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虽大,但也是人多嘴杂的地方,喜欢八卦无的聊宫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一条可以当做茶余饭后佐谈的话题。
柳轻云发疯却又颇得圣宠的这一事件,很快在宫里宫外传开。
另一方面,自从蛇神殿小皇子转危为安之后,太后宋美娇便一直深居简出,连嫔妃们正常的请安,也不爱搭理,整个人变得极其的萧条。
便是这样,她也听说了柳轻云发疯的这件事情,还听说堂堂皇帝,晚上要哄她睡下之后才能去办理公事。
心里一开始是气愤着的,但一想到蛇王与蛇妖的那番对话之后,便再没有说什么,除了偶尔带带小皇子之外,再不与任何人计较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
张皇后现在虽贵为后宫之首,但是云武帝似是对她除了基本的礼仪之外,再无恩宠,因为年纪尚小,并不能想出根本的对策,平日里亦只能缩在后宫之中不敢多说一语。
即便如此,柳轻云发疯的时候越来越长了,也越来越厉害了。
偏偏总是在云武帝下过早朝来看她的时候,发疯最为厉害。
如果云武帝来了,倒还好些,如果没来的话,那火烧后宫的悲剧将再会重演。
那些早先便因为她的失踪而受过责罚的宫女太监们,在伺候她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如果伺候一个神经正常的人,再怎么着,即使她脾气暴唳些,也有个规律吧!
而这种精神异于常人之人,不仅无规矩可循,你待她不好了,她还会变本加厉的折腾你,甚至还会在云武帝面前让你当众出丑。
比如那个当初给她喝凉汤的宫女,柳轻云想出了更好的办法来调理她,她用笔墨在那宫人的脸上画上了几只动物的图形,还要她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示众,那宫人羞的连钻地缝的心都有了,自此后,再不敢对这位半疯子无礼了。
当时云武帝也只是摇头轻轻一笑,不再理睬,听任着她的胡作非为,似乎感觉这也是一种消遣生活的好办法。
其实柳轻云在喝足了吃饱了之后,也有安静的时候。
有一次,她花了两天的时间,画了一幅油彩画,上边画着的依然是短发短衫的成豪。
而当她终于峻工之后,云武帝听说了此事,想亲自看上一看的时候,柳轻云一把火就把那幅油画给烧了,把个云武帝弄得灰溜溜的,再不敢招惹于她。
即便云武帝如此放纵着她,然柳轻云依是不满意。
宫里的消息传的最是快,云武帝的姑姑顺萍公主也便是郡王薛涛的娘亲,听说了此事,便趁着有一个从西域来的使团将来大苍国访问为理由,皇上忙于公务不便照顾柳轻云为理由,想把她接回自己的府坻居住一些时候。
当时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的云武帝听了顺萍公主如此体贴的请求之后,脸立马就黑了下来了。
正在一旁啃手指头的柳轻云听了此话,睁大着一双眼睛叫道:“长公主姑姑,你们家是不是有薛涛哥哥啊?”
顺萍公主看到她一脸呆傻的样子,并未有任何嫌弃的表示,点了点头,说道:“陛下,长时间憋闷在宫中,对小云未必就是件好事情,陛下不如就让她外出散散心也好啊!”
柳轻云听了顺萍公主的话,象个生怕把自己抛弃的孩子一般,拉着她的袖子就不肯再放手了。
事情已经到了此种程度,云武帝便是再不乐意,也得做个顾及一下顺萍公主的面子吧!云武帝看着柳轻云对外界一脸神往的样子,心里便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难道她就这么想离开自己的视线吗?
还是说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她没有最起码的安全感?
凭心而论,如他这样的帝王,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他私下里以为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他不想强迫她为自己做什么,仅是愿意在适时的时候看到她,这样他感觉自己就已经满足了,难道如今连这样也不能够了吗?
后又一想,反正她也回不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就先让她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于是,拉住柳轻云的小手一脸恳切的说道:“也好,过些时候是小皇子的满月宴,到时候我去接你。不过,这段时间,你可要在公主府好好呆着啊!”
柳轻云一只手被云武帝拉住,另一只手则是死死的拉住顺萍公主的衣袖,对于云武帝的话,便似是充耳不闻一般,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肯定也不否定。
顺萍公主颇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莫不是真的傻了?可惜自己那个宝贝儿子还一直恳求让她将这位姑奶奶带回来供着呢!
走在皇宫的路上,柳轻云依是一副傻孩子样貌,拉着顺萍公主的衣袖不肯放开,路过的宫女太监,在错过多时之后,都不约而同的回头嗤笑。
弄得顺萍公主很没面子,但为了不失自己的大家风范,也只得装作不知一般,任由柳轻云的一切动作。
心里却似打开了鼓一般:这个痴痴傻傻的女人,虽然样貌也还说得过去。只凭那一脸的傻相,如何会赢得帝王心呢?
还有自己那个儿子,如今也似痴傻了一般,放着自己房中千娇百媚的女人不去疼惜,偏偏跟这个傻女人对上了眼,哭着闹着求自己将她带出皇宫,可真是丢死人了。
顺萍公主自长这样大的年纪,尚未出过如此糗事,出得皇宫大门之后,本想甩开柳轻云拉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但又生怕这位姑奶奶一时真的发了疯,倒不好收场了。于是,软言温言的对她说道:“小云啊,咱们已经出了皇宫了,你看,是不是应该放开本公主的衣袖了。”
似是极端厌恶一般,柳轻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辉煌的皇宫一眼,狠狠的啐了一口口水,正当守卫皇宫的侍卫一脸惊异的看着这个神志明显不正常的女人之时,她已经随着顺萍公主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未等顺萍公主再重申那些禁令。
柳轻云乖乖了放开紧握住顺萍公主衣袖的那只手,顺手打开车帘,一声不响的看着车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
嘴里情不自禁的吟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普开之下,何为我土?”
看着她眼底的那抹悲伤,顺萍公主此一瞬间似乎觉得,这名女子根本就是在装疯的。
辚辚的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早便在那里等候的郡王薛涛,自打娘亲甫出府门之时,便守候在那里,马车刚一下,立时奔了上去。掀开车帘,亲自将自己的娘亲搀扶下车,而那双望向柳轻云的眼睛竟多了几分哀伤。
一脸淡然的柳轻云,抑起脸来,对着神色忧郁的薛涛勾出了一个淡笑,出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平静。
“郡王爷,一向可好!”薛涛看着她憔悴的脸容,心犹不忍的伸手将她轻扶下马车,强自镇定的说道:“一日三餐,吃的饱,睡得香。”
说完这话,强把头扭向了一旁,一旁的顺萍公主竟然看到儿子竟然红了眼圈。
心里不免一叹,好与不好,她都是皇帝的女人,你这个做表弟的,还能如何?
自打从西北班师回朝后的薛郡王便以身体不适需要调养为由,请了朝假,在家里开始巡闲的休养生活。
这郡王府是与公主府分开别建的,不得不说,这郡王府建筑格调与当初的肃王府有得一拼,无论是装饰还是布局都极尽华美,看来薛郡王是个极好享受生活的人。
偌大的郡王府,除了一直行走的侍女之外,并未见到其他女主人。问及这话的时候,薛涛一脸笑容的说道:“她们都在旧宅呢,这是刚建的新宅子,轮不到她们来住呢?”
听了这话,柳轻云便收了脸上的笑意,以后再与薛涛谈话的时候,但加了几分疏远了的敬意。
恰值初春时节,郡王府里新种的那些花花草草,极其给面子的在后花园开成了一片,各式各样的蝴蝶在园子里自由的舞蹈,春归的燕子也开始筑巢。
望着新筑的燕子巢穴,柳轻云是一脸的感慨:春染黄花柳染尘,笙歌阵阵唤离人。
燕子归时花色暖,桃李秋千次第新。
也曾欢歌佐黄酒,独将心事伴蝶频。
今岁花谢我祭汝,他时叶落独飘魂。
昨夜星辰思往事,仙云雾绕又见君。
君面不解愁容蹙,何处在唱葬花吟?
提笔写罢,终于难舒心口的悒郁,劈手扯成两半,看着它们似蝴蝶一般,四散飘落。
衣袖一甩,形神落寞的向后边的秋千架走去。
一旁随侍的侍女,一声不响的紧跟其后。
心里是着实的不解:若说这郡王爷对眼前这位小姐,已经是极致的好了。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四处张罗了来,献给这位小姐,宫里最近也天天有赏赐,府里的其他女主子们,郡王爷平时都是冷颜相对的,如何得过这般的恩宠?
虽然如此,却能得见这位小姐展露过笑脸。
看这位小姐的样貌,如果妆扮起来,定是羞煞桃李,艳比蝶舞的,但却从未见她精心打扮过自己。
梁上燕子空思过,枝头柳眉自销魂。
非是夕阳弃倦鸟,确是月浓难思亲。