人能懂的纠结,成了好兄弟。
可越是这样,就更让人苦闷。
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如今,梁竖当他是兄弟,那又如何能娶他女人,抢他孩子?
这种大逆不道的是,他梁竖做不到。
但现实又容不得他退缩。
那份苦闷,愈加强烈,重到让他呼吸困难。
今夜,注定被痛苦纠缠,在苦闷里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