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云拿起一根竹棍,随手往里轻轻一拨拉,果然看到里边有一些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黑头的毒蝎子。
罗棋看了,情不自禁的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一种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蝎,常在东北那些寒冷的地区出没,川蜀这一带并不常见,刚才我也曾留意查看过,死者身下也有为数不少的与这些相同的毒蝎子。”
柳轻云听罢,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一问一答的时间内,梁成举也与王公公走了过来,看向柳轻云问道:“这名仆人在说什么?”
柳轻云没有直接回答,显然的,除了自己之外,别人听不懂那名仆人在讲什么。
柳轻云忽然用与他可以沟通的语言,以手指着这些毒蝎子问道:“爷爷与奶奶是不是从外地购来过,这样的蝎子?”
仆人看她能听得懂自己的语言,眼里放出兴奋的亮光,以手放在胸前,看向天空,放大了声音说道:“是的,是的,真主啊,西林嫂嫂有救了!”
梁成举与王公公听着他们之间的彼此交流,都一脸疑惑地望着柳轻云,心道:“莫非她真是个西域人?”
正当众人猜疑不定的时候,忽然从人群背后走进来一个身着商人服饰,小眼睛如电视剧中的巴依老爷一般透着精明的,年约三十的壮年男子。
他进得大门来,便匍匐在梁成举的脚下,声泪俱下的用汉语说道:“尊贵的大人,小人久闻你的清明明与廉洁,一直将你奉为神明,如此的时候,请你务必要为小人的叔叔婶婶伸冤报仇啊!”
梁成举看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心里便感觉敞亮了一些,语气轻松地问道:“你是死者的亲戚?你还会汉语?”
“是的,小人名叫塔依汗,一直在宜城做丝绸生意,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将近五年了,我家叔叔也一直做生意,是去年刚搬过来的。没想到,没想到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人给害死了!我可怜的叔叔与婶婶啊!”说着话,眼里还滴出了几滴泪珠。
这些泪珠在柳轻云看来,倒似是蹩脚演员早便准备好的道具一般,怎么看怎么象是演技不成熟的电影演员在做着表演,让人感觉假惺惺的怪异。
梁成举是个为人严肃的清官,心里没有柳轻云那样多的奇思怪想,听他话里有话,便来了兴趣,继续问道:“你叔父婶婶分明是被蝎子毒死的,你又是哪里找来的理由说是被人害死的呢?”
塔依汗听了梁成举的话,小眼睛转动了两圈,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人,我们都知道蝎子是冬眠动物,大多不会在冬天出没的,并且使我叔叔中毒而亡的蝎子也不是本地所产,显然是别有用心之人,做下的这等恶事。”
梁成举听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
正自沉吟间,忽然门外又走进来五六个人,一位年约五十的男子,揪着一位怀里抱着孩子的青年妇人的头发,一脸的愤愤然。
那女人忍着痛,一面无助的向老者讨饶,一面哄怀里吓得直哭的婴儿。
从样貌上来看,婴儿的实际年龄估计不超过两个月。
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看到这院里的一干人等,瞅着为首的梁成举跪地便拜,听这意思似是族长一般的人物,只听他朗声说道:“小老儿见过清天大人,万望大人替死者申冤报仇,用社明的法律惩戒有罪的恶人。”
说着话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位怀抱婴儿的女子。
梁成举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吓得抖抖瑟瑟的年青妇人和她怀中的婴儿,分明有些不悦地问道:“老丈,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与一个女子为难?”
族长模样的人说道:“我们这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是从西域过来的,因为大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便自发的成为了一个族,小老儿不才,便做了族长。我们一直在这里安分守己的生活着,不想,今年却出了这样的恶事。昨天塔依汗来告诉我说,他叔叔阿克垃洪被蝎子毒死了,我们都是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都感觉事情蹊跷。所以,昨晚开了一个全族会议,大家一致认为,是西林,哦,也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定是她做下的恶事,全族上下正想要将她沉溏的时候,可巧大人就来了,衣大人一定要为死者主持公道啊!”
柳轻云心里不禁一寒,这还是赶巧碰上了梁成举,不然的话,只怕是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只怕是早就成了无处伸诉冤情的亡魂了。
同时,她又起了自己的种种,一脸苦涩的暗摇了摇头。
那位族长,说话间指一指刚刚从地上站立起来,浑身颤栗却无助无依的年轻女子一下,那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似是要把西林给杀死一般,西林吓得“扑嗵”一声就重又跪在地下了。
用梁成举听不懂的语言说道:“大人,小女子冤枉啊,小女子一直与公婆相处极好。自从小女子的夫君病逝之后,小女子一直去公公婆婆相依为命的照顾着小宝,如此危难的时候,又怎么会无端杀光人呢?”
族长却并不理会刀的申辩,转身对着梁成举继续说道:“这妇人嘴刁的很,一直不肯承认说是她杀的人,可如果不是她又怎么会全家只有她与娃仔活着呢?”
这话说的似乎也颇有些道理,是啊!天灾人祸大多不会选择性的发生,而这一家人显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柳轻云看那妇人哭得珠泪链链,便想起了自己当日赴法场时的情形,有些不忍心的,伸手想把孩子接抱过来。
那妇人看她伸出的手,便象是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摇着她的手说道:“大妹子,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害人啊!以真主阿拉的名义起誓,若是我害了公公和婆婆,便永世不得超生。”
那婴儿的哭声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烦闷,对于弱小群体,人都有与生俱来的同情心,梁成举也是如此。
柳轻云看着那妇人仰着一张无害的脸容,以及那眸子中所发散出来的无助,便动了恻隐之心。
遂劝说道:“我看这婴儿也是饿了,先让西林给孩子哺过乳之后,再来审判她吧!”
梁成举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族长模样的人显然对这一决定十分不满,恶狠狠的瞪了西林一眼。
柳轻云扶着西林,走至了她日常所居的屋子之中。看屋内的装饰,虽说不上奢华,但也绝非一般不户人家所能够比的。
从西林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柳轻云得知,他们这一家本来是在西域生活的,做本地生意,但去的时候,听说宜城这一带生意做的极好,并且阿克拉洪的哥哥一家早便来此定居,于是,老人也便举家南迁了。
初到之时,没多长时间,因为水土不服,西林的丈夫感染了疟疾,半个多月后,竟然死悄悄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苦楚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所幸,真主保佑,西林已经怀了身孕。便在丈夫死后半年,她生下了这个如今还不足两个月的小儿子,谁能想到,连名字都没给孙子想好的一对老人家,竟然就这样死去了。“那老人死的那个晚上,你有无有发现异常?”对于这一点,柳轻云也是心有疑问的。
西林想了一下说道:“那一晚,其实我并不在这里居住。我的娘家叔叔来了,邀请我去吃迁居宴,当时公公婆婆也在应邀之列,但他们借口说这两天天气不好,风湿病加重了,所以没有去。”
柳轻云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正在甜睡,尚不知世间疾苦的婴儿,似是无意中问道:“这孩子长的象你还是象他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便似是看到希望一般的西林,眼里充满着泪花说道:“倒是象他的父亲,不过,他的父亲在来这里后,还没同这里的人认识便去逝了,所以出了这种事情,也没人看顾我们孤儿寡母的。”
柳轻云环视了一遍这座明显比老者居住的屋子要豁亮许多的大房子,不禁想道,按照中国人的习俗,大屋子敞亮的屋子,一定要给长者居住,而他们家这一情况显然相反。
当柳轻云问及这一切的时候,西林哭着说道:“两位老人身体不好,一直有极严重的风湿症,而蜀地这一块天气多是潮热。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个便于升温的小屋子,并且他们的屋子里还按照东北人的风俗盘了一个火炕,这样的时节,那屋子里不仅感觉不到湿气,还暖哄哄的透着温度。”
上了年岁的老人,有时候行为与脾性都有些违反常情,这本也无可厚非。
但可巧的是,那两位老人偏偏就死在了那个相对狭小的小屋中了,是巧合还是偶然?
蝎子尤其是东北的那种毒性大的黑头蝎子,并不喜欢过分充足的光线,而小屋中的暗色调,显然会给它们提供安逸的环境,难不成所有这一切都与此有关?
柳轻云一面打量着这里里外外的环境,一边在内心里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