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
小圆子看了看他脸色,回到“是贵妃。啊,不,就是先帝的贵妃。”
“你先去请她进来坐,伺候好,就说,我这就来。”
小圆子应声走了。
自六年前把事情说开了以后,他心里也不再怨她,甚至同情她的遭遇。
自爱上舒叶后,他学会了换位思考,对女人也不再抱有偏见。
这该是爱情的魔力,它会让人改变对某些人的看法,也会让人无缘无故变得不再喜欢之前存有好感的人。
他径直往离院去,如今他只想他老爹晚年能过得舒心。
老王爷在外头品茶,屋外雪花飘飘,而他面前香烟袅袅,好不雅致。
从前他以为,像他老爹这样的粗人是不会懂这些风流的,没想到又是偏见。
见他来,老王爷故意闭上眼睛,装作不想见到他。
其实也怪不得老王爷嫌弃他,实在是王府没人气,老爷子心里头冷清得紧。
就连他三弟都要当爷爷了,可梁韧却仍旧孤家寡人一个,着实让他来气。
更气人的是,哪怕他满腹怨言,却不能抱怨,毕竟他也清楚梁韧在等舒叶,不想搞得很不近人情,像个恶人一样。
“老爹,今儿心情不错嘛!”
“托你的福,不怎么样。”
他老爹很不给面子的直接驳回了他的问候。
在对面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杯茶,端到鼻尖闻了闻,一脸满足。
老王爷端的睁眼,瞅着他,道“别浪费了我这壶好茶!哪凉快上哪呆去!我这破院不欢迎你。”
甚不在意地喝了一口,淡笑回到“哪还真要委屈您老了,我还真没地方待,只能跟您老一起做个伴咯!”
“混小子!还有脸提?你瞧瞧你七弟,人家都当爹了,你个三十老几的人,光杆将军一个!”
“老爹您忘了?你儿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哪光棍了?要说光棍,那也是您老,好吧?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瞎扯。”
嗨!一听这话,老王爷可来气了,这混小子都会拿他老爹开玩笑了?
“再说,明儿个我就找人去冯家提亲去!”
“您老要真闲得慌,大可以去试试。”他声音突然变得强硬了不少,神色严肃。
老王爷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略忧伤地望着外面的雪。
“老爹,您老不是闲得慌,难受吗?刚巧来了位特别的客人,就托您老去招呼招呼吧!我想在这喝会茶,发发牢骚。”
一听,老王爷变严肃脸,问“何人?竟吓得你躲到老爹屋檐底下来了?瞧你那点出息!”
梁韧故作无奈,似乎想说:你儿子我就这点本事了,老爹您得护着啊!
老王爷虽然嘴里那么说,却还是起身,背着手,缓缓朝门口走去。
而得逞的梁韧眯着眸子看着他老爹的背影,嘴角微扬,得意一笑。
看到时候您还怎么埋汰我?
却说小圆子将贵妃请了进来,请上座,看茶,便要离开。
“等等,子坚他真愿意见我?”
贵妃双手紧捏着,略低着头,显得很紧张。
“您请稍坐,王爷这就来。您慢用茶,小奴先告退。”行礼退了出去。
只有贵妃一人,独坐于正厅堂内。
她神情依旧紧张,伸手欲喝茶压压惊,怎奈双手抖得厉害,连茶碗都拿不起来,反倒弄洒了不少茶水。
过了好一会,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临近,她越发紧张了,手直拽紧了裙摆,微沉着脑袋。
那脚步声在门口处端的消失了,她微抬眼看去,却不是梁韧,而是梁靖棠。
猛地抬头,起身就要离开。直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既来之则安之,你不必如此惊慌!请坐吧!”
老王爷进去,径自坐下,之后,小圆子又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又默默退下。
见他倒也自在,贵妃才稍稍安心,过去,又落了座。
“我就说混小子无事怎的跑到我那蹭吃蹭喝了,原来是你来了。看你脸色不怎么好,近日很难熬吧?”
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他很自然地就开始寒暄。
可贵妃哪里有脸回答他,一直微垂着脑袋,别开视线,不敢看他。
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劝道“大可不必如此!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放下了,你不必觉得有愧于我。至于混小子那,你也不必忧心,我告诉了他真相,他并不怪你。”
听到“真相”两个字,贵妃突然泪眼朦胧,看向他。
“别误会,我骗他的。至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是让它尘封在岁月时光中吧!四弟也走了,本不该把所有的错怪罪在你身上。”
闻言,贵妃一直压在眼眶里的泪崩了,啪塔啪塔往下掉,落在了桌面上,闪着清光。
见此,老王爷拿出手帕,递给了她。
但她久久没敢接,老王爷也没再坚持,将手帕放在了她面前,收回了手。
“来生,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吧!也别再遇到什么皇室子弟,就嫁一个寻常人,衣食无忧便已最好。你本不该成为牺牲品。”
“可我这样满身罪孽的人,来世怎么还可能投胎成人?恐怕要辜负王爷心意了。”
贵妃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积德行善,为时不晚。”
她感激地看着他,抹了抹泪。
寻寻觅觅半生,最爱自己的人却终究错过。
这也许是对她这样的坏女人的惩罚。
一时,厅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甚至都能听到屋外雪落的声音。
过了一会,小圆子又来了,道“老爷,厨房已备好了午膳,您这是要过会再开?还是即刻移步饭厅?”
“都到午膳时候了。去备着吧,我这就来,去离院把混小子叫来,再多添一副碗筷。”
小圆子应声退了出去。
贵妃起身,欲告辞,“留在这一起用膳吧!你不是一直没机会跟混小子一起吃顿饭嘛?今儿就是个好机会。”
也不等她回答,起身径自往饭厅去。
看着他背影,贵妃再次泪眼婆娑,原来这个男人,如此可敬。可惜,她却再没有陪伴他身边的资格。
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等她到了饭厅时,梁韧也落了座了,在她进去时,还特地起身,行了礼才又落座。
能得到他如此尊敬,她激动得难以附加。
如若这是生命尽头,那该多好?
一顿饭吃得出奇的安静,谁也没说一句话,但也不觉压抑。
用完后,梁韧便直接走了,说是有事要处理。
偌大的饭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外面的雪下得越发的大,她终起身,告辞了。
在门口时,她回望了一眼王府,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家就在这。
但,“回去吧!”
车夫应声扬起鞭子,驾着马车离开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