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云似乎真的是醉了,自己的整个身体几乎都是靠在了罗棋的怀里,任由他把自己半拖半扛的到了马车边。
就在刚要准备上车的时候,柳轻云只是感觉心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喉中顿时涌上一片腥甜,嘴一张,一大口血喷薄而出,人立时便没有了知觉。
血,鲜红犹带着人体体温的血,顿时染红了罗棋那件素白的新裘衣。
一向喜爱整洁的罗棋,此时却顾不得看自己满身的狼狈。
一边轻声埋怨着柳轻云不应该喝酒伤害自己,一边对一旁的暗卫吩咐一声道:“你们这些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快去请方雪远先生在温泉山庄候着!”
暗卫们得了吩咐,早有机灵主儿,一溜烟的跑回了温泉山庄。
说话间,便亲自把柳轻云打横抱起,上了他的那辆豪华的无与伦比的马车,急急的吩咐一声道:“加快速度,回温泉山庄!”
车夫得令,鞭梢一甩,马儿扬开四蹄飞一般在大道上路着。
不大工夫,马车载着两个人到了郊外的温泉山府。
罗棋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讲究排场,让仆人搀扶?
话不多说一句,径自抱着柳轻云快速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
抱着她那不醒人事的躯体,就往里边的主卧间急急的走去。
一路之上,也顾不得答理那些一直行礼的下人,直接到了柳轻云的居室,也就是温泉山庄最好的主屋。
这如宫殿一般的温泉山庄,其实也是有主卧室之分的,只不过,柳轻云自己平时不曾注意或是根本没想着要留意,她无意中占据了罗棋的华美屋子。
罗棋也乐得自动的放弃了对领地的所有权,倒让柳轻云来了个反客为主。
接到命令之后,方远雪早就守候在一旁,看到二人进来,并且还一身的酒气。
不禁皱紧了眉头,责怪了一句:“平时挺注意自己身体的楚小姐,如何平白无故的也喝起了酒呢?”
罗棋却不想与他解释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一脸疲惫地说道:“哪里还有时间罗嗦?快看看人现在如何了。”
方远雪边替柳轻云搭脉,边细细的听了听她的呼吸。
稍后方才说道:“饮酒倒只是一方面,今晚是见了什么人吗?似是受了刺激的样子。”听了方远雪的话,罗棋心里便“咯噔”一下子,心道:今晚唯一让人震惊,也是自听到那些消息后方才失态的唯有王公公在讲起那位明武帝皇宫中的姓柳的女子。
难不成,难不成楚云与那位柳轻云有甚么瓜葛不成?
如此想着,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不会真出了大乱子吧,两杯酒又岂能惹下大乱子?”
方远雪一脸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说道:“有我这国手神医在,怎么会有问题呢?只是这时间也不早了,主子先去换件衣服,休息一下吧,这人估计醒来得明天了。”
罗棋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酒气,和一片如杜娟花一般艳丽的大片的血,心里竟然涌起一阵阵从来没有过的伤感。
这个女人,这个如谜一般的女人,到底受过何样的磨折呢?
走到门外,悄声对一边的暗卫,吩咐了几句什么,那暗卫便起身离开了。
罗棋虽没有洁癖,但他是喜好干净之人,同时,他亦知道这位楚云小姐亦是如他一般极喜爱整洁的。
回房洗过了澡,重新换过一件干净的衣服之后,方才又来到了柳轻云的居室。
看方远雪正在一小勺一小勺的替她喂药,到他进来之时,已经是最后一口了。
方远雪看他进来,伸了个懒腰,一脸散漫的说道:“我刚给她施了针,又给她喂了一些安神的药物,看来,这位楚小姐今晚又是一夜的酣梦了。”
罗棋看一眼,正一脸安然沉睡着的柳轻云,对方远雪问道:“你确定吗?”
“那是自然,明天她就会好起来的。不过千万记得,以后不要再刺激她就成。”方远雪并未觉察到罗棋那极其微妙的心理变化,只是凭着一个大夫的本能,一脸自豪的说着。
“哦,那你先回屋休息吧,本公子在这里守着她就成了。”自打一进屋罗棋的视线便未从柳轻云的身上移开过半步。
一听这话,方远雪象是听到了天下大新闻一般,不禁瞪大了一双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惊叫道:“我的爷,你确定吗?”
罗棋望着柳轻云的眼神里透着颇多的无奈和痛惜,情不自禁的回道:“为什么不能确定?”
方远雪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位主子,说道:“那属下可就真的走了,有事情再叫我,你多保重。”
然后收拾东西,临出房门的时候,转身说了一句话:“主子,瞧你这些日子来,这样魂不守舍的一直粘在楚小姐身边,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了这位楚小姐吧?”
许是怕他会暴揍自己一通般,说完这话,逃也似的溜走了。
爱上她了吗?还是纯粹出于友情般的关怀?
方远雪的这一句话,似是挑破了最后一层窗纸,罗棋当时便呆症住了。
看着柳轻云熟睡的姣好容颜,心里却是感觉着揪心般的疼痛,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位美好恬淡的女子,在梦里都深皱了黛眉呢?
从怀里掏出一方馨香的丝帕,轻轻揩净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
睡梦中的柳轻云也许是因为方远雪的药物作用,睡的极是安稳,也许是灯光的作用,翻了个身之后,脸朝向背光处翻了个身。
细心的罗棋立马吹熄了屋内的数只灯烛,只留下一只,然后又拉上那层薄薄的纱帐,替她遮蔽着室内的光线,似是得到了某种安慰与满足一般,柳轻云的眉头渐渐的松了下来。
便是如此看着她,罗棋心里似是得到了某种满足一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淡淡地笑纹。
想到今天晚上的一幕,罗棋不禁重又锁起了眉宇,看那时的光景,那位王公公所述莫不是与云儿有关联不成?
当说起那位柳主子流产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楚云脸上无法掩饰的伤痛,而自己当时正在出神的琢磨着她所痛何来。
直到看她情不自禁的连喝了两杯酒之后,他自己方才醒悟过来。
难不成,难不成她就是那位遭遇了不幸的柳轻云?
楚云?柳轻云?这两个名字在脑海中旋转着,最后又归结为小云。
还有初遇楚云时,她身上如今尚还未完全康复的伤病,以及初时所诊断出的怀过孩子的症状,所有这一切归结到一处,如同许多股线索一般最终凝成一条。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那位云武帝成豪造成的?
想着王公公的当初的种种描述,再仔细看一看面前的女子,情不自禁间,握紧了两只拳头。
一只手悬起,似是想要发泄什么一般,但当看到梦中甜睡的女子之时,又放松了紧握的双拳。
当她晕倒的那一刻,自己忽然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疼痛,这种痛无关于利益与金钱,是由内及外的痛。
原来他以为,自己愿意与小云在一起是因为她能给他牟求暴利,获得意想不到的财富,照顾好她等同于照顾好了财神爷一般,给财神爷烧香礼拜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他一直是如此认为的,感觉对她的好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的。
然而当她昏倒的好一刻起,他脑中是一片空白,似乎是夜航之人正要向心目中的灯塔航行时,忽然看到那最后的光线也被风暴吞灭了一般。
感觉是那样的恍然无措,似乎明天将为再有太阳,人世间将不会再有雨露,天地都不再能恢复生机了的那种感觉。
他弄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他这一生中不缺少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他想要,便会主动的投怀送抱,女人给他的感觉大多是相同的。
她们需要他的宠爱,他用她们来发泄自己的欲望,让她们为自己繁衍后代,但也仅此而已,他感觉不到女人与女人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共同处便是,她们都在自己面前极尽谦恭,而不敢有丝毫违逆之处。
如果硬要说出她们的区别的话,那便是容貌的差异,人皆爱美,美能令人赏心悦目,他亦不例外,所以,他的女人都是美丽的,他也常选一些美丽的女子来取悦自己。
而自打遇到这位楚小姐之后,他感觉自己对男情女爱的信仰竟有了巨大的落差。
心中情不自禁的又开始重新审视女人,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啊?
如今看来,女人与女人也会有些差别的,只不过,他不爱她们,所以便感觉不到她们身上所发生的一些差别。
那如今他感觉到了小云,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爱上了她呢?
楚云曾经说起过,爱一个人就是愿意与之白首偕老,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都呵护于对方。
当时他曾经问过,也包括自己的生命吗?
她当时说,是的,生生世世的爱必要的时候,也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戏曲上的《梁祝》不就是一个极好的典范吗?
他当时心里还在暗笑着这个喜欢幻想的女人太天真太完美主义了,如果连一些文人们杜撰出来的戏文,也要相信,这世界岂不是就太完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