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云似乎是真的是困了,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的,很快就睡熟了。
云武帝抬手示意,外边抬辇的人无声的放缓了脚步。
一只大手放在她的头上,心里是感慨万千:这个勾人心魄的小妖精啊,也只有在睡熟的时候,才会收起那如刺猥一般的毛刺,如今这时喜时怒的性情,让他忧郁不已,胡太医却说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结果。
事后还支支吾吾的说:“有些女人怀孕的时候可能会患上忧郁症,柳主子先前在刑场上伤过身子,从来那件事在她心中就留有阴影,不敢说是不是因为那些存有了忌讳,所以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但是,他始终有些不明白,聪明如她,如果当初刚怀孕时无有任何经验,开始一两个月时无所觉察,还是有情可原的,但如今都快四个月了,难道她还没有察觉吗?
可当初自己夜窥郡王府时,也曾听得她与腹中的孩子细语说话,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她是在自言自语吗?当时因为距离远,自己又与她隔着一层房顶,当时心里有气,如今仔细想来,一时又不敢确定了。
眼睛望着她那似乎已经有些不一般的肚腹,禁不住将手掌在那上边轻轻摩挲起来。
这一摩挲不打紧,那紧紧绷裹的感觉,让他的心不禁一阵收缩。
如此来看,她是知道了的,聪明如她,总不会真的认为她自己是因为吃多了发胖而形成如此身段的吧?
并且前些时候也曾听一直跟随她的暗卫们讲过,她在外边一天连去了两家医馆,但具体说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病症,事后,他一直无有查下去。
望着她那熟睡时的恬淡容颜,云武帝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思及她那日在后花园中,她与蜂蝶共舞的样子,心里一阵痒稣稣的激动,难不成你还真就是个小妖精?
是专程来摄取朕的魂魄的小妖精吗?
设若真是如此,朕的魂魄愿意随你地角天涯,只是切莫再存有离开朕远走他乡的心思。
皇帝虽为天下一帝,但皇帝同样也是个有着自己独特情感的男人,那样的相思是伤不起的。
轻轻的,云武帝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了柳轻云的额头,一时又陷入了恍惚。
可是,便是这样一想,竟不曾想到,日后,柳轻云竟然真的摄去了他的魂魄,让他能够跟着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中继续那未了的情缘。
回到皇宫的时候,柳轻云依然睡的十分香甜,云武帝摆手让他们直接将辇车开到了储云宫,却并未惊醒于她,而是轻轻的将她抱了下来。
在众人已经不再感觉讶异的注视下,将她放在床上,脱下鞋子,拉开锦被轻轻替她盖好。
看到她依然未醒,伸手将她紧缠在腰间的丝带拉开,当看到她那略微突起的小肚子之时,在上边印上了轻轻的一吻,满意的笑了。
昨晚辗转反侧,多半夜的时候才睡熟,不知因何,在云武帝的怀中,她有一种莫名的本不应该有的安全感,明知道将要到得皇宫了,窝在他怀里,还是睡的十分香甜,竟然不知道何时到的皇宫,自己又是如何上的床。
醒来的时候,是被肚子的咕咕叫声吵醒的,摸了摸肚子,不知何时,束腰的那根宽丝带已经被解开了,柳轻云皱皱眉头,心道:那该死的皇帝没有发现吧?如果发现了,如何还会让她在这里舒舒服服的睡觉呢?只怕到时候不是把她打入刑部大牢,便是押进冷宫了。
想到以前的种种,法场上自己身下流出的汩汩鲜血,竟然再一次染红了柳轻云的眼睛。心里对云武帝恨,平白的加重了一重。
一想到这腹中的胎儿,不禁又有些犯愁,到底何时才能够结束这让人胆战心惊,时时让她感觉性命不保的悲苦生活啊?
明天,明天自己的老祖宗蒲柳大婚,届时一定会有个可以让她回归未来的结果吗?
抱着膝盖想了一重又一重,肚子中的小东西,似是饿极了,突然重重的踢了她一下,这让她一时间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个小东西如此早便想要与她这个娘亲做思想交流了,惊的是孩子都这样大了,这以后可还能如何遮蔽的了呢?
如此想着,不禁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中那偶有一动的宝宝。
恰在此时,云武帝从外边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看她如此无意识的动作,脸上似乎一窒,稍后缓和下来,拉住她那不断有所动作的小手不动声色的说道:“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陪朕用午膳啦?朕可是一直在等你醒过来呢!”
柳轻云下得床来,甩一甩宽大的衣服,似是漫不经心的瞅一眼自己略微突起的小肚子,无有丝绸缠裹的小腹,如果仔细看来的话,确实有些不一般,但因为她身上穿的是硬质料子的宽松肥大的衣服,如此也能遮掩一二。
似是不经意间,云武帝用手裹住她的腰肢,笑眉笑眼的说道:“小云较之于从前,是不是有些发胖了呢?朕可不可以认为,你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呢?”
柳轻云听他这话一出口,微变了脸色,极力隐忍着咬着唇瓣问道:“我,我。你,你想干什么?”
看她如此紧张,云武帝心里一酸,心里想着:可能是以前的种种,勾起了她的伤心。
心里便有些不忍戳破,没头没脑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让你放心,好好的过日子,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听了这话,柳轻云并未流露出应该有的感动,想起了先前不幸流产的那个婴孩,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只要陛下不打我的主意,不千方百计的琢磨着抽干我的血,那就是万幸的事情了!”说完这话,从云武帝的手里挣脱开,径直走向了前殿的餐厅。
云武帝望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空荡荡的一双手,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
过去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自己做下的错事,终归是已经无可更改,如今,难道她终是不肯原谅自己吗?
而自己又终究不知道,她要如何对待自己和她腹中的胎儿,心里便有些闷闷的。
晚膳过后,云武帝没有再过来看她,柳轻云忽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只有他来看过了自己,才会有一种踏实感。
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丈夫,他是个男人,同时也是一国的帝王,太多的妻妾也许会让他应接不暇,但可悲的便是她们这些心心相念他会来看自己一眼的后宫中的女人。
孤寂从来便是她们这些后宫女人的代名词,哪怕是曾经拥有过集一身的三千宠爱,可那毕竟只是昙花一现的骗局,即便是花期盛开着的鲜花,也终有凋谢的时候,而自己又是这万花丛中的哪一朵呢?
兴许如宫人们所议论的一样,自己根本连花丛中的一枝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为养育这些花朵而存贮的花肥罢了。
是啊,只为王的女人提供可以让她们怀育子嗣的血奴。
她不知道不能做为后宫之中的那一束可以随时败落的花朵,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行走在有些凉意的后花园之中,随手折下一枝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天然的香气令她有些沉迷,但这种沉迷也不过是短暂一时的。
稍后,坐在如她一般孤寂的椅子上,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弯明月绞碎了池塘之中的莲荷梦,清明的光亮之下,王公公正将一件外衣披上一脸泪水的柳轻云的身上。
看她又在这里多愁善感,王公公长叹一声劝慰道:“柳主子,二更天了,外边天凉,是不是要回屋休息啦?”
柳轻云极不雅观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似是极不在意地问道:“王公公你是这宫中的老人了,所有的事情也都瞒不过你,我且来问你,今晚陛下翻的何人的牌?”
王公公小心的看她一眼,终是不敢隐瞒,低垂着眼睛小声说道:“老奴也是刚从前殿值班的熟悉人嘴里得知的,听说是新册封的一位小主子。”
听了这话,柳轻云的手微微动了两动,咬紧牙关,心里恨恨地骂道:这条发情的公狗,就不能消停一时吗?
忽又一想,自己虽然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并无身份,但地位亦是不容小觑的,不过,据说,因为自己并不在册封的范畴内,所以无论是如何翻牌,都不会有自己的份的。
不自觉间,她那依旧噙着泪水的脸上,竟又浮起了一抹不算单纯的笑。
也罢,总归自己是要回去的,又何苦还在这里与他死死纠缠呢?
分开也好,一拍两散,他做他的帝王,自己做自己的民间小妇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天睡的多了,晚上又想了许多心事,心里精神着,便越发的睡不着了。
看到一旁正在偷偷掩口打着呵欠的小宫女,在王公公的瞪视之下,吓得立直了身子。
不禁笑道:“人都是吃五谷杂梁长大的,血肉之躯都有着自己的生物钟,困了就回去睡吧,何苦在这里陪着我这样一个无聊的人发呆呢!”
王公公俯下身子,诚惶诚恐的小声回道:“回柳主子的话,奴才惶恐,主子不困,奴才们如何敢犯困呢?”
柳轻云瞅了一眼吓得不敢再动一下的小宫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是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这屋子里太闷,我穿的也多,所以想在外边看会儿月亮。”
看他们依旧不曾动,便又说道:“今晚的月色好,一个人可以好好的待着整理一下心事,你们在这里倒是搅得我心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