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并不知道柳轻云的所思所想,泪流满面的说着话,“扑嗵”一声跪倒在地说,脸望向天空方向,极其诚恳地说道:“我以真主安拉的名义起誓,若我西林说的话,有一句是假话,便以我后半生以及后世的生生世世为代价,来补偿我的丝微过失。”
那个时代的人,对神是极其崇拜的,发此毒誓显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却也有着百分之八十的真实性。
柳轻云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并未对西林的言行做过多评价,一把拉起她的手说道:“天气凉,给孩子再加张毯子,我们出去吧!”看着柳轻云鼓励且信任的眼神,似是得到了安慰的西林擦掉了眼角的泪花,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两个男人正在做着最后陈述。
大致内容无非是,西林故意在阿克拉洪老人的屋子里放了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蝎子,当问及这些蝎子是何处来的时候,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凡任何事情,对于是个有理智的成年人来讲,都是会讲究理由与动机的。
西林青年丧夫,已属不幸。
如今与公公婆婆相依为命,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所以,她没有理由设计杀死自己的公公婆婆,并且她那一晚还有不在场的证明。
讲到到杀人动机,塔依汗忽然上前两步,眼露凶光的指着西林,恨声说道:“大人,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个恶毒的妇人为什么杀害了我的叔叔婶婶。”
“哦?那你说说看吧!”梁成举虽然断案无算,但由于语言不通,弄得他的头都有些发胀了。
如此时候,听了他的话,似是极感举趣地说道。
塔依汗忽然站起来,直指着西林说道:“是这个女人与别人有了奸情,被叔叔婶婶发现了,所以才会痛下杀手。”
要知道那个时代对于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女子,其惩罚措施不亚于杀人放火的凶犯。
如果罪证落实的话,不要说这受罚的女子为人所不耻,便连着她的娘家人,在众人能够用唾沫星子淹没的恶性攻击下,也会为此而抬不起头来的。
梁成举坐在临时在院子里搭建的桌子前,神情极为严肃的问道:“断案讲究的是要有真凭实据,有道是空口无凭,还要平白毁人清白,听你言词凿凿,可有真凭实据?奸夫又是哪个?”
塔依汗并未被梁成举的气势吓住,义愤填膺地说道:“若是两个月前小人也只当做是个空想了,是没有的,现如今倒是有了。前些时候,叔叔找到我说起此事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可如今是铁证如山,容不得我们不去相信了。”
说着话,一把拉起西林的头发,迫她脸面对着堂上的梁成举,怒声叫道:“你个贱人,清天白日之下,还不如实说个清楚,你敢说你生下的孽种是叔叔婶婶的骨血吗?”
听了他这些没来由的指控,从未涉过如此重事的西林显然有些发懵了。
塔依汗是用两种语言说的话,她自是能够听得明白,再者,即使听不明白,单位塔依汗那咄咄*人的气势,也能将涉世未深的西林给吓得不知所措的。
如此时候,她只能眼神无措的看着柳轻云,不停的边摇首边向她申诉着:“大姑娘,没有,我没有,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
柳轻云深蹙起眉头,看到罗棋正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有些没好气的甩他一眼。
上前两步,一把甩开塔依汗的手说道:“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呢?”
塔依汗也似是感觉到了不妥,垂下眸子说道:“对不起,我这也是情非得已。”
柳轻云转身对塔依汗说道:“你敢以真主安拉的名义起誓,说你所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吗?”
听柳轻云提及了他们的信仰之神,塔依汗身子一颤,这一微小的举动便落在了梁成举的眼里。
“你敢吗?你敢说我以万众神之主安拉的名义起誓,如果我塔依汗说了有违良心的话,就会用后世来补偿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吗?”柳轻云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视着塔依汗,这让他感觉自己的良心似是被曝光了一般,而无处遁身。
塔依汗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身子象是矮了半截一般,但最后还是强硬着语气说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自然要为自己所说的负责任,刚才你也看到了,那小杂种有哪一点与我们家族的人长的相象?所以,我以苦主家属的名义要求让这小杂种与叔叔滴血认亲,以前在西域的时候,就听说过中原有这样的手段,如今为何不采用呢?如果这孩子的血能与叔叔的尸骨合上,我们便不再追究什么,如果合不上,可别怪我们无情了。”
一旁看热闹的一帮人,听了塔依汗的话,也似受到了鼓舞一般,振臂高呼道:“对,塔依汗说的没错,我们要大人以事实讲话,要滴血认亲。”
听了这席话,柳轻云微皱起眉头来,心道:即便是亲骨肉,如果不用精密的检测仪也未必就会测出真相的,何况只是简单的滴几滴血呢?如果事实真的这样简单的话,那人类还发展高科技做什么?
但这一切与这一帮人说得通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柳轻云只是看了脸上略有得意之色的塔依汗一眼,却没再说任何反驳他的话。
只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忽然出奇不意的问道:“你父亲他老人家还好吧?”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塔依汗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随口回了一句:“好,好,他老人家在听说这件事情后心情一直非常的沉郁。”
“那我们可以把他老人家请过来,问几句话吗?”塔依汗似是被戳中了软胁一般,看着似笑非笑的柳轻云,一股寒意从内而外的包裹着他,冷凛凛的感觉油然而生,只觉得的膝盖一软,两腿情不自禁的“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一脸非笑的柳轻云看着跪在地下,已经乱了方寸的塔依汗,不禁想起了来弯村路上那一老一少的对话。
他们用的是新疆维吾尔族的地方语言,单是从衣着上来看,就知道不是本地区的惯常居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汉人。
那大男孩子边走边劝解道:“爷爷,你老人家也别再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活,听说那位梁大人是个清官,官府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论的。”
老人显然没有那个大男孩子的乐观心理,只是一脸颓废地说道:“他们怎么能遭遇如此之大不幸呢,可怜了西林这孩子,带着一个不到两个月的婴儿,这日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小男孩子身有同感地说道:“是啊,爷爷,我看塔依汗哥哥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昨天我看他那双眼睛就透着极不和善的表情,真不知道西林嫂嫂要如何度过这个劫难呢!”
“希望真主会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的!”老人边说边向上天露出了一脸的虔诚。
小男孩子忽然问道:“单凭空等怕是等不到什么结果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西林嫂嫂点什么呢?”
老人家一脸急躁地说道:“我们爷孙两个初到这个地方,人生两不熟的,连语言都不通,怎么能帮得上忙呢?何况那一天,若不是爷爷在情急之下,生拉着那个为人随和的梁大人到了命发现场,怕如今西林早就已经被沉了溏了。如果能说清楚,那时候爷爷早和梁大人说清楚了。”
“那怎么办?”小男孩子此时也无有了刚才的乐观情绪,显是一脸焦灼的问道。
“虽然我不知晓阿克阿洪爷爷是怎么死的,但我知道西林嫂嫂是个极热情的女人,她是不会做出杀害爷爷奶奶的事情的,再说了,她如果真要杀害了爷爷奶奶,对她和她的孩子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老人行动缓慢地走着,边走边说道:“孩子,你说的对,西林是个好孩子,我感觉塔依汗没准要从西林孩子身上做文章了。”
听着老人担忧的声音,小男孩子警觉的问道:“这是怎么说的呢?”
老人叹息一声,停下脚步向那个大男孩子约略讲述了一段沉年旧事:“西林的丈夫,是阿克阿洪抱养的,他们的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所以才抱养了一个过路人扔在客栈的孩子,之后再无生养过。真主保佑,这事儿也只有我与塔依汗的父亲知道,当初是我们两个在客栈做事的时候,把孩子抱回去的。可巧阿克阿洪家就没了孩子,而他的妻子还昏迷中,听人讲因为这一胎生的太困难了,以后可能永久不会再生育了。所以,就收养下了这个新生婴儿。谁知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又夭折了。阿克阿洪这也是白发人送完黑发人,转眼就驾鹤西游了。”
一开始柳轻云还不以为意,如今与眼前这几个人对起来,竟是真真的让人嗅到了一股泛着酸涩的阴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