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成铭知自己素来胆小,且心事又重,生怕在自己出神的时候惊了她,走路做事如一只猫,放轻了脚步,总是轻轻柔柔的,自己根本听不到动静的。
成康嘛,他来之时,总是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叩拜之声不绝于耳,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在此起彼伏的叩拜声清静下来之后,总会例行公事的让守在门口的宫人通禀一声,方才一脸欢喜的走来向她请安。
按理说这个时候正是他随师傅上课的时候,根本无暇前来。
至于圆圆嘛,被储云宫上上下下的宫人们宠上了天,都要玩疯了,刚才听人说起段洛抱她到卸花园晒太阳了,小孩子们只顾着玩,连身上的伤也不顾及了,哪里有时间来陪她这个过时了的妈咪?
想起自己三个性格各异的孩子,柳轻云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
随着那细小的脚步声走近,一股子女子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一位少女细声细气的在帘外说道:“梁秀雅见过柳主子,柳主子万福!”
梁秀雅?好别致的名字,是这里新到的宫女吗?
听意思不象,一个小宫女哪里有这许多胆子不经通报,事先亦未打招呼,便来打扰她这个柳主子呢?何况她语气中的措词用的亦不如奴婢,更不是奴才,而是自己的闺名。
只是,这名字还当真耳熟的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柳轻云正在拍着脑门在大脑的记忆库中努力寻找线索时,王公公忽然而至的声音突然给正一脸茫然的柳轻云解了局,“唉哟喂,这不是梁府的大小姐,小名叫做妞妞的吗?几年不见,出落得真是越发的水灵了,想当初在蜀地的时候,你个鬼灵精可没少骗咱家的麻糖吃啊!”
“梁公公,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老还记得啊!”梁秀雅的声音连娇带嗔,更多的是难为情。
“前些时候,我们柳主子还与咱家说起你了。如今这工夫,左右我们柳主子正一个人闷得慌呢,你可就来了。”王公公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顺带角的提醒着柳轻云。
妞妞?对啦,妞妞的大名不正是叫做梁秀雅吗?
想起当年那个鬼灵精给自己带来的快乐,柳轻云心里便是一喜,站起身来摸摩向前,“妞妞,真的是你吗?还算你有良心,记得我这个做姑姑的。几年不见,现如今怎么却如此生疏了呢?”
妞妞上前一步扶住柳轻云向前探出的手臂,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姑姑?秀雅如今可不敢再如此称呼着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哪里能够呢?”
柳轻云眼睛看不到梁秀雅,用手抖抖的摸着她的眉眼,心里想象着这孩子原本长的就和她娘亲极其相象,只不过小时候眉眼尚未长开,摸着已经与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心里想象着,如今长大成人了,必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了。
“妞妞,哦,不,是秀雅,姑娘长大了不能再以小名称呼了。我本便就是你的姑姑,如何还有敢不敢的呢?”重新见到长大了的妞妞,柳轻云心里有着久别重逢的沧海横流与欣喜。
“秀雅那日听爹爹说起姑姑回来了,早便想着进宫探望,可又听闻姑姑病着,一直不敢叨扰。今儿个,娘亲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秀雅央了母亲再三,方才肯带秀雅一同前往的。方才,方才在路上偶遇了太子殿下,是他行了个方便,遣人送秀雅前来的。若非如此,只怕姑姑这储云宫还当真难进呢!”秀雅虽说长大了,见到柳轻云时早将先前的生疏与不安抛之了脑后,叽叽咕咕的说着话,象小时候一样,再不感觉拘束。
柳轻云自打见到妞妞之后,心情大好,是由里而外的好,反复的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心里感叹着,“老了,老了,姑姑当真是老了呢!”
“与先前相较,妹妹如同长开不衰的花朵般,不曾发生一丝的变化,哪里就老了呢?与妹妹相比,若论及一个老字,嫂嫂我才当真是老了呢!”踏着柳轻云的最后一个尾音,帘拢外传来一个虽隔多年,却依然熟悉着的声音,这声音糯甜绵软,如同江南的米酒般,让人饮之香甜,不忍弃之。
柳轻云扶着妞妞的手,站起身来,“轻云不知嫂嫂前来,当真是失礼的很呢!”
梁夫地上前紧走两步,眼瞅着柳轻云空洞木讷的眼睛,又想及她屡次蒙难,梁府却不能助她一臂之力,梁成举虽在此种事情上再三周旋,终不能替她分一丝的忧解一分的困,心里一阵揪疼,扶着她的另一只手,按坐在床上,“妹妹这是哪里话来?想妹妹原本是太子爷的娘亲,我们这些受了封诰的命官夫人见了也应该三拜九叩行君臣大礼,嫂嫂平素知道妹妹是个不喜欢繁文缛节的,怕见了徒生疏分,也不曾行得礼来。若是妹妹拿这话强塞给嫂嫂,嫂嫂与秀雅早行礼数才是好的!”
柳轻云先前与这位梁夫人相处极好,又得过人家的许多照顾,此时相见,心里竟又是别有一番情怀,用一双手在她身上反复摸索了一些遍,笑道:“日前我便说过,嫂嫂是夫人命,那时候嫂嫂还说哥哥为人木讷拘谨,不懂得官场上的迎奉。这命官夫人的封诰都给嫂嫂拿来了,如今可还能脸什么是不满足的吗?”
不满足吗?若说不满足,那便是他们夫妻二人每当月圆之时,便常常想起受难了的柳轻云,她夫妻二人亦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妹子来看待着的。
之前原本以为是此生再无缘相见了,五年前柳轻云的意外回归,令得梁成举夫妻且喜且悲。喜的是这个妹子还记得回来,悲的是,她一入帝京便身陷囹囫,梁成举再有能耐亦无法与她见上一面,朝堂之上,更不敢私议帝王的家事。
及至天火烧毁了那条流过后宫的小河,想来竟是天人永隔,不成想,却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只是,这样的会面,着实太让人心酸了些。
梁夫人红着眼睛,咬着嘴唇半天不曾说出话来,倒是妞妞在一旁借故说道:“娘亲刚至太后宫中请安,如何来的这样的快呢?”
梁夫人道:“哪里就去得成了?是香香看你跟太子爷离去后,扭股糖似的非要一起来看姑姑,奈不过她,只得随后前来了。”
香香是个新名字?柳轻云眼不能观,这个名字正在耳朵边打着圈圈,便听到一个如圆圆般大小的声音脆生生的在跟前叫道:“香香见过姑姑,姑姑看不到得香香,香香一进门就看到了姑姑,姑姑长的跟香香想的一般模样,香香喜欢。”
不用细加思忖,这香香想必是梁成举的另一个女儿,也就是妞妞的妹妹了。
柳轻云听着这香香甜甜的声音一出口,便打心眼里感觉喜欢着。
摩索着伸手,将眼前的小人儿仔细抚摸了个遍,笑道:“当真是妞妞的妹妹,只是与妞妞小时候相比,更水灵三分了。”
“都是这样讲的呢,不过,我们家妞妞那小嘴如今可要能拴能驴了呢!”
梁夫人这话甫一出口,屋子内传出一阵阵欢脱的笑声。
笑声未定,便听得门口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哪里来的客人令得妈咪今天心情如此舒畅呢?”
如今已经穿了一身淡青色锦袍的成铭,腰上悬着那把不离左右的宝剑,一手挑起帘拢,半个身子站在门内。
这皇家的后宫之中,除了成康父子外,论理不应有男人走动的,眼前的这位与云武帝模样相仿的少年男孩子,不必细想,梁夫人亦能猜到,想必就是那位震惊了朝堂,敢威胁云武帝抽血的二皇子成铭了。
未及梁夫人与妞妞上前施礼,便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这位公子怕是走错了地方吧?”香香仰面站在成铭的跟前,声音童稚又有着其母的甜糯。
“这位公子怕是走错了地方吧?”同样的一句话,成铭似乎早便听到过,恍然间,眼前站立着的似乎不再是一个年纪四五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位身着淡经粉色衣裙,年约二八的豆蔻少女,一样的眸子中映出的却是神情样貌不同的两个人的同珍上灵魂。
未及呆怔着的成铭回过神来,又听所另一句同样熟悉的声音从香香嘴里暴出,“这个地方从来都是男子禁步的,公子如何能够不经通报随意出入呢?”
恍惚中的成铭顺着那个粉衣仙子的手指,确乎看到了云端上的几个大字:瑶池仙境,男子止步。
此时的梁夫人真正是大汗淋漓了,因为方才前来储云宫的时候,自己年仅七岁的儿子也嚷嚷着要来,梁夫人便哄劝道:“历来皇帝的后宫是有身份的嫔妃居住的地方,凡七岁男童更或至于是以上的男子,是不得随意出入的,如果说姑姑身子大好了,宣一道圣旨,可以特赦一道进宫面见的。此时,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当时讲这一席话的时候,香香就站在一边玩姐姐的荷包,不曾想,这小妮子竟然听进了耳中,活学活用,还用在了二皇子的身上,这让梁夫人情何以堪呢?
梁夫人携了妞妞上前紧走两步,向成铭施礼道:“臣妇见过二殿下,二殿下金安!”
直觉间,成铭对现在人们对他的尊称“二殿下”有着几许反感,但此时从梁夫人的口中听来,却不感觉如何刺耳,因为他的注视力正集中在香香身上。
淡然却极威仪的板着脸说道:“不必多礼,起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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