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云暗沉沉的思想着,看来如今即便是她自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也已经是别无退路的了。
孩子吗?做掉它,保全自己?心头刚一转念,肚中的孩子似是有所感应一般,肚腹中如同有一根针尖锐的刺了她的一下,心神一震,她自己可以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呢?
上天从来赐予女人做母亲的天份,一经确认肚子之中有个可以让自己平添骄傲的小生命,另一份油然而来的欣喜感亦充斥着心头。
上天已经剥压了自己一次做母亲的资格,如今重新赐予她这个孩子于她来讲,是空洞的内心中唯一的一盏亮烛。
想自己无论是在未来社会亦或是在这个时代,从来都是无牵无挂的,用手轻轻的安抚着肚子,如今这肚子之中却正在酝育着一个与自己血脉相通的至亲骨肉,虽然感觉它来的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心里却是酸酸甜甜的。
无论他的父亲是何人,无论他是男是女,总归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既然怀上了,便是一种缘分,她已经失去一个了,不想再失去肚子中的这个,更不想再重新体味那种失去了至亲骨肉的痛楚。
回过神来,屈指算算,离蛇神说的日子也没多长时间了。
自己得在云武帝尚且不知内情的前提下,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没有法律做后盾的野蛮社会,如此才能保住自己与自己肚中孩子的性命。
即使无有亲生父亲的照顾,凭着自己的一双手,她亦能让自己和孩子过上快乐安怡的幸福生活,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正在她一个人想的出神的时候,忽听人有声从后边传来:“小云,如何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呢?是迷路了还是你一个人溜出皇宫的吗?”
平空听得这一嗓子,柳轻云象是做贼了一般,吓得浑身一怔,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抬头看到郡王爷薛涛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勉强掩饰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神情说道:“呃,郡王爷明鉴,与王公公走散了,不大记得回去的路了,想在这里歇息一下,等王公公来寻,郡王爷今天好闲啊!”
柳轻云活动了一下眼睛,四下骨碌碌的转动了几下,做出一番正似寻人的模样,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薛涛看着脸色更是苍白的柳轻云,有些担忧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我府上歇息会儿吧!回头我让下人帮你寻到了王公公,便让送你们一同回宫,如此可好?”
说罢,不待柳轻云回答,扶起她的手,便向不远处的郡王府走去。
柳轻云半咬着下辰,感觉竟是虚弱的很,无力的半靠在他的身上,竟真是一脸的无精打采。
当回到郡王府先前柳轻云住过的居室的时候,只感觉到浑身如散了架一般,软趴趴的伏在床上,似乎再无有一丝可以蠕动的力气。
睁开眼睛似是看到胡媚儿心犹不甘的脸孔,闭上眼睛又似乎看到了她被云武帝正拧断着脖子,那脸色似是个夺命的女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想到回宫后一切皆有可能发生的恶劣后果,柳轻云感觉自己是彻底崩溃了。
有气无力的望向薛涛,一脸无助的说道:“郡王爷,忽然感觉身子乏力的很,可不可以收留轻云在郡王府暂且呆上数日?”
薛涛看着她似是受到了极度惊吓,一脸的怪异,整个人心思恍惚的如同隔世的幽灵。
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听她如此的恳求,心下不忍,哪里还会拒绝?
蹙着眉头点点头说道:“好吧,小云身体不好,便安心的在这里静养,只管当做自己的家,爱呆多久便呆多久。”
稍后又补充道:“陛下那边,回头我去替你应付,养好身子才是正理,莫想那些乌七八糟的烦心事才好。”
薛涛的话,让柳轻云暂时安定了下来,心情也有了短时间的宁静。
似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柳轻云躺在床上,感觉再也起不来了,不自觉间眼里竟然流出了好两条如小溪一般的泪水。
到了晚膳的时间之后,柳轻云想起肚子中还有另一张嘴,硬撑着千百个不愿意,爬起来,草草的用了几口饭食。
从来薛涛做事都是极有效率的,晚膳过后郡王府的丫环们端上来一碗汤药,“柳主子,方才郡王爷新从宫中回府,带回了主子日常服用着的汤药,说是王公公亲自安排下的,奴婢们这就煎好后送上来了。”
稍后又补充道:“郡王爷还回复说,皇上那边爷已经请示过了,陛下让柳主子在这边散散心解解闷,多玩几日,有什么需要着郡王爷奏请过后,遣人一并送回来便是。。”
一想到回宫之后,云武帝一旦发现这个秘密后的后果,柳轻云心里便紧张的直哆嗦。
似乎真个是母子联心,她肚子之中的孩子在她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做出了响应,小腹中传袭而过的锐痛,令得柳轻云眉头深锁,以手轻抚在肚子上轻声安慰着说道:“不怕,宝宝,妈咪会保护你的,决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你的。”
她不想回去,如果可能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回去,回到那个四处发散着地狱一般味道的皇宫,回到那个有时候感觉极虚伪的云武帝的身旁。
可一想到戒指还没到手,心里就忽的一冷,为今之际,能够救自己脱离危难的,带着自己离开这个令人心悸的时代的媒介物,恐怕也只有那枚锁在书房大抽屉之中的那枚戒指了。
(此时的她笃定了,那枚可以带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戒指必定锁放在云武帝的书房之中。“只要能够回到未来社会,至于肚子中的这个孩子,生不生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岂再能容许别人再行干预?
出于母爱的天性,她现在急迫的想好好保护这个不知道其父为何人的孩子,且不论目前的处境有多么恶劣。
与历来君王相比,一向以不贪恋女色而颇有些清誉的云武帝,感觉自己真是彻底载跟头了。
那支金钗,直到事情发生之后,他终于回想起来了,那日与淑妃娘娘一起回宫的时候,走至御书房附近之时,淑妃一直喊脚疼腰疼屁股疼,骑多了马,哪哪都疼,赖死赖活的不肯再走,只得进了御书房。
然后,撒娇放嗲的躺在了御书房的大床之上,而他自己则坐在桌前批改奏折,一直到要用午膳的时候,他才想起了已经在床上熟睡的淑妃,皱着眉头对向外边听令的宫人叫道:“来人啊,御书房乃后宫命妇的禁地,岂能容忍他人暂留,既是淑妃娘娘困累了,着人即刻送她回宫歇息。”
至今仍能想起,当时淑妃的脸颊羞得一片通红,眼里的泪水滴溜溜打着转,一脸的羞愤难当。
义无反顾的送走淑妃之后,他自己才长舒一口闷气气,方急匆匆赶至储云宫。
从刚才的表面情形来看,柳轻云果然是吃醋了,而且醋意还是颇浓的。
忽然感觉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在担心着她的身体之余,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被人在意着的别样的浓情蜜意。
其后,便有暗卫来报,说柳主子与王公公一同出宫了。
他想想,也好,不高兴的时候,出外散散心,兴许回来的时候,就会换了一种心情呢!他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中,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成堆的奏折。
心里想道的却是:小云说的不错,做皇帝,尤其是想要做个好皇帝,当真是件挺累人的事情。只是为的那至高无尚的权势,不知有多少人让这大好河山涂成了血一般的颜色,为的这位位子,又有多少人死而无憾。自己如今却是身不由己,哪里能够凭着一己之私欲,贪欢一夕?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一路跟随的暗卫回宫了,连同他安插在柳轻云身边,知道她已经怀了龙嗣,并一直负责照顾她身子的王公公都回来了。
再见到的便是郡王薛涛,回禀与他说道:“陛下,臣弟在街市口与柳主子不期而遇,她当时言讲自己迷失了方向。现如今在臣弟的府中,说是身子不好,想要小住几日,并且臣弟看她脸色也确实难看的很,所以也便应承下来了。”
云武帝暗笑一声,这道是个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心里只道是她与自己使小性子,如民间的小夫妻吵架,回娘家一样的感觉吧!
在郡王府,他是能够放心的,如此也便由着她去吧!
所以便让王公公将她日里喝的安胎药一并送了过去,还放下话来说,让她在那边好好玩几天,散散心也好。
可巧再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到时候自己再亲自去接她,如此两相一妥协,她那时候气也消了,自己再与她做个解释也不迟。
后又一想,真是可笑了的,自己莫说与淑妃是清白的,便是真做下什么,又如何?
再怎么着,那也算自己的一个老婆呢!何必急着辩白什么呢?
心里这样一想,便感觉是自己当真是太宠爱柳轻云了,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以后少给自己惹些是非也是好的。
这几日是太后娘娘的五十寿辰,来拜寿的不光是朝臣,还有一些包括段玉恒在内的藩王,杂七杂八的一些事情,估计忙得又是不可开交了,自己如何又会得了轻闲?
虽是哪些想的,但终究还是因为挂念,放心不下。
鼓交二更之后,着了一身夜地衣,如前些时候一般,飞身从宫殿的瓦顶之上,到了离皇宫不算太远的郡王府。
由由来来一场空,心事蒙寒又一重。
笑问枝头金雀鸟,今岁如何唱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